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又一个男人找上门，他说李凯收了他六万块钱，要让我做他媳妇。

这男人叫王山，年级五十五岁，大腹便便，黑眼圈大的吓人。

看到王山的那一瞬间我才明白，我这边替李凯遮遮掩掩，那边李凯早就不知道把我卖给多少人。

毕竟是法制社会，看到我不同意，王山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像个赖汉，天天蜷缩在我家门口，像一只哈爬狗。

只要有人从我门前经过，他就指着我家的门对邻居说：“这里面是我媳妇，她收了我的钱，奖是要嫁给我的。”

我躲在门里不敢出声，也不敢出门，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他！

最后还是我得老姐妹春霞给我打来电话，她强烈要求我报警。

直到此时我还在犹豫，还在顾虑，在电话里支支吾吾说：“如果要是报警，李凯会不会被抓起来？”

不要怪我优柔寡断，有过孩子的人都知道，即使自己孩子混账，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心头肉。

心里总是存着一丝侥幸，觉得他只是走歪了路，将来还会回心转意的。

却没想到春霞在电话里大骂我一通：“你老板走了，是不是把你的脑子也带走了？

你想想李凯短时间骗了这么多钱干什么？

难不成，你真以为他是去做生意？”

春霞的话，宛如一柄重锤，当即敲醒我。

没错，前前后后光是我知道的，李凯就已经拿走十几万，他在这个五线都挂不上的小城市，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生意？

难不成是非法的买卖？

我越想越觉得可怕，当即报了警。

警察来的很快，看到堵在门口的王山，也提留进来询问。

在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后，警察颇为同情的看了我一眼，试探性询问：“李凯收这些钱，你是不是一点也不知情，并且没有花这些钱？”

我点点头，我确实不知道。

经过了解后，警察对王山说，这事不应该找我，要找也应该找李凯。

谁收了他的钱，就是谁骗了他，王山要去找真正的债主。

王山是个赖汉，但同时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

警察都这么说，他敢怎么样？

脖子一缩，不住点头。

这事我自以为到这里和我没关系了，我甚至还希望警察帮我找一找李凯的下落，因为我已经许久没有看到他。

却没想到，事情转变的这么快，李凯这个畜生，几乎是报警当天晚上，就猴一样偷偷溜回家里……
自从上次我和李凯不欢而散后，已经过了足足一个星期。

我估摸着上次李凯说的那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但清晨急促的拍门声，打乱了我得思绪，一开门为首的就是上次李凯带着来的黄牙男人。

他看到是我打开门，脸上老树皮似的褶子炸开花，但他似乎想在我面前表现表现，整个人笑的说不出的猥琐。

“大妹子，俺叫邢大伟，以后你就喊俺伟哥就行了。”

说着伸着头就往屋里钻，我赶紧把门虚掩上，寒着脸说：“你要是找李凯，你就去外面找，他不住这里。”

正想关上门，就听到邢大伟笑嘻嘻的开口：“大妹子，俺不找他，俺就找你。

你儿子收了俺八万八的彩礼，现在你是俺女人了。

俺来就是想问问你，结婚的时候你想穿婚纱吗？”

听到他这话，我迅速将入户门合上，并从里面反锁。

邢大伟被我推得措不及防，被反锁在门外他还不太乐意：“俺知道你瞧不上俺，但是你儿子收了俺的钱，你就得嫁给俺，我劝你早点想通，要不然俺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他收了你的钱，你就让他嫁给你，这事和我没关系。

你要是再来，我就报警。”

我隔着入户门说道，没敢用太大声音，害怕被邻居听到。

可是邢大伟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张嘴就是破锣嗓子：“你躲也没用，你就是我邢大伟的女人，等结了婚，你就要在床上伺候，到时候老子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

我用背抵着门，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我几乎可以想象街坊邻居现在肯定出门看热闹。

说不准还会在背后说出什么编排我得话，我还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李凯收了邢大伟的钱，这是就像是长了腿，几乎相熟的人都知道。

一开始还有亲朋好友骂李凯，但这话传着传着，就传成我不知检点，故意在外面勾搭男人。

老伴尸骨未寒，我却另觅新欢，这样的话题无意更受欢迎。

这段时间，几乎一出门，我就看到身边的人，总是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我。

心里的酸涩难以言表，想我一辈子清清白白，老了老了，竟然被自己儿子搞成这样。

原以为这事到这里已经是极限，却没想到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你酒喝多了吧，说的什么屁话，你给我找男朋友，不怕你爸晚上去你梦里抽你。”

我站起来，说实话心里有些生气。

到这个时候，我还以为只是儿子的一句玩笑，殊不知儿子当即变了脸色，颇有几分认真的开口：“妈，我和你说真的，你嫁给这老头吧，也不用多，就嫁给他两年就行。

我知道你和我爸情比金坚，但是也不能不管我吧？”

我听到这话，蹭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过身去厨房找擀面杖。

老伴你看看，你儿子反了天了，竟然开始给我找男人，这不是瞎胡闹吗？

我从厨房摸出擀面杖，指着李凯的脸问：“你再说一遍刚才那句话。”

李凯站起来，一米八五的个头压过我一头，无形的压力让我意识到他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拉着我的手，甜滋滋喊我妈妈的小孩子。

“妈，刚才那个男人说了，只要你愿意嫁给他，就会给我八万八的彩礼，我现在做生意继续周转资金，你只需要忍两年，就两年还不行吗？”

李凯表现得甚至比我委屈，满脸都是你是我妈，你不能不管我得意思。

我气的脑子充血，一股说不出的热气直往头顶钻，差点没站稳。

“你个不要脸的玩意，你要把你妈妈卖了？”

我没忍住，啪甩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别说这么难听，我这不是怕你万年孤独，给你找个伴吗？”

他蹲在地上，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在明知道我有气管炎闻不得烟味的情况下，还是把烟点燃。

“我就不知道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我发小赵峰，人家妈妈都嫁了八次了，光是彩礼钱就给赵峰买了一套房。

我就是让你嫁过去两年，你怎么就不能忍忍，上次你不是还说，只要孩子过得好，你就过的好吗？”

他自顾自的说话，压根没抬头。

如果他抬抬头，就能看到已经被气的满脸通红，连气都喘不上来的我。

我抄起手里的擀面杖，对着他的脊背就是一下：“把自己的妈卖了做生意，这就是你们年轻人口中的前途？

我告诉你，这事门都没有，以后你提都不要提。”

强忍着心里的颤抖，没敢把话说太大声，这是老小区，隔音效果不太好。

即使我已经气的头开始发晕，但还是想把这件事压下去，要不然以后这些老邻居该怎么看我，又该怎么看李凯？


李凯因为聚众赌博，蓄意伤人，以及诈骗罪被起诉，赵峰也因为聚众赌博以及诈骗罪，被起诉到法庭。

李凯和赵峰的诈骗罪，是那些出了彩礼的老头共同上诉。

赵峰如何定罪我不清楚，李凯确实是证据确凿。

他开庭的时候，我没去看，我没办法面对那个从小被我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变得面目全非。

后来我把家里的东西打包，准备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还是接到了李凯从监狱里打来的电话，他提出希望能见我一面。

我不知道他要见我干什么，但还是去了。

“你别装的冠冕堂皇，其实你是我爸的小三对吧？”

李凯笃定的说出这句话，说的我一头雾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当时我和你爸爸认识的时候，你亲妈早就已经死了。”

“别给我装，赵峰都告诉我了，他说他妈妈告诉他，当年就是因为你勾搭我爸爸，所以我妈才出车祸死的，就是你的错。”

李凯赤红眼睛，有点像小时候我在村里看到的疯狗。

我想了想，从随身携带的行李箱，掏出一沓子信。

“这是当年我跟你爸刚认识的时候，通的信。

那时候就有落款，我和你爸认识的时候是1989年，而你妈妈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1985年走的吧。”

李凯看着那对有些泛黄的信封，指尖不自觉颤抖。

“这么多年我自始至终都是把你当成亲生儿子看待，甚至为了你连自己的孩子也不生，就怕你会觉得我不爱你。

可到头来，你就因为外人三言两语的挑拨，对我说这样的话，李凯，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如果说一个人的心痛到极致，那就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李凯因为一个外人随口说的几句话，就这么对我产生怨恨，我竟然感觉不到痛心，只有失望。

李凯拿着那些信，一封一封仔仔细细的看。

“既然你想知道所谓的真相，我也不怕告诉你。

你妈妈其实并没有死，赵峰的妈妈就是你亲妈，当年她婚内出轨，被你爸爸抓到，俩人才离了婚。

那个年代，这种丑闻几乎可以毁了一个人，你爸怕你被人嘲笑才告诉你说你妈妈死了。”

李凯猛然抬起头，那脸上布满了惊诧。

“赵峰和你说这些子虚乌有的话，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这事我和你爸都知道，赵峰妈妈也知道，至于赵峰知不知道那我就不清楚了。

你原本有大好的前程，却因为赵峰的唆使却进了监狱，值吗？”

说完这句话，我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即使李凯是因为别人的蒙蔽，才对我忽然态度恶劣。

但这么多年我对他什么样？

就算是个石头，也该捂热了吧？

可他自从知道我不是他亲妈后，就总是带着有色眼镜看我，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既然这样，这母子不做也罢。

这套老房子我没有卖，没舍得卖！

里面有我和老伴最美好的回忆，也有李凯从小到现在所有的记忆。

虽然我觉得自己和李凯一辈子不会见，但这套房子我还是留给了他，希望他从里面出来后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我当年一无所有来到这个家，如今也是一无所有的离开，随身带着的莫过于被修复过老伴的照片。

带着这张照片，就好像老伴陪在我身边，我要和他去看看遍祖国河山的每一个角落，等将来我下去了，他问起来，我也能一一细说给他听。

过了很多年，我才从春霞嘴里听说李凯的消息。

他在狱中表现不错，减刑好几年出来，没有文凭也没有经验，还有案底的他，只能找了一份送外卖的工作，勉强维持生活。

好在老房子还在，李凯不用租房子，生活到倒还过得去。

赵峰还在监狱继续服刑，赵峰妈妈到时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然去法院起诉，把自己儿媳妇告了。

说儿媳妇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她买的，所以她有权收回。

赵峰媳妇恨得不行，当即撂下话，以后赵峰妈妈就是死也不要找她。

当即回去和赵峰提起离婚诉讼，然后带着儿子不知所踪。

赵峰妈妈守着那套房子，又不能吃又不能喝，听说李凯出狱，竟然恬不知耻的去找李凯要生活费。

现在赵峰妈妈和李凯天天掰扯不停，听说还要闹到法庭。

听到这个消息，我正在桂林看山水，当时心里就想，这不是李凯心心念念的亲妈吗？

不知道他有没有高兴，自己和亲妈相认！


晚上客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我从床头下掏出一把剪子，蹑手蹑脚的往外走。

自从老伴离开后，我就养成了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

独具老婆一个人生活，最会给歹人为非作歹的时间…… 一个黑影在客厅里扒拉来，扒拉去，刚要拿出剪子厉喝，就看到那黑影转过头，喊了一句：妈！

是李凯，听到他的声音我放下心，打开客厅灯。

“你干什么鬼鬼祟祟？

回家就回家，这是干什么玩意？”

我心里已经对李凯气的不行，但是看到李凯狼吞虎咽的吞食着，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我心里又有些不落忍。

“妈，是我的错，我鬼迷心窍，竟然要把你卖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心里难受，妈，你原谅我好不好？”

在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李凯就跪在地上对脸开始抽，啪啪啪，三下，他半张脸就肿了起来。

“到底是 怎么回事？”

我压着声音询问道。

“我做生意被人家骗了三十万，这些钱是我借的高利贷，现在人家到处找我，妈，我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

许久未见的李凯，瘦骨嶙峋，满脸都是病态。

我这个做娘的即使心里在生意，也不由的先软了三分。

“为什么不和我说？

这事你怎么不和我说？”

我对他厉喝道。

“谁骗了你，有没有报警？

现在还欠多少钱？”

我连环炮似的询问，让李凯不知道该回答那一句。

“妈你别管了，现在那高利贷利滚利，已经高的不得了，还咱家肯定是还不起，我准备今天晚上跑路，现在来就是见见你。”

李凯抱着我的腿，哭的泣不成声。

听他这么说，原本心里那点怒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说不出的痛惜。

我搂着李凯的头，也不由的开始哭：“我的孩啊，你怎么被人骗的这么狠，你去报警吧，人家不是说，高利贷都是违法的吗？”

“妈，你不懂，如果我报警，那些人会把我的腿打断的。

我现在得赶紧走，妈你还有没有钱？

我得拿着这些钱赶紧走，妈，你救救我吧。”

李凯抱着我的腰，就像小时候那样，哭的像个找不到妈妈的孩子。

我摸着他的头发，回到房间，刚把自己的存着拿回去，脑子里忽然闪过春霞那句话：难不成你真以为他是去做生意？

我留个心眼，把家里三千块的现金拿出来，我的棺材本又放回去。

如果李凯在外面稳定了，有合适的机会再给他。

三千块钱，够他去外地生活一段时间了。

我把现金拿出去，就看到李凯隐晦莫名的看着我，那眼神盯得我发麻。

“这里有三千块钱你先拿着，到外地想办法给我打电话，我在给你寄钱。”

我把钱塞到他怀里，李凯拿着那些钱，寒着脸：“你就给我这点钱？”

我看他这态度，心里咯噔一声，幸好没把存折拿出来。

“三千块还少？

这是现金，你拿着先去外地，等到地方我再给你汇钱。”

我绝不能一下给他这么多钱，李凯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谁知道这钱最后去那了？

我这话刚落，李凯就噗通将我推到一边，转身回到房间，翻箱倒柜的找到我刚才藏着的存折。

拿起存折就要往门外面冲，我赶紧站起来，拉着他的胳膊：“你是不是疯了？

你这是抢钱知不知道？”

“你的钱不就是留给老子的，你天天嘴上说着多爱我，其实还藏了这么多钱，三十万啊。

你可真狠，看我这样了，都没说拿钱出来给我还债。”

李凯撕咬着牙，一脸不忿的说。

“这钱你不能拿走，这是你爸的死亡抚恤金，你还给我。”

我没搭理他，上千去撕扯手里的钱。

一阵剧痛来袭，李凯对着我肚子就是一脚，蹲下来拉着我的头发，砰，将我的头磕在地上。

“我信你奶奶个腿，这钱老子今天非拿走不行，密码还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对吧？”

我狰狞的脸，让李凯确认了密码，转身对着铁门就是一脚，然后耀武扬威的走出去。

而我在李凯李凯的一瞬间，彻底陷入昏迷。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秒，我脑子里想的全是李凯小时候的样子，可心里对李凯那一点点亲情，也随着这些回忆，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