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顾承深对楚思瑶很好。

流水的珍宝，甚至他打胜仗后，皇帝皇后赏下的赏赐也都送到了她的小院里。

美其名曰说楚思瑶在塞外待久了，要好好补偿她。

我想不明白，楚思瑶明明有父母，为什么不回家，还要顾承深去补偿她。

当顾承深来到我院子，我提起的时候，一向对我宠溺温柔的他头一次发了火：

「你怎么如此恶毒，亏得瑶瑶还一直在我面前，为你说好话。」

「你跟瑶瑶都是女子，你明明知道，世间对女子多有苛责，她一个丧夫的外嫁女要是回到楚家，楚家肯定对她不好，还会有人非议她。瑶瑶身子骨弱，说不定回去没几天就会生病。」

「她留在府上而已，你怎么就这么小气，想逼着她去死？」

我呆愣地看着勃然大怒的顾承深。

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明明不想哭的，可是心口太疼了，眼泪砸在手背上。

我想不通，他仅仅是带兵打仗数月，怎么回来后，突然就不喜欢我了。

我眼睛定定地看着顾承深，想在他身上找回过去的影子。

却一点也没有找到，他的心有的偏向，也不再爱我了。

顾承深没有想到我会哭，表情有些慌乱地挪开视线。

他怜惜丧夫的青梅，可为什么不心疼我这个成婚三年的娘子呢？

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他把楚思瑶带回家了，把我的脸面彻底踩在脚下，我现在出门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我这么想，也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

顾承深脸色铁青，直接拂袖而去。

临走的时候，他说：「陈念，早知道你是这种小气心性，我后悔娶你了。」

我很想说，其实我也后悔了。

要是之前他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就不巴巴地付出一颗心了。




6.

到了晚上，我正坐在床前，认真地绣着手里的虎头帽。

我的手放在肚子上，想到孩子将来出生后戴上这个帽子，会有多可爱，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时门口却传来一阵吵闹声，张嬷嬷急切的声音响起：

「侯爷，夜已经深了，夫人早就就寝了，有什么事情，不如明天等夫人醒来，再好好说一下。」

「都给我滚开！」

是重重地挥舞鞭子的声音，张嬷嬷跌倒在地上，身上被打出好几道伤痕。

我焦急地打开了屋门，「顾承深，给我住手！」

印入我眼帘的是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丫鬟，顾承深浑身散发着戾气，张嬷嬷年迈的身体就这样被他踩在脚底下。

我眼睛登时就红了，我从小就被张嬷嬷带大，早就把她当成了我的亲长辈。

顾承深也知道，最恩爱的时候，他搂着我的腰，低声哄我，「知道你对你那个嬷嬷好，到时候我们一起给她养老送终，好不好？」

可现在，张嬷嬷却被他踩在脚下，察觉到我的目光后，她还勉强朝我露出一个笑容，示意我别担心。

我心疼地扑上去护着张嬷嬷，试图推开他，朝他怒吼：「顾承深，你给我滚开，你是发疯了吗？」

顾承深却踩得越发用力。




10.

深夜，被窝里突然闯入一具带着冷气的身体。

显怀之后，我的孕吐反应明显，人消瘦了一圈。睡觉的时候稍微一点动静，我都会被惊醒。

我刚一动作，男人就安慰似地摁住了我的肩膀，「别怕，念念，是夫君。」

听到是他后，我的身体仍然僵硬。

呼吸间全是酒的味道，顾承深喝了不少酒才过来的。

我想起身点燃蜡烛。

却被他制止了。

顾承深紧紧地抱着我，格外用力，像是想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甚至，我的脖颈处还落下了几滴温热的液体。

是他的泪水。

我的心猛地缩紧，朝廷上最近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能让他心情如此难过的，只有他的白月光楚思瑶了。

我嗫嚅着嘴唇，嗓音艰涩，「是楚思瑶发生什么了吗？」

房间里一片安静。

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顾承深突然开口了，「是。」

顾承深剧烈地喘息着，像是陷入了某种两难的抉择。

终于，一双带着厚茧的手落在我脸上，他的声线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娘子，瑶瑶生了很严重的病，神医说是心病，因为她爱慕我，却得不到我，才会这样。」

「神医说她活不过今年冬天了，可是她对我有恩，我必须让她活下去。」

「所以呢？」我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你要跟她成亲吗？」

顾承深焦急地说：「不是的，我不会娶她。她的心病来源于你，是被你气出来的。只要孩子没了，我两暂时和离，她的身体就能恢复健康。」

「念念，我实在没办法了......」

我被他气笑了，满心都觉得荒谬。

心口像是被生挖出来，冷风「呼呼」地灌进去。

先前的心软好像一记闷棍一样，狠狠打在我脸上。

我听到自己嘲讽的笑声，冷冷地问他：「顾承深，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要为了楚思瑶逼我的孩子去死？」

「不是真的跟你分开，念念，只是我们暂时会没有一个孩子。等瑶瑶身体好了，我就接你回来，好不好？」

眼眶酸涩得厉害，我捂着肚子，想起我给未出生的孩子做的好多件衣服，张嬷嬷还笑着说，我肯定会是个很疼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说不定，孩子长得还会很像年幼的我。

顾承深的声音从牙关里挤出来，语气艰涩地安慰我：「孩子还会有的，念念，我们身体那么好，未来还会有很多个孩子。」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瑶瑶死在我的面前......」




8.

我的动作很快。

连夜修了一封书信，让贴身丫鬟把信送给我母亲。

没出嫁前，我也是爹娘疼爱的女儿。

呆呆地看着刚修好的信件，我蜷缩在床上，我想爹娘，我想回家了。

一夜未睡。

我焦急地等着母亲的回信，到了第二天白天，才勉强睡着了一会。

可我没想到，在我睡着的时候，顾承深会勃然大怒地带着人闯入我的院子里。

我是被顾承深手上的动作疼醒的。

他用力拽着我的头发，我头皮疼得厉害。

茫然地睁开眼睛后，却对上他冷厉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剥活吞。

「你怎么敢，陈念——你怎么敢离开我的？」

「如果不是侍卫及时把信件拦下来了，你是不是就要直接离开我了？」

我吃痛，用力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束缚得越紧。

「是，我想离开你。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了，你心里只有你的白月光，我们和离，给你两腾位置，不好吗？」

顾承深愣住了，随即露出了然的表情。

温热的气息打在我的脖颈，他温柔地哄着我，「念念，没有的事情，我还喜欢你的，我对她只有恩情。」

「在打仗的时候，我陷入了危险，如果不是她救我，杀了她的夫君，我就要回不来了。我只是在报恩而已，我心爱的人只有你。」

我垂着眼睛，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顾承深焦急地跟我保证，「你放心，我马上会给她物色一个好婆家，她毕竟是我的一起长大的青梅，还对我有恩，我不能让她下半辈子过得凄苦。」

「等她嫁出去了，我们会和好如初的。」

我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很轻，「我相信你。」

顾承深珍重地在我额头上留下一个吻，语气缱绻，「我不会辜负你，你等着我。」

我脸上飞红地躲开了。

他搂着我说了好一会亲密的小话，还是他的侍从来找他处理公务，他才起身。

走出房门后，又匆匆走回来，在我唇上留下一个吻，「念念，你信我。」

才不信他的话。

他的心里早就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心里想，面无表情地用清水洗掉他留下的痕迹，直到皮肤搓红一片，我才松手。

心里琢磨着，我怎样才能彻底离开。




2.

等到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后才知道，顾承深直接把楚思瑶带回府了。

我刚走到正厅门口，就眼睁睁地看着楚思瑶像是脚一滑，「哎呦」一声，直接跌到了顾承深的怀里。

顾承深皱着英挺的眉毛，声线温柔得能滴出水：

「你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毛毛躁躁的，要是我不扶着你，你摔一跤怎么办，你身子骨本来就弱......」

楚思瑶吐了吐舌头，拉着他的手撒娇，「你别凶我了嘛，我下次一定会小心的。」

我呆愣地看着宛如一对璧人的顾承深跟楚思瑶。

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冰块冻住了，我动弹不了。

楚思瑶好像这时才发现我，慌乱地松开了拉着顾承深的手，挤出一抹笑容，「你就是承深哥哥娶的妻子吧，果然如传闻一样好看。」

话是这样说。

可任凭谁都能看出她脸上难掩的失望跟痛苦，她小脸雪白，泫然欲滴地看着顾承深。

「承深哥哥，你还记得吗，如果不是我去和亲，本来我是要嫁给你的......」

我还没有开口说话。

顾承深就皱着眉毛，警惕审视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心口闷疼，感觉呼吸像是被堵住了，整个人都喘不过气。

我眼睁睁地看着顾承深轻声细语地哄着楚思瑶，「你先别想那么多，你现在身体本来就不好，要多想想开心的事情。」

「等会我带你好好逛逛皇城，听说现在有不少时兴的东西。」

他温柔得哄了楚思瑶好久，才让她重新破涕为笑。

「姐姐还在呢，你总这样跟小时候一样照顾我，姐姐会难过的。」

听到这话后，我不由屏住了呼吸，心里冒出一丝幻想，在想顾承深会怎么回答。

可下一秒，我就听到顾承深淡淡地道：「念念脾气最好不过，她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的。」

楚思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哎呦」一声，她脸上浮现痛苦，「我的脚刚刚好像崴到了，好疼。」

顾承宴直接就把她拦腰抱起，神情焦急地往房间走去。

「府医呢，快让他赶紧过来。」

我下意识拽住了顾承宴的手，嗫嚅着嘴唇：「夫君......」

他微微一愣。

然后，便直接扯开了我的手，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当众斥责我：

「这不是你争风吃醋的场合，陈念，你怎么这么小气，瑶瑶都受伤了，你没发现吗？」

成婚三年的夫君连名带姓地叫我陈念。

却直接叫他的青梅瑶瑶。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

顾承深好像，不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