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宋语蓉在我这吃过晚膳才回去，而程昱寒则是在她离开后过来的。

“你现在连见一面都不愿意了吗，就算在怎么喜欢别人，皇后的尊严你还得要给她的？”

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母后，您看看您，之前您天天让我纳妃，现在我找了，您又把我往皇后那推。”

我心一紧，这是一回事吗？

“你是皇上，雨露均沾是应该的，而且皇后是你的妻子，自然是不一样的。”

看着他完全没有听进去的样子，我也知道，他现在一句劝也听不进去。

摆摆手让他走了，看得生气。

但是该劝谏的还是得说，也指望不上宋语蓉，说了几次，他也不耐烦起来。

“朕已经是皇上，不过一个女人而已，难道朕连宠爱自己爱妃的自由都没有吗？母后，这也要管？”

我一噎，从小到大，他还没有这么和我说过话。

看着我严肃的眼神，他握着我的手，一脸歉意。

“母后，我不是那个意思，儿子只是喜欢她而已，她也不会妨碍谁的利益的。”

我叹一口气，拍拍他的手，“你是一个帝王，爱情乃是锦上添花，就算独宠，也要让人挑不出毛病。”

之后，他依旧我行我素，比前几年对皇后还要热烈，恨不得都知道他和贵妃是真爱，缠缠绵绵。

甚至前朝都有弹劾的奏折，说他行事过于乖张，并再次让他广纳后宫。

我也不再多说，这后宫是他的，江山也是。

宋语蓉倒是突然开了窍，天天往我这跑，干脆连宫务都搬过来。

我冷眼看了几天，嘴角都忍不住抽抽，怪不得连宫女太监都敢编排她。

带了一会皇孙，我感觉有些乏累，等我午睡醒来，她还在和那点内务掰扯。

“母后，你醒啦，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块，臣妾太笨了。”

我呵了一声，“怎么，所以之前你是等着我主动开口帮你？”

看着她不好意思的样子，我翻了个白眼。

然后她扑通一声跪下，“母后，是儿臣愚钝，这些年不开窍，如今我知道错了，还望母后不嫌弃，帮帮儿臣。”

我倚着软榻，勾了勾嘴角，“那你现在想学什么？这点东西你都把不过麻？”

看着我，她的眼里的是我从未见过的坚定，“我什么都想学，只要母后愿意，教什么我都愿意学。”

她看着一旁玩乐的皇孙，眼里有一些慈爱还有一些狠厉。

我笑了笑，贵妃的出现也不都是坏事，最起码点醒了一个皇宫里的蠢人。

“既然你想学，那我也不会吝啬，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挽回皇帝。”

她满脸不解，然后是肉眼可见的悲伤。

可以理解，毕竟她是真真切切被爱五年的，移情别恋都没给她适应的时间。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个皇后必然是要被人尊重，让人惧怕的，不然你拿什么去管束别人？”

我抚了抚衣服，“不管皇帝爱不爱你，你都得坐稳皇后这个位置，让他心里对你愧疚也好，不忍也好，你得让自己有价值。”




之后几天，宋语蓉没再过来，我也小瞧了她，还真让她把人哄了回去。

连着几天都宿在一起，后宫的流言又开始四起，而她总算知道了处理，杖杀了几个带头的，自然就老实了。

虽然没过两天，又回去贵妃那，那总算是打破了冷战的局面，我赞扬了宋语蓉几句。

她脸上没什么高兴的样子，礼貌冲我笑笑。

“你这不是才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老实的，到现在都没见怎么出来，若是个爱显摆的，你怕不是要气死。”

她扯扯嘴角，说了个是，接着收拾心情，开始和我请教。

他们三个人似乎也达成了某种共识，过了一段相安无事的日子。

程昱寒偶尔也会带着元梦安过来坐一会，一般这时候宋语蓉就不过来，不过被我冷言刺了几句，他们也不过来了。

让我比较欣慰的是，宋语蓉是真的想要改变，不是不得已投靠我的权宜之计。

而我也乐得看到这样，毕竟有些人已经在蠢蠢欲动，看着手里的密信，我仰起头，看向身边的嬷嬷。

“你说，他当政才五年吧，就这么迫不及待，即使我已经不参政，他依旧不放心。”

嬷嬷给我揉着肩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陛下可是您一手带大的，付出多少心血，他也一直很孝顺。”

我笑笑，是啊，他从接到我身边那天就很孝顺，如果我没知道他私下联系亲舅舅意图谋害我娘家，我也会这么认为。

当初，先帝直接去母留子，等我过去的时候，孩子直接被塞到怀里，他告诉我，从小养的孩子，和自己的没什么两样。

然后他把过错都推到了我身上，他娘亲是我害死的，他是我抢来的。

哈哈哈哈。

不愧是父子，他隐忍了这么多年，总算准备出手了。

我烧掉密信，看着火焰吞噬那一瞬间，“京城怕是要变天了啊。”

宋语蓉再来的时候，我看着她半晌，看得她站起来，一脸惊惧看着我。

“母后，这，这是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今天给你放一天假，咱们打打牌吧，好久没玩了，手都生了。”

她虽然一脸疑惑，还是答应了一声。

几轮下来，她输得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们几个人对着她一个人。

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金叶子，我笑吟吟看向她，“还玩吗？”

她看看我，又看看另外两人，咬咬牙，“继续。”

眼看着她头上的簪子都输掉，我刚拿起茶杯，就听门口有人禀告，说皇帝来了。

宋语蓉看我一眼，看着她有些紧张的模样，我还挺欣慰，总算有成长了。

“母后，我要废后，立贵妃为后，她已经查出来有一个月身孕。”

我和宋语蓉都看向她，我是面上惊讶，她则是完全不敢相信。

“你说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废后，我还有儿子，你凭什么？”

程昱寒后退一步，看着她皱皱眉，“你看看你哪有一点一国之母的样子？”

又转向我，“母后，孩儿也是为了后宫着想，宋氏善妒，如今这后宫也不过两个孩子，于江山不利。”




沉寂好几年的后宫好像突然间又活了，元梦安的到来，给了后宫生机。

连前朝也蠢蠢欲动，毕竟后宫空闲之位太多了。

宫外的拜帖越来越多，不论是我还是宋语蓉，递进来的牌子比皇帝翻的还多。

这些都不影响皇帝，他每晚都宿在元梦安那，平日倒也罢了，连初一十五都只是过去皇后那坐一会，未曾留宿。

见此，宫里的风言风语更是四起，甚至还有宫女太监私下打赌，皇后什么时候找贵妃麻烦。

我听后摇摇头，一国之母竟然随意嚼舌根，宋语蓉这个皇后太失败了，即使在不想见她，我也的敲打敲打。

没想到她倒是自己过来了。

往日里，我不待见她，干脆不用她晨昏省定，反正后宫也没几个主子。

她也是第一次主动过来找我，还带着皇儿。

我笑着招手，“快到皇祖母这来。”

抱着皇孙，我问着他随身的奶嬷嬷几句，大概是老了，抱不到一刻钟，这胳膊就开始酸起来。

让奶嬷嬷带着孩子在一旁玩，我喝口茶，看着一旁绞着手指的宋语蓉。

比起宴会那天，她状态更是差了不少，脸上的憔悴后粉都掩盖不住，眼睛也开始没有光彩。

等了一会，她都没有开口，就抱着茶杯，眼神没有焦距。

“你是来我这发呆的吗，老婆子可不奉陪了？”

我都站起身来，她才仿若初醒。

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扶着我回去，“我知道母后看不上我，只是这宫里我也没有能说话的人了。”

我坐回去，冷哼一声，五年，她都没有想着和我修复关系，如今又怪得了谁。

“母后，您是先皇的青梅竹马，是怎么习惯不爱了，又是怎么习惯这后宫里多了一个又一个人的？”

习惯？

我从来没有习惯过，先皇没有允诺过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不会傻到他会始终爱我一个。

从我进宫那天起，我就知道我会和很多女子享受丈夫，而我只要是妻，只要有皇后的权利，这就够了。

“你知道我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吗？还是男孩？”

她睁大眼睛，显然不知道。

我叹一口气，她是皇后，这后宫之主，什么都不打听，什么都好奇，只守着一个注定不会属于自己的男人。

可悲又可恨。

“那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都已经足月了，但是被一个妃子害死，因为她父兄皆是武将，借着这个事情，她被赐死，她父兄交了兵符，提前养老，你猜为什么？”

她摇摇头。

我也没指望她懂，“你真的觉得那孩子是妃子害死的吗？她不过一个妃子，有胆子害我这个皇后，更可况我千防万防，不过只是一个借口罢了，代价是我之后再未有孕。”

她捂着嘴，“怎么可能？”

我笑笑，怎么不可能，自那以后，我和先帝就只是夫妻，再无情义。

后来，他把第一个长子记到我名下，我也只是做好自己的职责，一辈子，也就这么过来了。




皇上微服私访带回来一个漂亮女子，直接封为贵妃，宠冠后宫。

即使是我这个太后劝他克己复礼，也无事于补。

“朕已经是皇上，难道连宠爱自己爱妃的自由都没有吗？母后这也要管？”

那一刻，我甚至替皇后感到心寒。

当初是他力排众议，说自己对皇后非卿不可，如今不过五年，他心爱的人就换了。

等他要废后重立的时候，我在和皇后打叶子牌。

我俩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他似乎忘记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

程昱寒刚进入京城，我就收到了消息，在听到他带回来一个女子的时候，我挑了挑眉毛。

他登基五年，不算皇后，后宫里如今只有五位才人，也是形同虚设，别提侍寝，他连见都没见过。

没想到出去一趟，倒是开窍了。

他带着人过来见我的时候，我眼前一亮。

这才理解，为什么发誓要和皇后恩爱一生的人，会主动带女子回宫。

没有一点掩饰，甚至都没顾一点皇后的面子。

这张脸确实倾国倾城，让人难以忘怀。

“母后，这是元梦安，我准备封她为贵妃，正好妃位一直空闲，总被您念叨。”

绕是我看出来他上了心，也没想到居然一上来就给妃位。

自古以来，四妃的位置都是前朝有影响人家的女儿，即使家世不出色，父兄也得有些声望，元梦安不过是一个普通县令之女。

我看一眼程昱寒，“皇儿和皇后商议过了？贵妃毕竟不是普通位份，还是三思为好。”

他看了一眼元梦安，那眼神之前我也见过，在他从前看着皇后宋语蓉的时候。

“蓉蓉那我已经说过，她也答应下来，她们性子差不多，还能做做伴聊聊天。”

听到这话，我没再多嘴，只在心里冷笑，自古以来，谁会愿意分享丈夫。

既然人家夫妻已经商量好，我也没必要再讨人嫌，免得前朝又出现一些流言蜚语。

自从他长大正式理政，我就很少干预他的事情，虽然我是太后，毕竟不是他的亲母，隔着一层，终究差了一些。

册封贵妃的时候，程昱寒还专门办了宴席，带着人堂而皇之坐在上位，丝毫不在意打皇后的脸。

我看看宋语蓉的脸，心不在焉，眼还有些浮肿，怕是这段日子不太好过。

当年程昱寒登基前，在我那跪了三天，一心求娶宋语蓉为后，并且还要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摔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茶具，他躲都没躲。

“如果这样能让母亲，您尽管扔，儿臣绝不躲避一下，只求母后成全。”

那个时候，我已经给他物色一位贵女，书香门第，清贵之家，在适合不过皇后这个座位。

我甚至都把人请到宫里来，给俩人制造机会，培养培养感情，程昱寒天天比兔子还难抓，一点不肯妥协。

毕竟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我也心疼他，把人好好送出去，成全了他。

但是，我不喜欢宋语蓉，从她入宫到现在。一是她不是我选的，二是我觉得她不堪为一国之母。

大概男人都喜欢柔柔弱弱的女子，加上出身不高，实在有些上不得台面。

如今宫里没什么人，她管得尚且费力，若是以后人丁兴旺，怕是更难上加难。

宴会之后，前朝后宫都知道陛下宠爱贵妃，毕竟宴会上赏赐的头冠，连皇后都没有。

看着两个出身都一般的人，我把玩着酒杯，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皇儿长大了，羽翼丰满的鸟儿，总是渴望自由。

比如他这次先斩后奏的南巡，比如这位民间带回来的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