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听说官府新雇佣的仵作是个女的。”
“谁家的女子不在家相夫教子,却出来干这个,丢死人了,还好不是我女儿,否则我非把她掐死不可。”
“二十多还没嫁呢,现在更没人敢娶了。”
人们围在官府外面,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一袭黄衣从官府里走了出来,女子淡淡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群,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想起来仵作和尸体打交道,不用杨语琴说话,便纷纷退避三舍,让出来一条道。
杨语琴没再看他们,径直离去了,过了好一阵,才有人说话。
“我怎么感觉......她长得像四年前逃婚的杨家嫡女呢.......。”
“你也觉得像是吧,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杨老爷估计要气死了,千金小姐入贱业,笑死。”
一间石屋中的烟洞,泛起袅袅炊烟,杨语琴一边热饭一边刺绣,绣好了好去卖点钱。
四年前,杨语琴不想受家中不合理的安排,葬送自己的幸福,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悄悄逃婚了,这几年来东奔西走,刺绣就是她唯一的收入来源。
绣好了,饭菜也热好了。
一盘菜两个馒头足够她吃一顿饭,正打算吃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我是大理寺少卿柳南庭,尚书大人让我来找你。”
柳南庭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几朵盆栽。随着视线向下移动,他看到了正在地下坐着垫子在小桌上吃饭的杨语琴。
她身穿一件暖色衣裙,但莫名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随后他便看见了杨语琴的饭菜,微微皱了皱眉:“你就吃这些?”
面前人抬起头清冷的眸子看向他:“做多了,吃不完。”
“我可以坐吗?”柳南庭问道。
“你随意。”
柳南庭坐在石凳上看着面前的女子,一看她便不善言辞,不知道胆子大不大,能不能做仵作该做的事情。
听说她离开京城后遇到了一个年老的仵作,受他影响才加入这一行。而京城的仵作因病去世,无人想做这件差事,她的师父张荣推荐她过来。
而因为有客人,杨语琴便没有动筷吃饭,而面前的人只是看着她什么都不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她不禁皱了皱眉头:“大人,再不说明来意,我的饭菜就要冷掉了。”
“不好意思。”柳南庭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以后哪里发生命案,你都要和我一起走一趟。而且这行的银两很少,你要考虑清楚。”
“就这些?”
“对,就这些了,我就先走了。”
杨语琴起身给柳南庭打开了房门,柳南庭不禁问了一句:“你对谁都这样冷漠吗?”
“不是,至少之前不是。”
吃完饭,杨语琴抬头望向凄清的月亮,喃喃道:“明天就是七月七了。”
她摸头上的珠钗,眼底闪过一丝落寞,轻轻叹了口气。
七月七日夜,喜鹊连枝,城里到处是花灯。
杨语琴很久没有回过京城,这天特地收拾了一下,走到市集刚好碰见柳南庭。
两人对视一眼,杨语琴和柳南庭点了点头,接着擦身而过。
池塘边,凄清的月光照在放花灯村民身上,莫名有了一种家好月圆之感。
杨语琴站在一边,想起了五年前的今日。
“语琴,我们青梅竹马,带我科举归来,便八抬大轿娶你过门。”沈淮坐在马上,意气风发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嗯,我等你。”杨语琴微微提起裙摆小跑了过去,“淮哥哥,一定要快些归来。”
少年轻笑,将珠钗插在了她的头发上:“送给你。”
思绪回笼,杨语琴轻轻摸上自己头上的珠钗。
虽然她小心翼翼的佩戴着,但五年的时光过去,难免会留下痕迹,就像她的手一样,早已不是四年前的纤纤玉手。
看着面前的未婚夫妻,她的心里不禁升出暖流,幸福的氛围让她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几分。
忽然不远处响起一声尖叫,杨语琴一睁开眼就看到很多人都朝那个方向涌了过去,随即就看到一对抱着挤出来的夫妇,女子脸色苍白,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
杨语琴问道:“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女子浑身颤抖着:“死......死人了......。”
杨语琴听罢就要走过去,被女子拉住了:“别去......我们女子受不了那个场面。”
“我是京城新仵作。”杨语琴说完就从人群外面挤了进去。
她刚进去就看到了岸边的尸体,应该是水冲上来的,他的头发湿湿的,眼睛睁着,嘴张着,好像死不瞑目的样子。
她走了过去。
“小姑娘,别过去,等老张来吧。”
“老张去世了,我是新来的仵作。”杨语琴一蹲下,一股尸臭扑面而来。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尸体的脸,他的眼睛口鼻耳朵没有水,她将尸体的手拿起来,发现并未有泥沙。
“怎么样了?”柳南庭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杨语琴的身后。
“大人,我需要把这具尸体运到无人的地方,目前只能知道并非是溺水而亡。”杨语琴请求道。
柳南庭让人将尸体运走,杨语琴在后面跟着尸体,淡定的接受人们传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
她摸了摸死者的头,没有摸到明显凹陷,脖颈光滑无伤口,当她摸到死者衣物时闻到了一阵淡淡的排泄物的味道。而此时死者的身上已经自然风干,原本湿的头发竖立了起来。她凑近看死者的眼睛,看到了白色斑点,且有明显向外扩张的趋势。
“大概已经死亡三个时辰到五个时辰。”杨语琴说道。
柳南庭接了一句:“那应该是巳时到未时。”
她看着死者的鞋,脚后跟几乎已经磨损,于是脱下交给柳南庭。她将死者衣服剪开,在死者肩膀下面看到了深浅不同的淤青。
“真正原因在这里了,胸膛两边的肋骨被击打导致的肝脏破裂。”杨语琴找了块白布给死者盖上。
柳南庭点了点头:“我去张贴他的画像问问谁认识这个人。”
一人一尸体坐到天明,直到第二天中午,柳南庭才带着两个人过来。
“夫君......真的是小叔,小叔死了......”妇人掩面哭泣,就是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
旁边的中年男人就淡定许多,红着双眼问道:“我能带我弟回家吗?”
柳南庭朝杨语琴这边看了一眼。
“验完尸了。”杨语琴说道。
柳南庭看向夫妇:“我叫人帮你们抬回去。”
尸体盖上白布被抬了回去。
“杨语琴,你怎么看?”
“现在知道得太少了,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感觉那个妇人的伤心不像是假的。”
“跟着我就不要说感觉了,找证据吧,收拾收拾,我们一起去春阳街找死者的父老乡亲问问情况。听说有个叫董薇的人很喜欢死者......。”
杨语琴愣了愣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说谁?春阳街的董薇?她四年前就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