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灾，或许不是意外，老邢还在查，你放心，有进展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老邢就是当年负责火灾的那个警察。
林安的心，得到一丝慰藉。
“谢谢您，教授。”
挂断电话，林安看着模糊的一切。
还有半个月，就可以离开了。
这次离开，今后就不要再见了。
当晚，宁雪没有来卧室睡。
等林安再次醒来时，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眼睛似乎恢复了不少，至少已经能看清手机上的字了。
林安走到客厅，却发现ipad一直在响。
走进一看，才发现是宁雪的号，登录微信之后一直没有退出去。
同步到ipad上。
消息刷的很快，林安扫了一眼，见上面提到自己的名字，鬼使神差地，打开了ipad。
自从双目失明后，虽然也有盲人模式，但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他用这些电子设备就很少了，基本都是电话联系。
如今再看，竟还有些陌生。
里面的头像，林安按照记忆大概能对应出宁雪身边的人。大多都是她现在的合作伙伴。
熟悉的他都以为是在自己的大群里，核对了好几遍才确认，是他们背着自己偷偷开的小群。
打开群聊。
宁雪也在里面。
前面不知说了什么，恭维的话语还在继续。
“还是羡慕宁总，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直接把沈耀弄回家了，这谁看了不得夸宁总一声厉害。”
这是当初夸林安和宁雪情比金坚的合作商。
“就是啊，林安当年那么风光霁月的一个人，谁能想到现在成了瞎子。宁总没有嫌弃他跟他离婚已经很好了。”
这是二人十年的老同学。
当初她被诬陷偷了同学的东西，要不是林安以自己的学籍做担保，帮她洗脱罪名，恐怕她早就被退学了。
“话说小雪，你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这俩人你到底喜欢那一个？”
这是林安多年的兄弟，当初他爸生病，是林安拿出全部积蓄，救了他爸一命。当初他跪在林安面前，说这辈子只认他一个兄弟。
林安往前翻了翻，这个群，已经建立很久了。
原来全世界都知道她和沈耀的事，只有自己不知道。
所有人都在帮着她
瞒着自己。
别人欺负他，她也欺负他。
他突然就觉得好累。
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群里的消息还在继续刷新。
这次，是宁雪。
“烦死了，也不知道他最近抽什么疯，居然敢跟我提离婚。我对他还不够好吗？一个瞎子，离了我他还能干什么？”
消息一经发出，底下一堆附和的声音。
曾经那些对林安千恩万谢的人，如今为了讨好宁雪，恨不得将他贬到尘埃里。
“就是啊，林安现在就一瞎子，他怎么敢的？”
“名牌大学也没用啊，他都看不见了，还能干什么？”
“害死了宁总女儿还不够，宁总天天好吃好喝供着，各种限量版奢侈品随便挑，这种条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不得不说，宁总对林安的爱，实在是太伟大了。”
“要是我能娶到宁总这样的妻子，就算是骑到我头上，我都夸她有想法。”
林安疲惫地闭上双眼。
他想说，不是这样的。
他其实并不像众人口中那么一文不值。
哪怕双目失明，他也没有放弃自己对学术的追求。
他吃了好多好多的苦，才有了现在的一切。
这些事林安不止一遍跟宁雪说过。
宁雪不知道吗？
她是知道的。
可他们说的也是事实，在他害死了女儿之后，宁雪依旧没有抛弃他，已经对他很好了。
或许她对林安也是有爱的。
可她也只是爱他，却并不理会他灵魂的出口。
林安想说，自己不会再跟她闹了。
再也不会了。
半个月之后。
他会独自带着女儿，永永远远地离开她，离开这个家。
他们还在讨论，内容却变成了过年去哪里。
有人要回家团圆，有人要和家人一起出去旅游。
曾经，他也无比期待过年。
后来在即将过年时，一场火灾带走了女儿。
从此，过年就成了家里的一个禁忌。
别人团聚之时，他在烧纸。
漫天烟花绽放之刻，他在忏悔。
如今又到了新年，五年过去了。
这次他们说好的，要一起出去走走，慢慢放下对女儿的执念。
曾经，林安也期待过能跟宁雪回到从前。
可自从看到他们背着自己私开小群的那一刻，
口型无声地挑衅。
“看见了？我们这样已经很久了，是宁雪姐姐让我住进来的哦。”
沈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林安看得明白他的口型。
林安的目光略过他，停留在宁雪身上。
宁雪眼神迷离，半梦半醒。
似乎看到沈耀挑衅的动作，却宠溺地放纵他的所作所为。
林安只是定定地看着宁雪，半晌，问出心底那句。
“你还爱我吗？”
他端着醒酒汤，像是为十年的感情讨回一个公道，又像是罪犯，在等着法官宣判最后的死刑。
宁雪沉默了。
就连沈耀也都看着宁雪，想要她给出一个答案。
她爱林安，却也无法原谅林安害死女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林安的心，也在一点点沉入谷底。
他苦笑一声，或许早就该预料到的结局。
深呼吸一口。
“我也并非是纠缠的人，离婚吧，我带着女儿的骨灰净身出户。”
说完，转身离开。
或许是今日用眼太多，又或许是醒酒汤里面的姜片太过辛辣。
林安离开时，早已泪流满面。
世界仿佛又重新陷入黑暗，他扶着墙，按照规划的路线慢慢走回卧室。
就好像他从未看见那般。
却也会在心底默默告诫自己。
一切都结束了。
宁雪目光复杂地看着林安，不知道他今天到底在发什么疯。
还以为是自己回来晚了，下意识去看手表，却因为喝醉有些站不稳。
沈耀适时地扶住她，亲昵地在她耳边轻声提醒。
“凌晨一点。”
声音很小，却被林安听了个清楚。
宁雪像是突然找到什么似的，三两步上前，一把拉住林安。
“我每次不都是这个点回来的吗？好好的你在发什么疯？害死女儿你还嫌不够吗？”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林安今天刚做完手术，眼睛也没有完全康复，猝不及防被她拽倒。
听到她提起女儿，又沉默了。
自责与愧疚充斥着他的胸腔，将林安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是啊。
是他害死了女儿。
是他没有保护好女儿。
如果不是他，女儿现在已经和其他孩子一样，在阳光下自由奔跑，在爱里
身前。
“林安，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无理取闹。”
林安哽了一下。
到底是谁变了？
但这件事涉及到女儿，他没有办法冷静。
林安双眼通红。
“你知道我上次去医院是干什么吗？你还记得女儿之前喜欢什么吗？还有沈耀，你跟他，真的断了联系吗？”
林安的一连串疑问，让宁雪顿住了。
一想到他现在看不见，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不就是看眼睛吗？这么多年又不是第一次了，我工作那么忙，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女儿最喜欢什么？当然是那个绿色小...”
话还没说完，她看到沈耀手里的绿色小恐龙。
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谁许你动可可的东西的？！”
说完，一把从他手中夺过玩偶，声音冷得掉冰渣。
“滚出去！”
沈耀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宁雪冰冷的眼神冻住，穿着单薄的毛衣出了别墅。
他想借此刺激林安发疯。
可他忘了。
女儿，也是宁雪的逆鳞。
将人赶走之后，宁雪摸着玩偶，眼神里满是怀念与伤痛。
可刚把人赶走，宁雪就后悔了。
外面天寒地冻，他只穿了一个毛衣。
林安看出她眼底的纠结，却并未出声。
女儿和沈耀，于她而言，究竟谁更重要？
林安不得而知。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沈耀的话。
他不信沈耀真的是无辜的。
明明当初救宁雪的人是自己，怎么就变成他了呢？
还有那场大火，真的是意外吗？
林安看了眼怅然若失的宁雪。
转身回到卧室，将门锁上，开始给教授和老邢打电话。
将沈耀说的话重复一遍，紧张地等待着答复。
可电话那头的老邢，沉默良久。
最终还是困在证据不足上。
老邢的声音透着疲惫，这个案子五年了，有疑点，但没有足够的证据。
林安知道他的在安慰自己，可一想起女儿，还是忍不住的心痛。
挂断电话，林安眼底闪过一抹坚定。
不管有多困难，一定要让女儿安息。
林安的那通电话，让沈耀再次被传唤。
也因此彻底激怒了他。
林安起床时，身旁早已没了温度。
林安照例每天早上
嘲讽地看着他。
“不可能。你一个瞎子，离了我还有谁会要你？”
这一次，林安没有期待她会给出答案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一定会走的。
林安没想到会这样巧。
农历与阳历并不相同，在女儿忌日这一天。
同时也是宁雪要‘出差’的那天。
很显然，宁雪也发现了这一点。
一边是女儿的忌日，一边是老早答应好的沈耀。
沈耀看着宁雪，装模作样地撒娇。
“宁总快收拾东西吧，客户明天还等着签合同呢。”
林安静静跪在女儿的牌位前，声音极轻。
“明天是女儿的忌日，你确定要走吗？”
宁雪没有说话，沈耀在临走前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祭日当天。
临近新年，喜庆的音乐和鞭炮声越发频繁。
林安跪在女儿的牌位前。
静静等待着宁雪的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林安的心也跟着沉入谷底。
为了沈耀，她连女儿都不要了。
听到卧室的动静，林安缓缓起身，走到门外。
房间门并没有关紧，透过缝隙，看到床上交叠纠缠的二人。
压抑的声音逐渐传来。
林安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承认，沈耀成功了。
林安这辈子都不会再要宁雪了。
想到女儿生前很黏妈妈，不想女儿伤心。
林安哑着嗓子出声打断。
“宁雪。”
宁雪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推开沈耀，披上衣服。
说话时，声音还带着情欲后的沙哑。
“我睡过头了，马上来。”
而沈耀，却直接打开了门，从房间里拿出各种奢侈品衣服、豪车钥匙、限量名表。
宁雪看着他的举动，眼神里满是宠溺。
用口型对沈耀说。
“你弄这些做什么，他一个瞎子又看不见。”
林安的心已经死了。
现在的他只想带着女儿的骨灰，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到女儿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宁雪出来。
二人给女儿上完香。
林安便回到自己的卧室。
一句话没说，利落地将行李装好，把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放在桌上。
带着女儿的骨灰，转身离开生活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