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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晓晓

    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君兮赵卓的其他类型小说《鸾凤重华完结版小说全章节目录阅读》,由网络作家“蔷薇晓晓”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到了晚上的时候,让大家期盼了一天的油炸蟹黄包终于被端了上来。为此大夫人还特意留在了老夫人的房里伺候着老夫人用膳。做得只有手掌心大小的包子做得特别精巧,包子皮被炸得金黄酥脆,而包子皮下却好似还能看见有汤汁在流淌。一小半碗焦糖色的香醋,摆在包子旁,虽还未动手吃,那特制的醋香味缠着油炸蟹黄包的酥香味,早就将众人勾得垂涎三尺。只可惜厨房里只上了一碟四个,而餐桌上却坐了王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沈君兮、纪雯和纪雪六个!负责在一旁布菜的李嬷嬷就有些犯了难,这分给谁,不分给谁,她都不好办啊!王老夫人却是不管这么许多的,她就用筷子夹起一个并沾了香醋后送到了沈君兮的碗里,并笑眯眯地道:“你尝尝,是不是你娘以前给你做的那个味道?”沈君兮微抿着双唇点了点...

章节试读


到了晚上的时候,让大家期盼了一天的油炸蟹黄包终于被端了上来。

为此大夫人还特意留在了老夫人的房里伺候着老夫人用膳。

做得只有手掌心大小的包子做得特别精巧,包子皮被炸得金黄酥脆,而包子皮下却好似还能看见有汤汁在流淌。

一小半碗焦糖色的香醋,摆在包子旁,虽还未动手吃,那特制的醋香味缠着油炸蟹黄包的酥香味,早就将众人勾得垂涎三尺。

只可惜厨房里只上了一碟四个,而餐桌上却坐了王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沈君兮、纪雯和纪雪六个!

负责在一旁布菜的李嬷嬷就有些犯了难,这分给谁,不分给谁,她都不好办啊!

王老夫人却是不管这么许多的,她就用筷子夹起一个并沾了香醋后送到了沈君兮的碗里,并笑眯眯地道:“你尝尝,是不是你娘以前给你做的那个味道?”

沈君兮微抿着双唇点了点头,然后张着小嘴轻咬了一小口,伴着“卡滋”的一声,原本裹在蟹黄包里的浓得似油的金黄汤汁就流了出来,让人一看就觉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沈君兮这一口下去,却被口中的味道惊到了。

她一早就知道这蟹黄包里自然是不会有什么真蟹黄。

而她能想到的能代替蟹黄的,也只有咸鸭蛋的蛋黄,而上一世她们沈家的厨房也正是这么做的,可吃起来就是差了点味道,因为鸭蛋黄很难吃出蟹黄的腥味。

可她今日尝在口里的“蟹黄”味道却几乎与真蟹黄无异,这让她不得不好奇,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见着沈君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王老夫人也不去打扰她,而是让李嬷嬷另取了个金泥小碟过来,单独夹出了一个蟹黄包:“这个你等下叫人送到晴哥儿那去,免得叫他总是心心念念。”

二夫人听了,也就连忙阻止道:“娘,不用了,他定会在宫里用过饭才回来的,这糕点还是您留着自己吃吧。”

“那怎么行?宫里是宫里,不是我吹牛,这道点心,就连宫里的御厨都不一定能做得出。”王老夫人与有荣焉地笑着,执意让李嬷嬷将那个蟹黄包给送了出去。

这样一来,桌上也就只剩下两个蟹黄包了。

瞧着沈君兮吃得美滋滋的模样,纪雪就更加好奇这个蟹黄包的味道了,因此她一直直勾勾地瞧着桌上仅剩的两个蟹黄包,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王老夫人瞧着她这模样,心中虽有不喜,却还是将仅剩的两个蟹黄包分给了纪雪和纪雯。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蟹黄包的纪雪哪里还管得了那么许多?自然是拿起筷子就往自己嘴里送,三口两口的就吃了个干净。

而纪雯在动手之前,先是看了眼母亲董氏的碗,又看了眼自己的,也就将自己碗里那个蟹黄包一分为二,夹了一半给自己的母亲。

“黄鱼!是黄鱼!”之前一直在默默品尝的沈君兮却突然若有所得地说道,“外祖母,这蟹黄包里还放了黄鱼对不对?”

王老夫人听着呵呵直笑,而一旁的李嬷嬷却笑道:“表姑娘果然和当年的二小姐一样聪明伶俐,只肖尝上一口便知道了这其中的奥秘!”

在咸蛋黄中加入小黄鱼,再佐以猪肉沫、猪皮冻……所以才能让人吃出蟹黄的味道!

上一世一直困扰着沈君兮的谜团在这一刻终于解开了,沈君兮就有些兴奋地求着王老夫人道:“外祖母,我能见一见做这一道蟹黄包的人么?”

王老夫人就笑着点了点头,待用完晚饭起身去了堂屋后,便让人将余婆子给叫了过来。

那余婆子虽然上了年纪,可因为一直在厨房里干活,倒比一般人要爱整洁得多,她那一身衣裳虽然旧得早已看不出原色,却是浆洗得十分的干净,整个人看上去也很是精神。

“那蟹黄包是你做的?”人还未站定,沈君兮便有些急急地问道。

那余婆子有些慌张地点了点头。

她毕竟有几年没在厨房里做过白案了,也不知道如今自己做的东西到底还合不合这些贵人们的口味。

在过来的路上,她的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地回想着自己做蟹黄包的每一个步骤,生怕是因为自己遗漏了什么,而让那蟹黄包的味道发生了偏差。

“是老婆子我做的。”但她想着一人做事一人当,即便真出了什么差错,她也绝不会推脱到其他人的身上。

“你是怎么想到把黄鱼加到咸蛋黄里去的?”沈君兮就有些兴奋地问道,“这个想法简直太好了,之前我怎么就没想到!”

而那余婆子听着沈君兮的话,整个人却是愣在了那,嘴里还有些不敢相信地念叨着:“二……二小姐……”

王老夫人一见她这样子,便知道她定是将沈君兮同芸娘弄混了,于是便同那余婆子解释道:“这是守姑,是芸娘的孩子。”

那余婆子听了,就连忙跪下给沈君兮磕了个头。

“这法子并不是老婆子我想出来的,而是当年二小姐告诉老婆子我的。”余婆子擦了擦眼角的泪道,“也正因为这法子是二小姐教的,因此没有二小姐的吩咐,老婆子我一直没敢告诉别人这法子……”

一旁的大夫人和二夫人这才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么些年来,她们从未听说过这个什么“油炸蟹黄包”了,原来是因为有人藏私了!

“那你能不能将这法子教我?”沈君兮却是一脸期待。

“好好的,你学这个做什么?”王老夫人听着,却是皱了皱眉。

“我想将这个法子记录下来,然后寄给我爹爹!”沈君兮却是仰着一张脸同王老夫人说道,“父亲因为思念母亲,就经常让人做母亲最拿手的糕点,可是做出来后因为不是之前母亲做出的那个味道,父亲又显得很是生气……”

沈君兮说着说着,声音就低沉了下去。

她突然有点理解上一世的父亲了。

因为对母亲的思念,他只能将感情寄托在那些食物之上。

王老夫人听着也变得黯然了起来,她抚了抚沈君兮的头道:“真是难为了你还有这一片孝心。”

然后王老夫人也就看向余婆子道:“你也就帮她足了这个心愿吧。”


那穿黄衫的女孩子却是笑道:“你们可都瞧好了。”

大有一副叫人买定离手的模样。

沈君兮坐在那默默地看着,却不说话。

“还有你,小表妹,你怎么选?”穿黄衫的女孩子瞧见沈君兮道。

沈君兮想了想,决定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你是三表姐,她是二表姐。”

说完,她用手指了指穿着洋红色衣裳的人。

亭子里就有人为她疾呼了起来:“错了错了,这个才是纪霜,那个是纪霞。”

穿黄衫的女孩子就继续看着沈君兮笑:“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要换一下。”

沈君兮扫了眼她的发际线,摇了摇头。

亭子里也就有人催促着这二人公布答案。

纪霞纪霜两姐妹也就站在了一起,慢慢地撸起了袖子,众人也就跟着发出了哀叹。

原来这姐妹二人除了发际线那有稍稍的不同外,纪霞的左手臂上还生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只是平日里都藏在袖子里,寻常人也见不着。

大家一见那黑痣竟然是在穿洋红衣裳的女子身上,也就纷纷表示不信地喊道:“怎么会?刚才你喊纪雯时的神态和表情简直和纪霜一模一样!”

“都叫你们看仔细了。”穿着黄衫的纪霜却是有些得意地抱着那个彩头盆笑道,“你们都输了,除了我们家这个新来的小表妹。”

说话间,她把沈君兮的那枚珠花又插回了沈君兮的发间,然后笑道:“这里面的东西,你可以随意挑上一件!”

沈君兮就有些犹疑地看向了她。

纪霜以为她是胆小害怕,也就宽慰她道:“随便你拿哪一件都行,愿赌服输嘛!”

“真的随便哪件都可以?”沈君兮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眼神却瞧向了纪雯。

“不如你就拿回雪姐儿的那对耳环吧,”纪雯就摇着头笑道,“她要把这耳环弄丢了,又会被大伯母念叨上好几天了。”

沈君兮就看向了一旁的纪雪,只见她面上神色臭臭的,可一双眼睛却总止不住往自己这边瞟。

“那就耳环吧。”沈君兮笑着同纪雯道,自己却并不伸手去取。

纪雯笑着点头,拿了那对耳环就朝纪雪走去,又重新帮她戴回了耳朵上。

而纪霞却是弯下了身子瞧着沈君兮,奇道:“你是怎么分辨出我们姐妹来的?瞎猜的吗?”

沈君兮却是瞧着她狡黠地一笑:“秘密!”

今日来参加东府春宴的都是些富家的千金,平日里都是些出手阔绰的主,虽然失掉了一些彩头,可大家都觉得玩得开心。

而且经过这么一闹,凉亭里的气氛明显活跃了起来。

天上的日头渐渐大了起来,照在身上已经让人觉得有些热,于是就有人提议去太液湖上泛舟。

“要去你去,我可是不去的。”没想到那提议的人话音刚落,就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你们这些人,坐在船上又不老实,害得我全程担心受怕的,生怕自己掉到水里去!”

听得她这么一说,亭子里也就有人笑:“杏儿姐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辈子怕都不敢坐船了。”

那被称为杏儿的人却是回瞪了一眼道:“你还笑,那些不老实的人里,属你晃得最厉害!”

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斗嘴,沈君兮虽然只坐在一旁听着,却也觉得有趣。

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闺阁逗趣”,只可惜上一世自己的身边并没有这样陪着自己斗嘴的闺蜜。

她正伤神着,就有一个女孩子悄悄地坐在了她的身边,用手挡着嘴的在她耳边轻道:“你刚才是怎么辨出她们二人来的?你也教教我吧,我都被她们赢走好多小东西了。”

那言语中,就有着说不尽的幽怨。

沈君兮就有些诧异地朝她看去,只见一个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正一脸乞求地看着自己。

沈君兮就认出她是刚才那个自己选定离手时,急得大声疾呼的女孩子。

本来自己发现的那个秘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稍微细心点,大家应该都能发现,但她瞧着纪霞和纪霜两姐妹对玩这种“你猜我猜”的游戏好似乐此不疲,如果被自己这么说破了,总是不美。

因此她也就笑着对那女孩子道:“我父亲从小就教我,不要到人多的地方去。”

说完,沈君兮就自己摘了一粒桂圆,剥了起来。

“不要到人多的地方去?”那个女孩子就有些不解地嘀咕着这两句,随后一脸所悟地说道,“我明白了,就是要和大家反着选!”

沈君兮就继续朝她笑了笑。

“我叫福宁,你叫什么?”那女孩子就好像找了知音似地,凑在了沈君兮身边道。

“君兮,沈君兮。”沈君兮就歪着头答道。

她们两人坐在这边嘀嘀咕咕的时候,那边却还在为要不要去划船而争论不休,最后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既然是这样,不如去放风筝吧?难得今日有风,不要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沈君兮就朝着凉亭外看去,果见阳光明媚、树枝摇曳。

“放风筝也好,至少不用担心掉到水里去。”也就有人附和着。

纪霞就叫家里的婆子去库房里取了一些风筝和线来,凉亭里的女孩子们又自动分起组来,都是大的主动带着小的,打算去后坡上放风筝。

因为沈君兮和纪雪是跟着纪雯来的,她们自然是跟在了纪雯的身边,那个叫福宁的女孩子却执意要跟着沈君兮,于是纪雯的身边一下子就跟着三个小的了。

纪霜看了眼后也就冲着纪雪招手:“你还是跟着我吧,不然都挤在纪雯那,也不知她这风筝放不放得起。”

能跟着纪霜,纪雪正乐得高兴,谁都知道纪霜是个放风筝的高手。

“不如我们来比赛吧!”她们一行人刚走到后坡还没站定,就有人提议道,“看谁最快放上去,放得最高!”

“好呀!只是这次你又拿什么做彩头?”胸有成竹的纪霜却是站在阳光下眯着眼笑道,“别忘了,你今天带来的珠钗已经输给我了!”


迷迷瞪瞪中,沈君兮仿佛听见一阵此起彼落的哭声,又好似见到了白色的灵堂和黑色的灵幡。

屋里四处走动的人都披着麻,带着孝,均是一脸的戚容。

沈君兮只觉得眼皮沉沉的,脑子里也是乱哄哄的。

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傅辛那薄幸汉突然良心发现地为自己办葬礼么?

沈君兮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想将这可笑的想法逐出脑海,却感觉到了有一只手轻柔的覆在自己的身上,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

沈君兮拱了拱身体,然后无意识地睁了睁眼。

却发现她睡着的热炕上斜坐着个容貌姣好的少妇,那一身梨花白的孝服穿在她的身上,硬生生地为她增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俏丽。

真是想要俏,一身孝!

沈君兮在心里默默地嘀咕着,一扭头,就瞧向了少妇朝向的另一边。

少妇的对面则是坐着个老妇,同样也是一身孝服的她,盘腿坐在炕上。

见到沈君兮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那老妇也就伸出手来,再次将她轻轻地拍了拍,嘴中还不断发出“哦哦”声地哄着。

这是什么情况?

将自己当孩子了么?

沈君兮想坐起来看个究竟,可怎么也睁不开眼,脑子里更是沉重得好似要炸裂。

沈君兮只好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可那二人说话的声音却源源不断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春桃,你也得为自己的今后做个打算了。”那老妇开口道,“这太太新去了,老爷断不可能为她守一生。”

“别瞧着你现在是老爷身边的通房丫头,可谁知道后头来的太太会怎么样?她容不容得你还两说。”那老妇好似苦口婆心地劝道,“要我说,你何不趁着如今老爷房里没人多去亲近亲近,老爷没有儿子,若是你有幸能为老爷生得一个,那也是你将来的倚仗!”

“娘~!”只听得那少妇开口娇嗔道,“现在太太的头七未过,就是我有这个心,老爷也不一定有这样的兴致啊!”

“怎么会?”那老妇却是不以为意地说道,“都说升官发财死老婆是男人的幸事!我可告诉你,你别不往心里去,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那老妇还欲多说,却听得那少妇不耐烦地岔开了话题,“娘,再给我三两银子花花。”

“又要银子?”那老妇瞪眼道,“前儿个不刚给了你五两么?怎么就没了?”

“那五两银子我买绢花戴了,”那少妇有些兴奋地说着,“城南的那家脂粉铺子又到了一批新的胭脂,我得赶紧去,晚了又会卖光了。”

那老妇听着,就忍不住嘟囔着:“整日的就只知道买绢花,买胭脂……这还在太太的孝期里呢,你买了这些又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我可以先收着呀!”那少妇笑盈盈地对着那老妇撒娇道,“娘,你就再给我三两银子吧!”

“今儿个三两,明儿个五两,就是金山银山也被你搬空了。”那老妇嘴中絮叨着,“姑娘这个月的例钱已经被你花了,下个月的例钱还没发下来呢!”

“那就从姑娘的首饰里挑上一件去典当了呗!”那少妇很是轻松地说道,“到了下个月发了月例银子,我们再把东西赎回来就是。”

说完,沈君兮就听到一阵珠玉被拨弄的声音,然后就听得那老妇咒道:“要死啊!你竟然敢拿太太赏的这块羊脂玉佩!”

那少妇拿着那块玉佩,就有些兴奋地道:“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姑娘的东西,她心里又没个数!”

沈君兮趴在那静静地听着,却是满脑子的奇怪。

这二人的声音,听着熟悉又陌生,像极了闺阁时惯于欺负她的钱嬷嬷及钱嬷嬷的女儿春桃。

只是自她嫁入延平侯府后,便有七八年不曾再见过这二人,今日怎么好好的却突然想起她们二人来?

沈君兮就有些不耐烦地嘤咛了一声,那二人也就停止了絮叨了声,只听得那老妇压低声音道:“姑娘怕是要醒了。”

“那我先出去了。”那少妇低声笑着,然后就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沈君兮在炕上翻了翻,这才觉得之前不受控制的手脚变成了自己的。

她有些晕沉沉地坐了起来,一抬眼果真就见到了钱嬷嬷的那张菊花老脸,沈君兮一个激灵地完全清醒了过来。

只见钱嬷嬷满脸堆笑地瞧着她道:“姑娘醒了?要不要先喝点糖水呀?”

沈君兮不禁低头打量起自己来,首先入眼的是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其次是她的那两条肥肥的小腿。

惊愕中,她一摸自己的小脸颊,竟然还捏到了些许婴儿肥?

她一扭头,就看到了摆在窗台上的梳妆镜,赶紧伸手就拿了过来一照,只见镜中出现的却是一张六七岁孩童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变成一个小孩模样?

就在沈君兮还在惊愕时,钱嬷嬷却拿着木梳给她梳起头发来:“到底是个女孩子,一醒来就知道要梳妆打扮。”

“钱嬷嬷?”还是满心疑虑的沈君兮出言轻声询问着,却听到了一个很是稚嫩的女童声。

“嗯?怎么了?”钱嬷嬷轻声应着,“是不是妈妈弄疼守姑了?那妈妈的手再轻点。”

守姑?!

沈君兮听着神情一滞。

她有多少年未曾再听过这个幼时的称谓了,她的眼神也跟着在屋里打量了起来。

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得她都开始怀疑她是否在此生活过。

“姑娘起来了么?”一个声音自屋外响起,随后门帘掀动,先前出去的那个白衣少妇又去而复返。

沈君兮定睛一看,眼神便变得晦涩起来。

来人就是化成了灰她也认得,正是当年跟在父亲沈箴身边的姨娘春桃!

只是此刻的她,眉眼间既带着初懂人事的娇嗔又带着些少女的纯真,一点都不是沈君兮印象中那副精于计算的模样。

见着炕头上已经坐了起来的沈君兮,春桃也就笑道:“守姑醒来了?前头正唤你去上香呢。”

说完,她就向沈君兮伸出了手。

若在平常,年幼的沈君兮定会扶着春桃的手下炕,而今日她却熟视无睹地自己跳下炕,趿上了鞋子。

春桃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然后轻声道:“老爷正在前院等着姑娘呢。”

沈君兮也就冲着春桃点了点头,伸直了脊背,像个小大人似地走了出去。


“为什么要搬?这院子可是我的,我爱让谁住就让谁住!”因为如今已经成为了秦国公府里最有权威的人,老夫人的脾气也变得有些任性起来,她拉着沈君兮的手道,“更何况她是姐姐,姐姐就该让着妹妹!之前她仗着自己年纪小,可没少在雯丫头那占便宜!天下哪兴她这样的!”

瞧着外祖母说话的霸道样子,沈君兮就有些忍俊不禁,可她新来乍到还不敢太过放肆,只得强忍着,神色就有些不自然。

一旁的纪雯见了,也就笑着过来拉她的手道:“妹妹不必拘谨,四妹妹就是那样的脾气,你也别往心里去,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处在一块的一家人了,可别外道了才是。”

“嗯,雯丫头说的甚得我心,”王老夫人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跟沈君兮说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凡事都有外祖母、舅舅、舅母替你撑腰!所以遇到了什么事只管说出来,可别委屈了自己。”

沈君兮听着,微笑着点了点头,小声地道:“我记下了”。

几人又坐在那说了会闲话,就有婆子过来请求示下饭桌摆在哪。

“就搁这屋吧。”好不容易被众人哄得有些开心的王老夫人也就随口吩咐了下去。

不一会的功夫,就有两个壮妇人抬了一张方桌进来,屋里的丫鬟婆子们有的设椅、有的捧饭……不一会的功夫,桌面上就碗盘罗列,都装着满满的珍馐佳肴。

大家依次入了座,皆留了各自贴身的丫鬟递饭布菜。

席间,李嬷嬷神色匆匆地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就俯在王老夫人的耳边低声细语了一番。

王老夫人听后,连手中的象牙箸也没有放,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让她们先候着。”

沈君兮不动声色地瞧着,却在心中怪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会选择这个时候来请安。

只是这样的疑虑,沈君兮并不敢说出来,只能默默地放在心里。

一顿饭毕,便有四五个丫鬟端着盆盂巾帕鱼贯而入。

沈君兮学着纪雯的样子,洗了手、漱了口,这才和纪雯一左一右地虚扶着王老夫人往正厅而去。

只是王老夫人刚一落座,齐大夫人便踩着点的,拉着还在抽泣中的纪雪闯了进来。

来得这么及时?上一世曾管过家的沈君兮一瞧就知道,定是有人给她们通风报信了。

那齐大夫人一进屋,就腆着脸笑着对王老夫人道:“娘,孩子小,不懂事,今日不小心顶撞了您,我让她过来给您道个歉。”

“她岂止是顶撞了我?”对纪雪王老夫人却是正眼都没瞧上一眼,“她还将初来乍到的守姑推倒在地,哪里有一个当姐姐的样子?”

齐大夫人听着,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推了推一旁杵得像个木桩子一样的纪雪道:“来的时候,娘是怎么跟你说的?还不快点给你君兮妹妹道歉!”

早已哭红了双眼的纪雪就拽着自己的衣角显得很不情愿地对沈君兮说道:“君兮妹妹,我不该冲你乱发脾气,更不该将你失手推倒……你……你能原谅我么……”

纪雪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双眼一直盯着自己脚下的那块地毯,从不曾抬头看一眼沈君兮。

在她把那些话都说完后,却又立即看向了自己的母亲齐大夫人。

这样的道歉,一看就没有什么诚意。

沈君兮冷眼瞧着,却不敢在面上表现得太过。

“当然。”她大方得体地站了起来,主动伸手去拉纪雪的手表示和解,没想纪雪却像嫌弃一个乞丐似地躲开了。

沈君兮对此并不为意,毕竟对方和自己不一样,纪雪真的还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可这一幕却引起了王老夫人的不快,在她看来纪雪真是太过任性,远不如沈君兮一半的乖巧懂事。

王老夫人就皱了皱眉头,同董二夫人道:“今天就到这吧,你们也累了一天了,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董氏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丫鬟们才端上来的热茶,又扫了眼一旁神情不太自然的大嫂,也就笑着称是,领着女儿纪雯告退了。

沈君兮自然也不好留下来,也趁机跟外祖母道了别,跟在二夫人的身后一同退了出来。

只是她们几人还没有走远,就听到了王老夫人有些不太高兴地斥责着大夫人:“我一早就告诉过你,平日里不要那么宠着她!你自己看看,她现在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沈君兮不免就在心中哀叹了一声。

她今日刚到秦国公府,先是因为暖阁的事将纪雪给得罪了,现在大舅母又因为她的原因,被外祖母斥责,也不知道大舅母会不会就此把自己给记恨上了。要知道上一世她可什么都还没做呢,大舅母就瞧着自己不顺眼。

王老夫人的中气很足,即便她们都走到穿堂了,还是能听到她斥责大夫人的声音。

走在最前面的二夫人却是突然停住了脚步,笑盈盈地回头看着沈君兮道:“守姑要不要到二舅母的院子里去坐坐?”

沈君兮回首看了眼空荡荡的院子,幡然醒悟。

老夫人正在训斥当家主母,这个时候当然应该有多远躲多远!

“好呀!”她眉眼弯弯地应着,然后主动上前牵住了大表姐纪雯的手,并显出一副很是期待的样子。

二夫人的院子和翠微堂隔着一个小花园,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她们一行人刚穿过那个小花园,便有丫鬟挑着灯笼过来迎接,而纪雯却是紧紧的握着沈君兮的手,不断的嘱咐她注意脚下不要摔倒了。

二夫人的院子是那种典型的五间四进宅院,粉墙灰瓦的,虽然廊檐下都挂着风灯,可在这晚上依旧看得并不真切。

沈君兮跟着她们一路向前,先是过了穿堂,然后过了一段青石板甬道,然后纪雯就牵着她的手便指着一旁的厢房道:“我就住在这屋,以后要是闲得无事,便到这来寻我玩。”

沈君兮乖巧地点头应了,脚下却不曾停歇,待她们又走过一段抄手游廊后,二夫人住着的屋子才出现在她们眼前。


昭德二十三年,北燕经过战火洗礼的京城大燕城满目疮痍。

虽然那些占据了京城一年之久的流寇已被寿王的兵马打跑,可这街上却留下了他们四处烧杀掳掠的痕迹。

脸色苍白的沈君兮拖着有些疲累的步伐艰难地向前走着,一身衣衫褴褛的她就像个叫花子无异。

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沈君兮在心里想着。

她抚了抚自己那早已瘪下去的肚皮,想到那个生于兵荒马乱之中,却没能活过三天的孩子,伤心的眼泪倏地就冒了出来。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耳后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路边的人将她顺手拉了一把,才让沈君兮免于被飞奔而过的开道战马撞飞。

“是寿王!”路边就有人惊呼着。

然后路人就纷纷拜倒,在路旁山呼“寿王殿下万岁”。

沈君兮呆呆地站在那,如鹤立鸡群般地看着骑在白色高头大马上那个穿着红色战衣披着银色盔甲的人。

白色战马上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在经过沈君兮身旁时和煦地笑道:“战乱结束了,快归家去吧!”

一时间,竟让沈君兮觉得如沐春风。

“寿王殿下,您是我们大恩人啊~!”匍匐在路边的人们大声地呼喊着。

骑在白马上的寿王也就冲着众人挥了挥手,双腿用力一夹马腹,“蹬蹬蹬”地离开了。

看着已经远去的兵马,沈君兮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拖着蹒跚的脚步就往安义坊而去。

她本是延平侯傅辛明媒正娶的夫人。

一年前,西北来的流寇入京作乱,一片兵荒马乱中身怀六甲的她与延平侯傅辛跑散,而当她只身再跑回延平侯府时,才发现傅辛早已将家中的金银细软古董字画包带走,她再也寻不得分文值钱的东西。

眼见着京中狼烟四起,那些入城后的流寇更是一路烧杀掳掠,身无分文的她无奈之下只得随同城里的那些贫民一路南下避祸。

身怀六甲的她本就跑不动,再加逃跑的路上又惊又怕,原本还要两个月才会落地的孩子突然发作,风雨之中,她只得躲在路边的一个土地庙中将孩子生了下来。

可孩子生下来后,多日未曾进食的她根本就没有奶水喂养,因此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孩子饿死在自己的怀里。

她原本想跟着孩子在那土地庙中一了百了,可临死前,她却想到了傅辛,想到了他们举案齐眉的曾经。

她若就这样走了,他会不会很伤心?

正是有了这样的信念,才一路支撑着沈君兮活着,像个叫花子一样的活着。

延平侯府在城西的安义坊,永安侯府、北定侯府和程国公府均在此处开府,那些开国的勋贵人家也多在那开府,因此京城里的人都戏称这一块是“富贵坊”。

所以和外面的街市不同,此刻的安义坊早已被人扫洒了出来,甚至还有几户人家张灯结彩地在门头挂上了大红灯笼以示庆贺。

沈君兮一步一步地向前挪着,满心期待地搜寻着延平侯府的门头。

终于,她见到昔日熟悉的门头干干净净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时,她便知道他们回来了。

沈君兮抚着有些激动的胸口,加快脚步地往延平侯府而去,却不料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给架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长眼没长眼啊?”其中一个婆子啐了她一脸道,“瞧清楚了没?这里可是延平侯府,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乱闯的!”

沈君兮有些艰难地从地上支起身子,看着这两个有些面生的婆子道:“大胆,我乃是延平侯夫人,你们竟然敢对我不敬!”

“就凭你?延平侯夫人?”那两个婆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地大笑了起来,“谁都知道咱们家夫人是个娇滴滴的美人,什么时候变成你这个叫花子了?如果你是延平侯夫人,那我就是太夫人了!”

说完,那两婆子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我真是延平侯夫人!”沈君兮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因为生过孩子后她不曾将养过一天,整个人早就变得羸弱不堪,“不信的话,你们将延平侯叫出来!”

“哟,给你脸了是吧?”稍胖的那个婆子瞪眼道,“咱侯爷是多金贵的人啊?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你要再在此处胡搅蛮缠的,当心我叫家丁出来将你乱棍打死啊!”

怎么会这样?

心中原本支撑沈君兮的那点念想慢慢地散去,整个人都变得呆滞了起来。

“快,快,快,”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从巷子口跑了过来,一路跑一路喊着,“侯爷和夫人回府了,还不快快把门槛卸了。”

听到这话,沈君兮又好似一点点地活了过来。

她朝着巷口看去,只见一辆蓝顶的华盖车从巷口慢慢地驶了过来,透过那半掀的车窗帘,沈君兮瞧见车内坐着的正是傅辛和平日里就喜欢与他眉来眼去的表妹王可儿。

沈君兮不敢置信地冲了过去,不要命地拦在了马车前,然后歇斯底里地大声喊道:“傅辛,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车里的二人也是一惊,待他们好不容易再次坐定看向车外那人时,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沈君兮。

依偎在傅辛怀里的王可儿也就嫌弃地低声咒了一句:“这疯婆子怎么还没死?”

“快了。”傅辛冷笑着拍了拍表妹的手,然后对着车厢外怒吼了一声,“哪里来的疯婆子?怎么不给我乱棍打死?”

府里的家丁闻言也就持着棍棒跑了出来,对着沈君兮就是一顿乱揍。

而心如死灰的沈君兮却全然感觉不到痛,满脑子都想着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一年前,她在驿站中和傅辛走散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走散,他根本就是有心将自己弃之不顾的!

伤痛的泪水伴着大彻大悟的心境倾然而下,原来那些年她在延平侯府中费尽心思地开源节流竟是为他人做嫁!

她恨啊!

带着委屈和不甘,承受着棍棒之痛的沈君兮缓缓闭上了双眼,享年二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