一
我是尚书府不受宠的庶女沈清河,他是臭名昭著的摄政王裴雍。
八岁那年,我随长姐进宫,彼时十三岁的裴雍给了我支刚折下的秋海棠。
“若有委屈,可来将军府找我。”
我直记着这句话,可这许多年却从未去找过他,本以为他忘记了。
没想到在我十五岁生辰这天,他却带着媒人上门求娶我。
“清河,你可愿嫁我为妻?”
爹爹自是喜不自胜,长姐沈月奇早与太子定亲。
如果我能嫁到将军府,那我们沈家可真就是朝飞升。
........
“小姐,小姐,大夫人叫您过去回话。”
“知道了。”王秋燕打的什么主意我清楚,她也清楚,今日在堂上她抹不开面子而已。
“清河,坐吧。”王秋燕虽已生产儿女,年逾四十却保养得当。
她白嫩嫩的手递过来张单子,“这是你娘留给你的,这么多年你爹直让我收着。如今你要嫁人,我也不好再收着。”
我微笑着看着她,没有漏掉她眼底的狠辣,“嫡母分照拂之心清河知晓,只是这婚事岂是说成就成的?长姐与太子定亲,哥哥娶了宰相嫡女,我是什么东西能嫁进将军府呢?”
王秋燕露出抹得意来,“你是个懂事儿的孩子,你放心,你的婚事我会亲自挑选个门当户对的。”
门当户对四个字她咬的极重,那张单子也并收了回去。
她赌我不敢接。
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叫沈清河,十五年前,我叫榴华,是当今太子爷的双生妹妹。
帝王多猜忌,双生即不详,母妃无奈,生下我之后就将我送出了宫。
养在乡下,六岁那年,照顾我的李嬷嬷死了。
临死前她将我托付给了她的情夫,户部尚书沈毅。
李嬷嬷深知我的身份辈子都得是个秘密,假意让沈毅误会我是他与李嬷嬷的女儿。
我是理解王秋燕的,外室的女儿,能给我口吃的已是大度。
晚上正要吹灯,我那愚蠢的长姐沈月奇来了。
蹑手蹑脚,只穿了身青色暗纹的寝衣,衬得她身段愈发窈窕。
我拉过她的手放在被里捂着。
“清河,你走吧。我娘是不会让你嫁去将军府的,明早我就送你走。”
“傻姐姐,我能去哪里呢?”
沈月奇似乎也没想到这个问题,柳眉微频,“要不我先送你去大哥哥家里,嫂嫂是个好人,只要等到摄政王娶亲那日就行。”
“姐姐希望我嫁给摄政王?”
沈月奇似乎莫名其妙,“怎么会不愿意呢?我还记得,我教你学字,你学的第个字就是裴。”
我忍俊不禁,替她拢了拢头发,“可若是我嫁给了摄政王,你嫁给了太子。以后见了我,姐姐可是要行礼的。”
摄政王裴雍,太子的五叔,大梁三代帝王皆傀儡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沈月奇反而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呢?前半生你给我行礼,后半生我给你行礼。”她抿了抿嘴巴,“况且嫁给裴镇,是我心甘情愿的,以后要面对什么我都不后悔。”
月光清亮亮,我盯着眼前这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女看了许久。
我从小到大最羡慕的就是沈月奇,纯真又愚蠢,在她那方小世界里怡然自得。
“长姐,谢谢你,我不会走的,也不会嫁给裴雍。你回吧,等你大婚那天,我亲自给你添妆。”裴雍娶我,无外乎长姐和太子的婚事炙手可热。
陇西沈氏不算多大的家世,王秋燕的琅琊王氏才是裴雍想要的。
大哥哥又娶了相府的嫡女,裴雍不来淌遍浑水摸些鱼来,也不叫裴雍了。
陆北的夏季向清凉,大梁的贵族们热衷于酒宴玩乐。
今年圣上新修了行宫,洋洋洒洒几千里,从四月到六月,流水的宴席场接着场。
沈毅对李嬷嬷有多少情谊我不知道,他在力所能及的地方还是很看重我这个女儿的。
是以王秋燕再多的手段,也不得不带着我偶尔出来趟。
“小姐,天儿还是有些热气在。奴婢帮您下去买个清凉的润润喉,马武,停车。”
芬儿还贴心的帮我把帘子掀开角,个月不出来,京郊的样子也已翻天覆地。
皇上大兴土木,圈地千里,勋贵们自然有样学样。
上个月来看这里还是良田,今天看就被圈进了皇庄。
这条干净平坦开阔的大路上自然看不见任何东西,“马武,去那边看看。”
马武开始还有点犹豫,“主子,那边都是荒地,没什么可看的。”见我执拗,也不再说什么。
也不过两三里地,那边宝马香车,干净整洁,这边却赤地千里,哀嚎遍野。
随处可见破布麻衣的贫苦百姓,穷人被打骂惯了。
见了贵族车马纷纷避退,饿得急眼的孩子们冲出来趴在车边苦苦哀求。
马武是个心善的,把身上的银钱全部散了出去,回头不好意思地看看我,“小姐......”
“走吧,救得了时,救不了世。你散的再多,只要赋税不降下来,都是杯水车薪。”
马武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这算什么呢?狗皇帝裴恁,为了修北疆围场,杀我母族,母妃仅是反驳几句就被赐了白绫。
早晚有天我会把这些账并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