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浑噩噩地走出门，就着路灯的光，坐在楼下的花坛上。
“系统，我想回家了。”
脑中的系统应声出现。
“宿主，你当年放弃了所有奖励积分，自愿留在本世界。系统已经抹除了你在原来世界的痕迹......”
系统没有继续说，但我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没有家了。
“不过，你还有最后一个补救的机会。鉴于你矜矜业业这么多年，每次任务都完成地很完美，我们对于勤勤恳恳的老员工也是有奖励机制的。”
“只要赵舒仪母女俩悔恨值达到100%，届时你就可以回家了，之前答应给你的奖励也不会少。”
“宿主，祝你好运。”
系统说完就下线了。
深夜的寒风刺骨，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脑中不合时宜地想起我初次见到赵舒仪的画面，那时我接到任务刚来到这个世界。
系统给我安排了赵舒仪转校生同学的身份，方便我接近她。
那时的赵舒仪，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经常打群架、逃课去网吧，每周开会校长批评的刺头里都有她的名字。
我的同桌告诉我，赵舒仪是A市首富的女儿，被家里宠坏了，所以平时在学校里也是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做派。
这位大小姐的脾气非常不好，凡是惹到她的人通通没有好下场，但无论她闯了什么祸，赵家都会赶来给她擦屁股。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两者都不看的话，也总得看在赵家给学校捐的两栋大楼的面子。
我来到这个世界快两个月了，都没和赵舒仪说上一句话。
因为赵舒仪整天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她的竹马何峻杰身后。
就在我和系统一筹莫展的时候，机会来了。
赵家破产了，偌大的赵氏集团一夜之间坍塌消失，赵父赵母也在一次车祸中丧生，赵舒仪一夜之间从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沦落为了人人喊打的丧门星。
何家见赵舒仪没了利用价值，取消了她跟何峻杰的婚约，连夜把何峻杰送出了国，断了他们的来往。
赵舒仪接受不了这个巨大的落差，打算从教学楼的顶楼一跃而下，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及时出现救下了她，我带她回了我的出租屋，我告诉她，哪怕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在诋毁你，但我会青睐你，我会保护你。
那晚过后，赵舒仪不再拒绝我的示好。
我成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人。
后来，我们顺理成章地谈恋爱，结婚、生子。
原本我以为我们会像童话故事的结尾那样，一直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是我忘了，浪漫是没有后来的事。
即使朝夕相处三十年，但我们这段感情还是没能抵住诱惑。
手机叮咚一声，把我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我解锁，看到赵舒仪给我发来的微信。
“我和阿杰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记忆停留在最爱我的那一年，他主动找上我，我没法拒绝。”
“他的心理医生告诉我，适当的亲密接触对他恢复记忆有帮助，所以我们才......”
“予辰，我向你保证，阿杰恢复记忆后，我就跟他划清界限，此生不再来往。”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有什么记忆需要在床上才能恢复？

凌晨出差回家，撞破了老婆和她白月光竹马的私情。
老婆一脸坦荡地告诉我。
“他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记忆停留在最爱我的那一年，医生说适当的亲密接触对病情有帮助，我跟你保证，他记忆恢复后我就跟他断了来往。”
我离开家，却在路上出了车祸。
女儿一口咬定这是我自导自演的苦肉计，讽刺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生死未卜地躺在手术室，老婆抛下我跟竹马去拍了婚纱照。
出院后，我主动提出了离婚。
老婆嗤笑一声，“你就是我的一条狗，这些年只会围着我转，别以为你用离婚要挟我，我就会妥协。”
“日后哪怕你磕破头，我也不会复婚。”
可是后来我抛下一切跟系统回家后，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原谅的人，成了她。
凌晨，我推开门，刚放下行李箱，原本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女儿听到动静后突然一骨碌爬起来，略显狼狈地朝我跑了过来。
“爸，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现在不应该在S市出差吗？”
女儿清了清嗓子，不露痕迹地加大了音量，眼神似有若无地往主卧瞥。
看着女儿反常的模样，我不禁有些奇怪。
“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买了最早的一趟航班赶了回来。”
“这样啊。”女儿扯出一个笑，“我妈生病了，刚喝完药睡下，爸你今晚就睡客房吧。”
说罢，不等我反应，女儿直接上手把我往外推。
我皱紧了眉头，“你妈生病了？我得去看看。”
我扯开女儿禁锢住我的手，大步流星地往主卧的方向走。
没等我开门，就听见房间里传来暧昧的喘息和调笑声。
我愣在了原地，跟在我身后的女儿此时也白了脸，目光闪躲。
我一脚踹开门，果然看见两具白花花的身躯纠缠在一起，我的老婆此刻正一丝不挂地躺在一个男人身下，婉转承欢。
“啊！”看清我的脸后，老婆娇羞地往男人怀里缩，没有一丝羞愧地命令我，“滚出去。”
“林予辰，难道你想继续待在这看我俩交欢？我倒是不介意，就怕你心脏受不了。”
床上的男人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模样，挑衅一笑。
“阿杰，你跟他废什么话，春宵苦短，我们办正经事才是最要紧的。”
老婆娇笑着捶了一下何峻杰裸露的背，拿被子盖住了俩人交叠在一起的身躯。
我摔上门，快步走出了卧室。
何峻杰，老婆一起长大的竹马，也是她藏在心里多年的白月光。
他怎么会出现在我家？
女儿一脸心虚地看着我，“爸，妈把她所有的青春都花在你身上了，如今我长大了，她年纪也大了，再不追求真爱就晚了。”
“爱是放手，如果你真爱我妈的话，就应该给她自由，让她能够真正地跟随本心活一次。”

我没理会赵舒仪漏洞百出的借口，嗤笑一声锁了屏。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虽然遭受背叛，但是生活总得继续，班还是得上的。
我走到地下车库，拿出钥匙开车上路。
“砰”的一声巨响，没等我反应过来，刹车失灵，车身直直撞上了路边的防护栏。
我感到源源不断的鲜血从我的额头涌出，疼得我喘不上来气。
我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翻到手机开了锁。
手指在赵舒仪的电话号码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拨通了女儿的电话。
这个点，恐怕赵舒仪还在跟何峻杰温存吧。
“爸？”电话那头传来女儿略带疑惑的声音。
“我出车祸了，现在情况不太好，你按我的定位过来一下，我......”
“爸！”女儿大喝一声，打断了我的话。“你把地库里的车开走了？”
“嗯。”撕心裂肺的疼从脑中蔓延开来，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以至于我没察觉出女儿语气中的愤怒。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就不能坐公交去上班吗？非要开车去？”
“我为了撮合妈和何叔，特意找人给车动了点小手脚，本来事都快成了，你非要半路出来掺合一脚！”
女儿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几乎是大吼出来的。
我用手背擦了擦快要流进眼里的血珠，不可置信地开口。
“你是说，这车是你故意搞坏的？”
听到这话，女儿竟然得意地笑了起来。
“当然了，跟你这种没有浪漫细胞的直男解释不清。吊桥效应知道吗？就是泰坦尼克号里那样，人在危险的环境中更容易滋生出爱情的情愫。”
“我为了我妈的爱情，可真是操碎了心啊。”
我没空理会她的洋洋得意，脑中像被刀割似的疼。
“我快撑不住了，你赶紧过来......”
女儿冷笑了一声，“爸，我妈不在我旁边，你就别装了吧，我就动了点小手脚，根本出不了大事。你不就是想用苦肉计骗我妈关心你吗？就你那点小伤，恐怕还没到医院就愈合了吧。”
“我妈今天要跟何叔去拍婚纱照，没空搭理你，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她跟你在一起蹉跎了这么多年，现在她终于有机会跟初恋一起去圆年少时的梦，你就当日行一善，别去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了好吗？”
不等我开口反驳，女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我茫然地看着已经黑掉的屏幕，说不难过是假的。
女儿从小身体不好，我把她当成公主一样捧在手心养了十几年，这些年我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对她说。
在何峻杰出现之前，我们父女的关系也还算和谐，但是何峻杰一出现就打碎了我苦心经营的家。
只要是跟何峻杰搭上边的事，赵舒仪母女总是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我的对立面。
几滴泪混合着血流进嘴里，又苦又咸，像极了我这悲惨可笑的一生。
我撑着最后一口气，叫了救护车。
就在我昏昏沉沉，意识快要消散之际，耳边传来赵舒仪的尖叫声。

“林予辰，你从哪搞来的血？这么逼真，要不是小蝶提前给我打了预防针，我怕是要被你这精湛的演技骗过去了。”
赵舒仪打开车门坐了进来，“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别装了，今天我约了摄影师拍婚纱照，不能迟到，你赶紧送我们过去。”
我龇牙咧嘴地直起身子，往外吐了一口血，奄奄一息开口。
“今天恐怕是不行了。”
“你......”赵舒仪看着我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犹豫着伸出手。
一直站在赵舒仪身后没吭声的何峻杰突然瘪了嘴，委屈巴巴地往她怀里缩。
“阿仪，予辰是不是很讨厌我，所以才特意选在我们拍婚纱照的日子演这出戏。”
“我知道是我破坏了你们几十年的感情，但是我就是忍不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放不下你，所以我才顶着骂名回来找你，都是我的错。”
啧，还是个老绿茶。
赵舒仪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头怜爱地摸了摸何峻杰的脸，“你生病了，这不是你的错，要论错的话，那我也有。”
女儿也连忙凑过去安慰哭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男人，“何叔，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小三。当初你也是被逼出国，无奈之下才跟我妈分的手，你们都是受害者。”
女儿推搡了我一下，咬牙切齿地在我耳边说道。
“你明知道何叔现在病情不稳，你还来刺激他，你就非要闹出人命来才满意吗？”
“爸，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看你现在是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别演了，你要是不想开车送我们过去就起开让我来，别耽误时间。”
女儿打开车门，用力扯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外拉。
我忍受着剧痛，憋不住地朝女儿喷了一口血。
女儿尖叫一声，连忙拿出纸巾擦脸，边擦边疑惑地嗅了嗅。
“你这血包哪买的？怎么跟真血的味道一模一样。”
就在女儿疑惑不解的时候，救护车赶了过来。
“你还打了120？”赵舒仪一脸怒气地看着我。“你要胡闹也该有个度吧。”
赵舒仪拦住扛着担架冲向我的医护人员，连声道歉。
“不好意思，我老公在跟我赌气呢，他一点事都没有，耽误你们时间了。”
为首的护士犹豫地看了一眼我满脸都是血的模样，“确定是恶作剧？我看他那样子不像是演的。”
女儿不耐烦地踹了我一脚，“爸，你还演上瘾了是吧，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呢。”
随后又转身对凑热闹的围观人员解释道，“我妈的初恋回来了，我爸心里不平衡，喜欢吃飞醋，所以才搞了这么一出苦肉计出来。”
此话一出，等候良久的吃瓜群众们炸开了锅。
“老天爷，这是什么鬼热闹？前任现任修罗场......爱看多演。”
“那也不能随地大小演啊，明明没伤还打120，这不是浪费公共资源吗？难道我们和医护人员也是他们play中的一环？”
“这个世界是一本巨大的番茄小说，谁能管管我们npc的死活......”
“不对，你看他头上的血一直源源不断地往外流，而且他脸都紫了，明显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这根本就不是演的！”
“快！快让开，赶紧救人，再晚点他就没救了！”
人群中一声惊呼，我看见医护人员拨开像一堵墙似的拦在我面前的赵舒仪母女，把我扛上了担架。
意识消散前，我听见赵舒仪不可置信的喃喃声。
“难道林予辰真的出车祸了？他没骗我？”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