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小说 现代都市 庶子无敌热门小说裴越裴戎
庶子无敌热门小说裴越裴戎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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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汤豆苗

    男女主角分别是裴越裴戎的现代都市小说《庶子无敌热门小说裴越裴戎》,由网络作家“上汤豆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秦氏面对众人有些异样的目光,颇感面上无光,在这堂中如坐针毡,只能借口身体不适先行离去。裴太君没有为难她,反而态度温和地关怀了几句,让她回去好好歇着。这便是世人常说的体面二字,哪怕老太太也知道这妇人是挑起今日这些事端的源头,却不会当面拆穿翻脸,至于往后她会不会对镇远侯府做些什么,便不得而知了。寿也拜了,宴也赴了,又看了一场大戏,陆续有诰命开始告辞,定安堂内逐渐变得安静下来。裴越此时感觉到一阵疲惫,从早上到现在,他几乎没有片刻停歇,周旋于各色人物之中,观察他们,分析他们,还要时时刻刻小心应付暗地里射出来的冷箭,极为劳神。“老祖宗,若无其他吩咐,孙儿先下去了。”他行礼说道。裴太君尚未开口,便听旁边坐着的一位诰命说道:“三公子,且先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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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面对众人有些异样的目光,颇感面上无光,在这堂中如坐针毡,只能借口身体不适先行离去。

裴太君没有为难她,反而态度温和地关怀了几句,让她回去好好歇着。这便是世人常说的体面二字,哪怕老太太也知道这妇人是挑起今日这些事端的源头,却不会当面拆穿翻脸,至于往后她会不会对镇远侯府做些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寿也拜了,宴也赴了,又看了一场大戏,陆续有诰命开始告辞,定安堂内逐渐变得安静下来。

裴越此时感觉到一阵疲惫,从早上到现在,他几乎没有片刻停歇,周旋于各色人物之中,观察他们,分析他们,还要时时刻刻小心应付暗地里射出来的冷箭,极为劳神。

“老祖宗,若无其他吩咐,孙儿先下去了。”他行礼说道。

裴太君尚未开口,便听旁边坐着的一位诰命说道:“三公子,且先等等。”

裴越抬眼望去,只见是一位笑容和蔼的中年妇人,却一时想不起来对方身份,毕竟今天这堂内坐着的诰命数量有些多,又都是公府侯府,极为容易混淆。

见他有些茫然的样子,裴太君轻声笑着,说道:“这是广平侯谷梁的夫人,论礼你得喊一声伯娘。”

谷梁?

裴越眼中闪过那个性情直爽豪气干云的壮汉模样。

他对谷梁印象极好,再看这中年妇人亲切友善的面庞,心中升起几分亲近之意,笑容真诚地说道:“侄儿见过伯娘。”

广平侯夫人赵氏愈发喜爱,先是温言勉励了几句,然后对裴太君说道:“太夫人,有件事晚辈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实在有些难为情。”

裴太君心中猜测,微笑道:“夫人何必见外,有甚事直说便是,你我两家原不必外道的。”

这话又扯出一桩往事,当年谷梁之父谷豪牵扯进一件大案中,其人被中宗皇帝赐死,若非定国公裴元亲自入宫求情,只怕还会抄家灭族。这些年谷梁于军中崛起,对路敏这般大佬都不假辞色,唯独对定国公府尊崇无比,今日裴太君寿辰,更是携夫人女儿齐来拜寿,可谓诚意十足。

赵氏自然清楚这段往事,对裴太君愈发恭敬,姿态极低地说道:“太夫人也知道,我家侯爷性子有些古怪,方才特地打发人来告诉我,让我在太夫人这里求个人情。”

她持礼甚恭,裴太君却不会真的视其为寻常诰命,毕竟谷梁在当今心里地位不同,便是左右两位军机也不一定能高过去,便慈祥地笑道:“他的性子我知道,不是那种狂三诈四的人,夫人且说,无妨的。”

赵氏笑道:“侯爷说,想请府上三位公子去寒舍做客,他过两日就要去营中练兵,一去又是大半年,怕是年内都没有空闲。”

裴太君略显迟疑。

这件事倒也不是甚么大事,然而裴戎尚在,哪有单请儿子却不请老子的道理?传出去终究有些不合适。

堂下裴越等三人神情各异,他自己对那位中年大叔很有好感,所以一时也未往深处去想,只是时机上却不合适。裴云眸中幽光湛然,显然是在思考谷梁此举的真实用意。至于裴城,脸色有些发苦,他倒不是讨厌谷梁,而是打心底有些畏惧。

若说京都里将种子弟们最畏惧的人物,谷梁实实在在地能排第一,这位侯爷下手忒重,被他抓住错处真的会挨一顿狠揍。

西暖阁中,那位曾反复默念裴越那句话的少女陡然面色一红。

这里面的少女大多认识,便有相熟的走过来低声笑道:“蓁儿妹妹,这是不是你的主意?”

谷蓁连忙摇头,否认道:“姐姐这是什么话,我并不知此事。”

她面皮很薄,那少女见状也不好再继续调侃,只得放过她,与其他人说笑。

谷蓁只觉脸上发烧,悄悄地打量了一眼已经回到西暖阁中的裴宁,见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松了口气。旋即又觉得有些好笑,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害羞什么,且父亲总是这般冒失,哪有无缘无故就请人赴宴的?连累着自己也被人取笑,真真是无奈,待家去后得好好劝劝他。

正堂上,见裴太君面露犹豫,赵氏也觉得有些尴尬,勉强笑道:“太夫人,晚辈也知道这件事于理不合,回去后会跟他说清楚,免得上门拜寿却做了恶客。”

裴太君摇头笑道:“哪里就那般严重了,也罢,这事……”

眼见老太太就要应允下来,裴越不得不上前说道:“老祖宗,就让大哥和二哥去吧,孙儿这里,回头会亲自向谷侯爷赔罪。”

裴城怒目视之,好你个老三,你不想去反而让爷去,想让爷挨揍是吗?

裴太君瞧见赵氏眼中很明显的失望之色,心中了然,敢情不说裴戎,连裴城和裴云都是附带的,这广平侯真正想请的人竟然是裴越!

只是这些话却不好在明面上说,便问道:“这是为何?”

裴越轻声道:“老祖宗,孙儿要准备去庄子上的诸般事宜,而且孙儿方才也说了,要闭门三年为老祖宗祈福,怎能言而无信?若是刚许下诺言,转头便去赴宴,如此行事,又置老祖宗于何地?”

又对赵氏说道:“夫人,请恕晚辈无法赴约,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孝道两个字抬出来,赵氏还能说什么,她本是个老实性子,此刻更连失望神色都掩去了,满面都是欣慰赞赏,点头道:“好孩子,你那伯伯很不着调,与你无关,回头我会说他的。”

这话裴越就不好接了,便垂首站着不再开口。

见老三不去,裴城连忙说道:“老祖宗,孙儿这些日子也要在府中为您祈福,不能出府啊。”

到了这个地步,赵氏还能说什么?邀请之事只得作罢。

西暖阁中,谷蓁依旧低着头,一双白皙的手攥在一起,在听到裴越说话的时候,她心里忽然很好奇,不知这少年究竟生的如何模样,是否与那镇定自若的气度相符?又想到他小小年纪,就能说出那般有道理的话,可见不知经历多少磨难,当真是不容易。

只不过很快就听到裴越的婉拒之语,少女略有些失望之余,心中那丝好奇却如春日的青苗一般,渐次生长茁壮。

那双清澈无暇的眼睛里,泛着极好看动人的光。


听到桃花那声凄厉的叫喊后,裴越心急如焚地冲到后院,只见月华如水,寒风浸染,哪里还能看到小丫鬟的身影?

“小心!”

谷范的喝声从身后传来,旋即快如闪电般掠过,一脚踢在裴越面前半尺之处。

一柄明晃晃的钢刀被踢得颤抖难止,持刀突袭的年轻男人轻“咦”一声,顺势后退数步,拖刀于地,望着裴越的双眼里满是戏谑和轻蔑。六个黑衣劲装男子从阴影中现出身形,人人拿着兵器,目光漠然冰冷,呈半月形拱卫在年轻男人身旁。

秦贤与薛蒙一左一右护在裴越两侧,秦贤见裴越神色不太对劲,担心地说道:“越哥儿,别急。”

裴越深呼吸两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那年轻男人冷冷吐出两个字:“山贼?”

年轻男人勾嘴一笑,淡淡道:“你说是那就是,我不反驳。”

裴越压制着心中的怒火问道:“人在哪?”

“什么人?”

“我的丫鬟。”

年轻男人哈哈大笑:“看不出来还是个多情种啊,那小娘皮你就别惦记了,小爷已经弄死了。”

然而裴越在听到这句话后,反而冷静下来,虽然眼中怒意依旧,却不像方才那样整个人处于随时暴走的疯狂状态中。

谷范皱眉打断年轻男人旁若无人的笑声:“狗东西,你知不知道你长的很丑?你家里要是没镜子,我可以送你一块,再不济你不会撒泡尿自己照照?长的丑倒也罢了,还摆着一副搔首弄姿的样子恶心人,你是出来卖的兔子么?”

年轻男人脸色瞬间拉了下来,虽然这一年多来在山中的日子过得很是艰苦,但以前他也是翩翩公子,身边谁敢这样放肆?

他盯着谷范那张过于俊俏的脸,阴沉道:“你是谁?”

谷范换上慈祥的笑容说道:“我是你爹。”

不等年轻男人破口大骂,裴越紧跟着鄙夷道:“你能不能讲究点?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我会亲手掐死他。”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在田间地头,配合默契地欺负李子均。

不过年轻男人显然比李子均更沉得住气。在确定那位高深莫测的中年男人离去后,他以为此行任务十分轻松,可以将这庄上的人命如草芥一般随手割下。因为天性之中的狡猾,他还特意选择埋伏袭击,却没料到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刀,竟然被人一脚踢飞。

他目光中隐隐有些忌惮地扫了一眼谷范,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武道修为不弱于自己,而且纯拼力量的话对方恐怕要更胜一筹。不仅如此,另外那两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也不是庸手。虽然他这边人数占优,可对方如果只想逃命的话,眼下他没有绝对把握能留下来。

但站在对面的裴越显然是最弱的那个,年轻男人眼睛一转,仿佛没有听见对方一唱一和的嘲讽,对裴越说道:“你猜的不错,我们就是山贼,来这里是为了银子,只要你愿意拿出足够的买命钱,今天我可以破例不杀人。”

谷范不屑地道:“就凭你?”

年轻男人自信一笑,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优越感:“你不妨猜猜,外面还有多少我的人?”

谷范脸色有些难看,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只要不是大军压境,他都自信能护住裴越离开,然而这庄中其他人却难以幸免。

年轻男人终于出了一口恶气,转而看着裴越,戏谑地说道:“想清楚了吗?”

然而裴越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宛如看着一个智障。

“我们走!”

裴越急促地说出三个字,然后迅速向后撤,秦贤与薛蒙对视一眼,虽然都有些不解,但还是跟了上去。谷范落在最后面,他不知道裴越想做什么,但这不影响他对这个臭小子多给一些信任。

夜风袭来,微有寒意。

那六个山贼手下同时看向表情有些凝滞的年轻男人。

“看我做甚?追啊!”

年轻男人吼着,拔腿就冲。

从后宅到内院距离不长,年轻男人领着手下狂追不舍,几乎就缀在裴越等人身后。两拨人前后穿过正堂,再过中庭,眼见裴越等人就能从大门夺路而出,年轻男人却忽地放缓脚步,似笑非笑地望着前方,宛如一个耐心逗弄猎物的猎手。

裴越也在垂花门处停了下来,他对身边三人低声说着什么。

前院宽阔的空地上正在厮杀。

十多个黑衣人将王勇等人堵在墙边,虽然他们在个人武道修为上要比这些少年强出很多,但面对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古怪阵势,这些黑衣人犹如狗咬刺猬不知何处下嘴。

王勇和另一名叫做祁钧的壮实少年扛着大盾,顶在队伍最前面。戚闵和一名同伴各举着狼筅,就是这种奇怪的武器挡住了黑衣山贼们的攻势。队伍最内侧则有三名少年手持长枪,他们保护着王勇和祁钧,如果有山贼避开狼筅靠过来,马上就会迎来长枪的捅刺。

随着裴越等人的突然出现,为了避免被两面夹击,这些山贼立刻退开,守住通往大门方向的路。

裴越来到少年们身旁,一眼望过去,虽然鸳鸯阵发挥了奇效,但不少人还是受了伤。

王勇左臂上袖子被砍破,伤口还在流血。

“少爷,这些人突然闯进来,周大伯遇害了!我们来不及示警,只能仓促拿着兵器拦住他们。”王勇没管手臂上的伤势,满面愧疚地说道。

这个消息让裴越心中震了一下。

老苍头周达是一名本分的庄户,无儿无女,如今却是陡然一命呜呼,身后连个摔盆捧灵的人都没有。

压住心头的躁郁,裴越吩咐道:“你们简单包扎一下伤口。”

年轻男人领着手下不慌不忙地来到垂花门处,与攻击王勇等人的那拨手下从两个方向形成合围,将裴越一行人堵在西面死地,这才成竹在胸地嘲笑道:“怎么不跑了?”

裴越从王勇手中接过大盾,没理会对方的洋洋得意,对少年说道:“去拿锣。”

旁边就是倒座房,少年们居住的地方。

王勇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随后拿着一面铜锣出来。

年轻男人忍不住大笑起来,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是打算给小爷唱段戏吗?也行,唱的好听我可以考虑不折磨你。”

裴越冷声道:“此地名为绿柳庄,乃是定国公府的产业。或许你没有听过我家先祖定国公的名字,但我告诉你,武勋将门之中没有贪生怕死之辈。锣声响起之后,这座庄上人人皆兵,所有人都会来这座庄子,与你们不死不休!”

年轻男人脸色一变,山贼们大步朝前。

薛蒙忽地从裴越手中夺过大盾,与祁钧并肩站在最前方。

秦贤与谷范亦从身边少年手中接过长枪,分列左右。

双方立刻陷入缠斗之中。

裴越怒喝一声:“敲锣!”

王勇双目赤红,奋力挥动木槌,锣声极为尖厉,瞬间穿透夜色,回荡在整座绿柳庄内。

年轻男人眉头微皱,但仍未太过担心,这次他们来到绿柳庄的共有八十余人,除了冷姨之外,其他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此时外面还有将近六十名凶悍山贼,三五成群守在庄外,为的就是防止任何一个庄户跑出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锣声高亢激昂,然而外面依旧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动静,宛如一座空城。

空地上双方的交手愈发激烈,只不过略有些奇怪的是,谷范和秦贤只是一味防御,帮助少年们稳住阵脚,并未主动进攻。

不时有山贼被刺伤,然而不仅年轻男人没有多看一眼,便是他们自己也毫不在乎,只要不是重伤都不会后退。

片刻过后,一名黑衣山贼从外面进来,来到年轻男人身旁说道:“我们听到锣声后知道有变化,马上进庄查看,但那些庄户都缩在家里,压根不敢出来,有几个敢冒头的也被一刀杀了。”

年轻男人闻言指着裴越,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好半晌才擦擦眼角说道:“你不去说书真可惜了,还以为有什么出人意料之举,不过是装腔作势之辈。”

他不再看向裴越,而是扫了一眼将山贼们牢牢挡住的谷范和秦贤,对那进来报信的山贼说道:“留下十个兄弟守在外面,告诉他们,那些庄户只需要看着就行,谁敢动就杀谁,一群被吓破胆子的绵羊而已。其他人都叫过来,解决面前这些蠢货,大事便定。”

“是!”

濛濛夜色中,裴越面容镇静,心中却有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转身进入倒座房取出两把刀,然后义无反顾地走进杀局之中。


绿柳庄主宅中庭里,裴越双腿分开,一丝不苟地扎着马步。

席先生坐在廊下的藤椅上,右手握着一卷书,偶尔看向院中的少年,目光温和,内心对这个少年非常满意。其实这种锻炼并非他的教导,而是裴越自己在学会吐纳练气的方法后,将这个简单的动作与之结合起来,效果竟然出奇得好,颇有事半功倍之效。

他从青年时期便被裴贞招揽至麾下,二十多年来不知见过多少年轻俊彦,曾以为这世间再无第一代定国公裴元那样的天纵奇才,然而就在他熄了雄心壮志,一意归隐田园之时,因为裴太君的一次请托,竟然发现了裴越这块璞玉。虽然裴越现在还很稚嫩,在有些时候的想法也异于常人,但席先生可以肯定的是,这一代裴氏子弟中,就属裴越的天分最高,尽管他只是个庶子。

但席先生显然不在意这种身份,否则他也不会答应裴太君的请托。

桃花在他身边坐着,双眼笑眯眯地望着裴越,在前几日那次夜谈之后,小丫鬟感觉自己和少爷愈发亲近了。

裴越神情专注,双手往前平举,两腿分开与肩平齐,膝盖弯曲接近九十度。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马步是否标准,毕竟前世也没练过,健身时也用不到这种姿势,所以只能凭着记忆里看过的影视剧,参照剧中角色的姿势来练。

好在他学的不是燕小六。

席先生传授的练气方法极为上乘,帮他疏通体内经络,去浊气,养清气,以达周转顺畅。虽然这听起来稍微有些玄妙,但裴越前世也听过气功一说,当时的确不太相信,可如今连穿越的事实都摆在面前,他自然不会再怀疑什么。

扎马步是一时心血来潮,但他惊喜地发现这个简单的动作竟有奇效,与练气方法相得益彰,精进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按照席先生的推算,他至少需要一年才能打好基础,如今却是只用了三个月不到,以他原本的身体基础来说,这简直可以看成一个奇迹。

所以这些天裴越已经开始跟着席先生学习攻击技巧,虽然还不是高手,但他的悟性和天分很高,学习起来并不费力。

尽管如此,裴越依旧坚持着每天扎一个时辰马步的习惯,雷打不动。

他站着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荫间隙洒在他身上,随着夏风袭来,宛如一片流淌的碎金。

邓载的身影出现在垂花门外,如今他和另外七个少年已经是这座宅子的常客,虽然裴越并未将他们收为小厮,但在看门的老苍头周达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区别,否则少爷为何要每月给他们发一两银子的月例?所以他们进来,是不需要老苍头再行通传的。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邓载的神态鲜活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木然。

他走到梧桐树下,看着纹丝不动的裴越,心中升起敬佩之意。

当时席先生传授裴越武道,他极其大方地让这八个少年一起旁听,不仅惹得这些少年的父母来磕头谢恩,就是少年们自己也感动不已,无不生出誓死报效的念头。

少年们因为早早就下地劳作,家中也不缺吃食,所以身材都很壮实,原本席先生以为他们的进度会更快一些,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裴越竟然遥遥领先其他人。

时至今日,邓载他们依旧处在打基础的阶段。

对此邓载心中除了敬畏少爷之外,还默默下了狠心,一定要努力锤炼自己,否则将来怎么有脸跟在少爷身边做事?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来到裴越身边沉声说道:“少爷,外面出事了。”

裴越闻言轻吐一口气,站直身躯转头问道:“何事?”

邓载简明扼要地说道:“有一群都中的公子哥在我们的田地附近纵马,其中一匹马踏入王勇家的水田中,马蹄崴了,骑手倒没受伤。为首那个公子哥要王勇的父亲赔马钱,开口要五千两银子,王勇兄弟二人在那边拦着,让我马上来禀报少爷。”

“走。”

裴越并未再问,只是转身那一刻面色冷了下来。

“越哥儿。”廊上的席先生忽地开口喊住他。

“先生,我出去一趟,回来再练。”裴越不急不躁地说着,语调平静。

席先生注视着少年的双眼,见他只是微露怒意,并未因之失去分寸,于是心中愈发欣赏,便微笑道:“你不惹事,这很好,但也不必怕事,如果人家欺负到你头上来,让他一步即可,若是他人再得寸进尺,你便不必再让了。”

“我明白了,谢谢先生。”裴越微微垂首道。

席先生说道:“走吧,老夫陪你一起去。”

有这样一位高人在场,裴越心中底气更足,所以他没有虚伪地拒绝。

这时桃花也站起来气呼呼地说道:“少爷,我要跟你一起去!”

裴越莞尔,点头道:“好,你也来吧。”

一行人出了主宅,往南边行去。

三千亩良田主要集中在庄子的南面和西南面,呈长条形分布,位于绮水北岸,方便引水灌溉。

等到裴越踏上通往南边田地的土路时,除了在外耕作还不知道消息的庄户,整座庄子里所有成年男丁都跟在裴越身后,足足有一百多人。

这些庄户们只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可毕竟头上顶着一个定国公府,相较于普通百姓,终究还是见过世面的。此时听到有人故意来闹事,虽不知对方身份,可既然裴越要为王勇家出头,其他人怎么可能不来?就算有那些胆小怕事的,此刻只敢跟在队伍末尾,终究还是来了,他们更害怕以后被乡亲们戳脊梁骨。

土路有三里多远,裴越带着一百多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田地附近,远远便看见被一群衣着光鲜的骑士堵在路口的王家父子三人。

王勇今年十六岁,没读过什么书,只认得一些字,性格老实憨厚,还有一些胆小怕事。裴越身边八个少年,属他最为木讷,比不喜言谈的邓载还要差上不少,然而裴越对他极好,最早的时候除了邓载之外,便只会安排他去做事,也算是帮他家中添补不少。

纵如此,王勇也没想过自己将来能有什么大出息,他只想老老实实地做好少爷吩咐下来的事情。

仅此而已。

所以王勇的父亲不太喜欢这个大儿子,总觉得他没出息,不会巴结人,反而更喜欢能说会道的小儿子王明一些。

然而方才那个年轻贵人一马鞭抽下来的时候,是王勇猛地站在他面前,硬生生用脸帮他挡了下来。

王勇不敢用手去抓那贵人的鞭子,只敢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即便他又痛又怕,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可是依旧站在父亲和弟弟身前,寸步不让,像极了一头忠心耿耿的守山犬。


前院大厅主桌上,谷梁豪气干云地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抬手擦了擦嘴,朝着对面那位侯爷说道:“痛快,再来!”

那人摆摆手,苦笑道:“来个屁,谁不知道你千杯不醉?”

谷梁也不逼迫,待侍女倒上酒后,又自己饮了一杯,这才对主位上的裴戎赞道:“小裴,你家这酒真不错,够烈!”

裴戎有些无奈,但也只是笑道:“你若喜欢,明日我让人送一车去。”

满京都里,恐怕只有他一个人这般称呼裴戎。

身份地位低微的,自然要毕恭毕敬叫一声伯爷,身份地位比他更高的,即便是看在定国公府这个金字招牌份上,也得亲切地叫一声贤弟。唯有谷梁,因为年岁长于裴戎,历来都是称其为小裴,却无人觉得突兀,只因此人的经历和性情堪称传奇。

谷梁出身于广平侯府,同属开国公侯之列。三十三年前,当时的广平伯谷豪卷入一桩大案之中,即位才一年的中宗皇帝怒而赐死,若非年近八旬的定国公裴元亲自入宫劝阻,说不得谷家就会抄家灭族。即便爵位保留了下来,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广平侯府的没落已经是必然,因为被一个年富力强的皇帝惦记上,谁都无法过安稳日子。

谷梁从小就生活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环境中,又是庶子,不为权贵圈子接纳,比起今日的裴越来说更加艰难,但他少年时便展露极高的武道天赋,十五岁毅然从军,从一个步卒做起,凭着军功一步步走上来。十四年前,中宗病故,被压制在一个小小参将位置上的谷梁便开始势不可挡地崛起,在南面大周军队身上攫取大量军功,甚至被周人称为“谷阎王”,最终三年前调回京都,以二等广平侯的显赫爵位领京营南大营主帅之职。

其人性烈如火,敢作敢当,若遇不平事定然出手,权贵圈子里对其又敬又恨。

今上爱其武勇,敬其忠心,所以经常施恩赏赐,倒也无人敢触这头老虎的霉头。

裴戎虽然不畏惧此人,却也不想横生事端,所以对谷梁一直是尊重中带着几分疏远。

听到裴戎想要送酒,谷梁朗声笑道:“你告诉我哪儿买的就成,送就不必了,今儿是来给太夫人拜寿的,只有我们送礼的份,哪有往家带的道理?谷某虽然粗鄙,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裴戎便颔首笑道:“既如此,我让永年带你府上的管家去买。”

谷梁大手摸摸后脑勺,直白地说道:“酒虽然不必,但我想问你要个人。”

“哦?”

裴戎放下刚拿起的酒杯,不动声色地说道:“不知谷大哥想要什么人?”

谷梁嘿嘿笑道:“你儿子,裴越!”

坐在裴戎左首的路敏淡淡道:“老谷,你胡说什么?”

谷梁却不惧他,皱眉道:“路军机,我想要一个亲兵而已,此等小事你也管?”

随着路敏开口,席上气氛不知不觉变得有些肃穆。

这是路敏身为大梁军中第二号实权人物的威严所在,也是因为开国公侯一系内部错综复杂的局势。

裴贞去世后,裴戎无法扛起裴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哪怕裴贞对他寄予厚望,从给他取的表字便可看出,但这位定远伯少年时就章台走马流连花丛,哪里还能改得过来?虽然大家明面上依旧以定国公府为尊,但连裴戎自己也知道,寻常小事这些勋贵自会给面子,可到了紧要时刻却轮不到他做主。

至于路敏,出身于开国九公之一的成国公府,又官居西府右军机,整个大梁军中除了那位脾气古怪的左军机之外,便属他说话最有分量。然而因为一些缘故,开国公侯的后代中仍然有不少人不会听其号令,譬如席间的谷梁,又如驻扎在西疆的尹道之父齐云伯尹伟。

若是无关痛痒的小事,谷梁也会给路敏一些面子,但如他所言,身为军中大将,看见合适的晚辈想带在身边做个亲兵,这种事却轮不到你管,否则当我是你的家奴么?

军机虽尊,也不可将手伸得太长。

裴戎见局面有些冷硬,不得不压住心中对裴越的怒意,笑问道:“谷大哥,我那逆子才十三岁,身体也不怎么好,给你做亲兵,怕是连你的兵器都扛不动,徒惹人笑话。”

谷梁摇头道:“无妨,把他丢在我的亲兵营里,最多半年就能养好身体。”

裴戎微微迟疑,见谷梁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便抬出裴太君的名义道:“谷大哥不知,关于我那逆子的前程,家母已有安排,我却没有多嘴的余地。你想让他做亲兵,乃是对晚辈的提携和关爱,但家母定然不会同意。”

谷梁面色微沉,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有些惋惜地道:“也罢,日后再说。”

路敏神色淡然地看着这员虎将,心中疑虑顿生。

到了他这个身份地位,当然不会将谷梁方才的诘问放在心上,反而在思考此人的真实打算。因为他知道,谷梁此人外粗内细,绝非一根筋的莽夫,否则当年早就死在沙场上。

堂堂南大营主帅,爵高位显的军中实权大佬,为何会对裴戎的庶子如此关注?甚至连他这个上官都不惜硬顶回来。

真以为同是庶子就生出恻隐之心?或者是听那少年说了几句话就动了爱才之念?

天下人都不是傻子,而他路敏更不是。

……

主桌上的动静引来很多人的暗中关注,却不包括今天早上立志要去军中建功立业的裴城。

这位大少爷此刻站在大厅外的花圃旁,对负手而立的尹道说道:“道哥儿,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老三他……应该不是那种有坏心的人,还是算了吧,反正他过几天就要出府了,不值当你们为此伤神。”

尹道失笑道:“城哥,你这是在安慰我?”

裴城挠挠头,傻笑道:“刚才听柳贲说,你又在老三那里吃了亏。”

尹道敛去笑容,望着国公府内如画景色,沉声道:“几句口舌之争,我怎会放在心上?但是这个越哥儿不简单。”

裴城疑惑道:“哪里不简单?我没看出来啊。”

尹道看着他,认真说道:“他在席间说,除了太夫人所赐的庄子田地之外,国公府的财富他分文不取,便是送他也不要。”

裴城有些尴尬地说道:“道哥儿,我家的事情你也知道一些,虽然我不在意那些财货,但母亲她……罢了,总之老三他无论如何也拿不到。”

尹道却正色说道:“我相信越哥儿说的是真话。”

裴城奇道:“这不好吗?你们不都是希望他能说到做到?”

尹道摇摇头,紧紧盯着裴城的双眼说道:“他才十三岁!而且你也说过,他在府上的日子不好过,难道他心里没恨?可是今日一见,我竟然从他眼中看不到恨意,面对国公府这泼天财富,他也能视若敝履,种种表现,能是一个十三岁的庶子做到的吗?”

被他说的有些头疼,裴城不可置信地道:“没有你说的这么玄乎吧?”

尹道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道:“眼见为实,你这庶弟要么就是个死心眼,要么就是所图甚大!”

顿了一顿,他又道:“观他今日所为所言,知进退有分寸,该退让时平静沉稳,该挺身时锋利如刀,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死心眼呢?”

一席话说的裴城也动摇起来,但是想到早上在门房里对裴越的许诺,他又很为难,虽然在家仆眼中他脾气暴躁,在外人眼中他骄横霸道,可是裴城始终觉得自己是个真男人。

言而无信,那还叫真男人吗?

良久后,他依旧摇头道:“道哥儿,谢谢你为我考虑,但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老三纵然有些心机,但不会害我。”

尹道注视着他,忽地轻笑几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愧是我的大哥,你放心,我会帮你盯着他,若无事则罢,若他真将心思用在你的身上,我保证他会后悔。”

“谢了!”

“我们是兄弟嘛。”

两人正说着,忽见裴城的贴身小厮找到此处,有些焦急地说道:“大少爷,老太太寻你呢。”

“何事?”

“小的不知,老太太还找了二少爷和三少爷。”

裴城点点头,便与尹道告别,转身之后,他忽然想起昨夜母亲对自己说的话,便连忙对小厮说道:“你去我那儿将一个盒子取来,就在外书房的桌子上,让丫鬟送到定安堂。”

“是,大少爷。”




“宁姐姐,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你院子里这些竹子还没有这么高,怎地才一个夏天过去,就长得这么快?”

“这世上也有你不懂的道理?以后可不许说嘴了。”

清风苑内,两位少女并排坐在廊下闲聊,她们身下坐着楠木卷草纹嵌玉交椅,中间放着一张乌木嵌螺钿半月桌,桌上摆着各色点心并上品香茗。虽说丫鬟们布置这些桌椅费了不少力气,但认真说起来却有些胡闹,不合待客之礼。

皆因沈淡墨身份特殊,又与裴宁自幼相识,关系极亲密,所以府中上下对她自是不同,从不当做外人看待。裴家小一辈中,裴城与她稍微生疏些,裴云因为沈默云教导之故,与其十分相熟,只不过他对这位异姓姐姐心里有些发憷。

夏日午后,阳光耀眼,好在中庭里大片青竹将暑气遮挡住。

沈淡墨喝了一口清茶,眨眨眼狡黠地说道:“谁不知道宁姐姐是京都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且又生得美若天仙,小妹自然是比不得的,哪里还敢说嘴?只是姐姐这么优秀,将来不知要便宜哪个浑小子呢。”

裴宁笑盈盈地望着她,咬牙道:“你现在愈发不着调了,连我也打趣,一点女儿家的分寸规矩都没有。”

沈淡墨撇撇嘴道:“姐姐,那些规矩原本就是男人想出来拘束女人的,你可不要上当,被人卖了还帮人叫屈。”

裴宁以手扶额,愁道:“越说越不像了,真该让外面那些人听听你这些话,看他们往后还吹捧你?”

沈淡墨满面不屑,摇头道:“谁稀罕那些人的吹捧。姐姐放心罢,我又没失心疯,只不过在你这里懒得去想那些,心里有什么话就说什么。”

裴宁微笑道:“罢了,你想说便说,我又不会告诉沈伯伯。只是一会客人来了,你可不能再这样耿直,免得吓坏人家。”

沈淡墨奇道:“什么客人?就算有客人也不需要我去迎,姐姐莫非吃醉了酒开始说胡话,竟是将我当成了良言使唤?”

旁边站着的良言忍不住笑了两声。

裴宁瞪了她一眼,嗔道:“莫要胡说,是广平侯府的谷家小姐,昨儿下了帖子,说是今儿随谷夫人来拜会老祖宗,然后想见见我。说来也巧,你们的帖子差不多是同时到的,我还以为你们约好一起来的呢。”

沈淡墨敛起笑容,淡淡道:“谷蓁?姐姐和她熟么?”

裴宁摇头道:“不算很熟,只见过数面,所以我也有些好奇。”

沈淡墨记起前几日看过的消息,忽然明白过来,似笑非笑地道:“说不定是好事呢。”

裴宁狐疑地望着她,但是沈淡墨就此打住话头,显然不愿细说。两人自小相识,相互间已经非常了解,所以裴宁也没有追问下去,只笑道:“估摸着她也快到了,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见见?”

沈淡墨嘴角弯起,点头道:“自然是要去见见这位广平侯的掌上明珠。”

两人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来到定安堂,先是朝裴太君和谷梁妻子赵氏行礼,然后上前与谷蓁相见。三位少女年纪差不多,身量也相差无几,容貌皆十分出色,又出身豪门,一应穿着妆饰皆非凡品,衬得屋内颜色也明亮许多。

只不过细看之下,三人神态气质还是不尽相同。

裴宁年岁最长,成熟内蕴,自有一股诗书浸染出来的隽永气质,宛如画中走出来的传统仕女,令人观之便心生亲近,不敢有半分亵渎之意。

谷蓁柔善秀气,就像水乡滋润出的一株淡雅荷花,外人很难想象谷梁这样粗犷豪爽的虎将竟能养出这般温婉的女儿。

沈淡墨不施脂粉,绝色天成,顾盼横飞之际,颇有几分女儿家身上极难看见的神气与从容。

坐在高台上的裴太君笑呵呵地看着三位各具特色又都很出众的女孩子,笑道:“你们自去玩吧,我和夫人说说话。”

赵氏亦微笑着,只不过终究还是多看了沈淡墨几眼。

三人乖巧地行礼,而后来到旁边的暖阁中,丫鬟们连忙奉上香茗点心。

裴宁见谷蓁有些局促,便知道这少女面皮有些薄,许是沈淡墨的突然出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便微笑道:“蓁儿妹妹,上次见面还是我家老祖宗寿宴的时候,一晃也过去好几个月了。”

谷蓁应道:“上次承蒙裴姐姐照应,小妹心中感激,所以这次随母亲来拜会太夫人,就想跟裴姐姐再见一面,当面道谢。”

裴宁连忙说道:“这话便是见外了,你我两家本是世交,原就该经常走动,说来还是我的不是,应该早些请蓁儿妹妹来坐坐。”

沈淡墨看着两人不慌不忙地客套寒暄,心中有些好笑,不动声色地说道:“蓁儿妹妹,其实我很羡慕你。”

谷蓁微微一怔,不解地问道:“沈家姐姐,这话从何说起?”

沈淡墨轻叹道:“兄长过世后,家中小辈便只有我一人,叔叔家的兄弟姊妹虽也亲近,可终究隔了一层,不比蓁儿妹妹有极疼爱你的兄长,愿意陪着你去城外观景散心,真真令人羡慕眼热。”

听到前半句时,谷蓁目露同情之色,可随即便脸颊微红,微微垂首。

裴宁先是不明所以,随后便看到沈淡墨对着自己悄悄做的口型,她无奈地瞪了沈淡墨一眼,然后对谷蓁说道:“蓁儿妹妹,我记得你几位兄长并不在都中,墨儿她喜欢说笑,你不要当真。”

谷蓁虽然有些害羞,但仍旧坦诚地说道:“裴姐姐,她说的没错,我四哥如今就在都中,也是他带我去城外散心的。”

裴宁笑道:“这样也挺好,成天闷在宅子里也不见得是好事。”

谷蓁应了一声,然后看向沈淡墨,眨了眨眼睛说道:“沈家姐姐竟然连这种小事都知道,难怪外人都说你是京都第一才女,足不出户便可知天下事,想来古之贤明亦不过如此。若是旁人有这般名声,小妹多半是不信的,但既然是沈家姐姐,小妹丝毫不疑。”

她语气温柔笑容恬静,只不过说到“沈家”这两个字的时候稍稍加重了语调。

沈淡墨淡淡一笑,仿佛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从容地说道:“不过是些庸人编排附会,蓁儿妹妹切莫当真。这时节暑热难当,都中更甚,我也想去城外寻个清净地方避避暑,不知蓁儿妹妹能否为我推荐几处?”

谷蓁凝眸微笑道:“小妹听说京都西南面有横断山脉,绵延千里,山中清凉,沈家姐姐莫若去那里试试?”

……

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你一句我一句,虽然没有半分不谐的情绪,可裴宁当然能听出这对话中藏着的交锋味道。

沈淡墨的脾气她很清楚,虽不知她为何要调侃谷蓁,想来总是有原因的。让她惊讶的是谷蓁看着柔柔弱弱,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言辞却也十分犀利,看起来面对沈淡墨亦不落下风。

惊讶归惊讶,她毕竟是主人,所以开口打了个圆场,这才阻住两人的话头。

虽然只是简单的言语试探,也谈不上针锋相对,但谷蓁还是主动向沈淡墨表达了歉意。

沈淡墨也微笑着赔礼。

不一会儿,三位少女的话题便正常起来,聊聊都中的趣事,女儿家的话题,倒也相谈甚欢。

待谷蓁走后,裴宁与沈淡墨回到清风苑,她才忍不住问道:“墨儿,谷蓁何时得罪了你?”

沈淡墨揉揉眉心,摇头道:“姐姐想到哪里去了,不过是玩笑几句罢了,谈不上得罪不得罪。”

裴宁藏着心事,所以就没再细问,将丫鬟们屏退之后,只听她正色问道:“墨儿,我听人说,李家我那位表兄去过绿柳庄?”

沈淡墨稍稍迟疑,不过看见裴宁那双满是忧虑的眼眸,终究不忍隐瞒,只得点头道:“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

裴宁问道:“那三弟他可有事?我虽收到过他托人送来的信,却压根没听他提过这件事。”

沈淡墨宽慰道:“姐姐放心,你三弟整天活蹦乱跳的,身体好着呢。”

裴宁自然不相信,微微皱眉道:“你莫要骗我。”

沈淡墨认真地说道:“我骗谁也不会骗姐姐你,府上太夫人请了一位高人,就在绿柳庄中坐镇,你那位表兄是什么成色,凭他也想欺负你三弟?放心罢,不会有事的。”

裴宁轻叹了一声,极为难地说道:“如此也罢,三弟他很不容易,既然有那位高人坐镇,想来他不会有事。我只是担心,若是高人不在,他要遇到危险该怎么办呀。”

沈淡墨听后心中一动,随即打量着裴宁的神色,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出异常,裴宁仿佛只是随口感慨,并无深意。

但沈淡墨却从她复杂的眼神中读出一抹痛苦。

她温和一笑,轻声却郑重地道:“姐姐放心,你三弟不会有事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