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自己把这件事情促成了，可李向前压根没有丝毫的顺杆往上爬。
这就是不傲才以骄人，不以宠而作为！
“严主任，小事而已，都是为了咱们厂，这是我应该做的。”
严淮海越发觉得李向前是个人才，足够地令人满意。
做事靠谱，听到夸赞也不会翘尾巴。
就在两个人交谈之时，蔡厂长和梁海军也走了过来。
见到李向前,像是把他当作和自己同等的人物来看待一般，梁海军甚至当着严淮海的面，当众挖起了墙角。
“严主任，向前跟着你可是屈才了啊，不如让向前来我们销售科,这样才能物尽其用嘛。”
严淮海也不让人，直接反驳道：“现在销售科就是个烂摊子，谁会去你们那里，向前别听他的。”
严淮海这一句话直接戳在了梁海军的肺管子上，现在的国营厂销售并不好干，沿海地区发展过快，纺织品打不开局面，厂子里资金流动过少,发不出工资，梁海军愁得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好不容易见到李向前这个人才，他自然是想好好地留在身边。
李向前笑了笑，打趣起来。
“梁科长好,去销售科倒是可以，就是我的工资可不便宜哦。”
梁海军听到李向前这话，瞬间两眼放光，急切地问道：“此话当真？”
“哎，向前，你可不能被这家伙给骗了啊！这家伙忽悠你去销售科，可没什么好事！”
严淮海还在阻拦梁海军的无耻挖墙角行为。
紧接着补充起来：“我这里可是要准备给你加担子的！”
可是李向前依旧不为所动，想着要去销售科担任销售科员。
毕竟，他想要快速地积累资本，就要走销售这一条路。
“当真，以后还要请梁科长多多教导了。”
梁海军见到能够让严淮海吃瘪，自己还得了李向前这个助力，不禁心情大好，哈哈大笑道：“好，我们纺织厂终于有救了！”
虽说严淮海脸上是有些不悦的，但是内心当中还是希望李向前能有个好的发展。
就没有多说什么。
梁海军拉着李向前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简单，一张桌子，墙上挂着一面红旗，整捆整捆的文件摞在梁海军的办公桌上。
梁海军坐到座位上，将一份厂里的文件递给李向前，说道：“目前厂里的库存是清理出去了，但是没有销路，没有具体的销售渠道，咱们厂子还是难以运转，不知道向前你有什么好办法？”
李向前看着文件陷入了沉思。
的确，库存解决了这只是第一步，打开销售渠道，让纺织厂运转起来才是根本。
但是随着改革开放，沿海地区的服装制造业的快速兴起，极大冲击了传统的纺织工业，这也是目前国营纺织厂面临的主要困境。
“叮铃铃......”
这个时候，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梁海军接起电话，传来的声音让梁海军有些意外。
“二伯？你怎么打电话来了？”
电话的那头传来了略微有些苍老的声音。
“海军啊，我终于打通你的电话了，我找你啊，是娟娟上学的事啊。”
梁海军听到这话眉头一皱，有些不悦道：“二伯，我就是个销售科科长，娟娟上学的事，我可解决不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讲情面，不管怎么说，娟娟也是你的亲戚啊！我可听说了，不是有个叫什么希望工程的，专门为贫困村建立希望小学，咱们村这么穷，有许多孩子都读不起书，上不起学，你帮忙打听打听，能不能在咱们村里，搞个希望小学！”
没等梁海军说话，电话那头的二伯就挂断了电话。
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自己这个不讲理的二伯属实有些无奈。
李向前看着梁海军打完电话就成了这副模样，就知道对方肯定遇上了什么事。
“怎么了，梁科长，看起来你像是遇到困难了。”
梁海军看着李向前，不知为何，总感觉眼前这个青年或许有办法帮他解决眼前的事，于是把自己老家蓝田村的情况说了一遍，提到了自己二伯所说的希望工程。
“希望工程？”李向前脑海里顿时想起有关希望工程的事情来，希望工程是1989年10月份发起的以救助贫困地区失学儿童，其宗旨是建设希望小学，资助贫困地区失学儿童重返校园，改善农村办学条件。
这个举动可以说是功在千秋的事情！
不仅仅是改变了一大批失学儿童的命运，还顺带着改善了贫困地区的办学条件，最为重要的是唤起了全社会的重教意识，促进了基础教育的发展。
从长远的角度上来说，这希望工程弘扬了扶贫济困助人为乐的优良传统。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希望工程应该刚刚开始施行。
李向前手指敲着桌面，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梁主任，能不能给我一份你们村子的资料，或许，我有主意了。”
思考片刻之后，李向前朝着梁海军神秘一笑。
这让梁海军有些奇怪，难道对方真的能行？
既然要自己村子里的资料，他准备就是了，于是拿起电话来给自己的二伯重新打了电话，要对方送一份村子里的资料过来。
就在李向前打算告知梁海军自己的想法的时候，突然赵卫东找了过来，着急忙慌地说道：“不好了，向前，程家的人知道你抢亲之后，气不过去找陈家理论去了，他们现在正在陈家门口讨要一个说法呢！”
李向前心中一惊，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快！
“梁科长，我先走了，有点急事要处理一下。”
还不等梁海军说些什么就急匆匆地站起身，和赵卫东赶到陈家。
陈家门口不知何时聚集了几名凶神恶煞的社会闲散人员，正在门口闹事。
“姓陈的，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竟敢退程家的彩礼，就不怕我们的报复吗？！”
为首的一人一脸嚣张的神色，手中握着一根棍子。
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晌午刚过，日头毒的就跟下了火是的。
老树上的蝉鬼儿蔫了吧唧的，就算是坐在树荫下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脖颈往下淌。
吧嗒吧嗒的摔打在地上摔成两半，李向前伸手抹了一把脊背早就湿了一片，他不满的嘟囔了几句。
没得法子，80年代非常流行的的确良面料干净利落。
虽然胜在价格亲民备受追捧，但不吸汗，不透气的特性在闷热的夏日里甚至还赶不上腈纶的。
不远处农村合作社上挂着掉了漆皮的大喇叭里正播放着的是一首咱们工人有力量。
昂扬的曲调，振奋人心的歌词,好似真的让周遭那些匆匆而过的工人阶级振奋人心。
“89年啊。”
李向前闭了闭眼，而后看着周遭和他擦身而过的人群，面容有三分缅怀，三分不解。
他不解自己为何只是小憩了一会，再睁眼的时候就从万众瞩目的李总摇身一变再次回到了往日的旧时光里。
四十七岁的李向前事业有成,在商海中扑腾的半辈子的李总历经浮沉总算在不惑之年完成了在纽交所敲钟的壮举，事业有成，风光无限。
“咋就重生了呢。”
李向前耷拉着眉眼不满的嘀咕了一声，眉眼间却没什么落寞的情绪。
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自己肚子上的八块腹肌，早年间早已在酒桌上推杯换盏的应酬中完全融为一体的腹肌如今棱角分明，刚硬甚至还带着无数年轻的活力。
算了，就当看在二十一岁的份上。
二十一岁的李向前高中毕业，头两年是下乡的知青刚回到长安不久,家里拖了不少关系才把他送到了国营纺织厂里捧铁饭碗。
不过算算日子，估计这铁饭碗也没多少日子好捧了。
“喂，李向前，我在跟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当初你下乡回来,李叔费了多大的劲托了多少关系才走通了国营厂的门路，你咋就不知道珍惜呢。我知道你是高中毕业的返乡知青，看不上我们这些工人阶级，但你也不能上杆子跟老严吵。”
“要是到时候丢了饭碗，我看你怎么跟你老汉交代。走，下午你跟我去给严主任道歉，服个软，低个头这没啥，你要不同意，别怪我跟你急。”
“李向前，你傻乎乎的瞅啥呢，前边有花儿啊。”
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眼瞧着李向前呆呆的看着土路上来往的人群没搭话，姑娘气急的跺跺脚，一只手拧在了李向前的耳朵上九十度反转，后者吃痛的呼了一声，顿时清醒了过来。
“哦，哦，我在听。”
李向前扭过头，一眼就瞧见了到应在眼中的姑娘形象。
大抵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身上穿着国营纺织厂的藏蓝色工服，头顶的乌亮秀发扎成了两个麻花辫。
吹弹可破的俏脸上虽然未施粉黛，但看起来却非常青春质朴。
李向前心中恍惚了一下。
她叫陈亚楠，算是和李向前一个大院长大的发小，打小的时候两家前后院的住着，分明是男女有别，却叫李向前活脱脱的当成了能拜把子的兄弟。
直到后来李向前下海亏的灰头土脸，陈亚楠一直不离不弃，李向前才隐约发现了对方心中的难言情愫。
只可惜啊造化弄人，两人一再错过，哪怕后来李向前功成名就也没走到一起。
“那你倒是给个反应啊。”
“我可跟你丑话说在前头，为了给你找工作，你老汉人情用了，钱也花了，你可不能瞎糟践，不然我可跟你急。”
陈亚楠跺了跺脚，转身站在了李向前的脚跟前。
“知道了，我等下就去。”
李向前压住心中翻涌的情绪，点头道。
见到李向前开口，陈亚楠刚想继续呵斥，她太清楚李向前是个什么驴脾气了。那是认准了死理儿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主儿。
只是李向前的话音儿在她耳中转过一圈，陈亚楠登时惊住了。
“你说啥？”
“我说等下就去，你说的不错，为了我这工作我老汉却是花了不少钱，到现在还欠着不少外债呢。这工作来之不易，确实不能说不干，就不干。”
李向前认真道。
一听这话，陈亚楠更蒙了。
她没想到这种通情达理的话能从李向前这头倔驴的嘴里说出来，于是上杆子一步，急声道：“你说真的？没糊弄我。”
“当然，咱俩啥关系。”
李向前忽然咧嘴一笑也站了起来，两人本来相距不过一米的距离，如今李向前突然上前一步直接突破了男女之间的安全距离。
这话一边说着，李向前还笑嘻嘻的伸手抓住了陈亚楠的手，乐呵呵道：“放心，我这人倔但说出来的话一个吐沫一个钉，绝没二话，这你总的信。”
下意识的，陈亚楠点头。
这话倒是真的。
李向前这人虽然脾气倔，但说话从来不打折扣，他答应的事儿千金不换，哪怕是刀山火海都得给你办到。
不过......
“姓李的，你撒开！”
玉手被李向前握住，陈亚楠的脸唰的一下就从脸上红到了耳后根上，她怒瞪着李向前看了一眼，急赤白脸的就要往回缩。
可恶的李向前竟然占她便宜。
“对不起，对不起，嘿嘿。”
李向前嘿嘿一笑，当然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
只是他的一双手死死的抓住陈亚楠半点也没松开的意思，羞的陈亚楠粉脸通红，一脚跟就踩在了李向前的脚面儿上。
“李向前，你别耍流氓，信不信我去公社告你。”
陈亚楠红着脸，瞪着眼。
“你舍得？”
李向前顿时口花花了一句。
一听这话，陈亚楠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盯着李向前，眼中殷红的都要滴出水来，颤声道：“李向前，你别这样，让人看到不好，再说了，你有女朋友......”
闻声，李向前也没继续死皮赖脸的耍流氓，于是，他后退一步，笑嘻嘻道：“得勒，那是不是我没女朋友就可以耍流氓了？”
陈亚楠晕晕乎乎的，显然没料到这话会从李向前嘴里说出来。眼见着自己的手被松开，陈亚楠忙不迭的就朝着远处跑。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丢下一句叫李向前别忘记先前答应的事儿。
看着陈亚楠远去的窈窕背影，李向前捏着下巴险些笑出了声。
这辈子可不能叫珠玉蒙尘了啊。
不过......
“确实不能这么轻易就撂挑子啊。”

李向前来到梁海军的办公室，将自己的想法和梁海军说了之后，梁海军的脸上明显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看着李向前的目光更加地火热。
就像是瞅着个新婚的小媳妇一样，让李向前都有些不太自在。
“联系希望小学的事，就交给我来吧！”梁海军拍着胸脯说道。
感觉人生头一次这么充满斗志。
他看着李向前越来越顺眼，不自觉地一些心里话都吐露出来。
“向前啊，你这次可真的是立了大功了，你要知道厂子最怕的就是接不到生意,工人没有事情做，目前虽然利润不多，但是厂子里有活干，你就帮厂子解决了大问题啊！”
梁海军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也快要退休了,我想如果我退休了，那么后面你做这个销售科科长，我也就放心许多了。”
李向前闻言适时地递过去一根烟，让梁海军颇为受用。
“梁主任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怎么能够说这种话呢。”
他又怎么看不出来，梁海军这是在试探他。
恐怕这个家伙之前的热络有几分都是装的。
专门在这里试探他，若不是他多留了个心眼，可就要被他套出话来了。
不过李向前本来也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国营企业在九十年代初出现的颓势，是历史发展的大趋势，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他所能做的只是快点将财富积累起来，在未来国营纺织厂破产重组之际,能够迅速地收购国营纺织厂一部分组成，成立属于他自己的公司。
脚印要一步一步来，饭要一口一口地吃。
李向前不到关键时刻，不会露出自己的獠牙。
李向前告别了梁海军，打算继续将倒买倒卖的手段干下去，毕竟原始资本的积累，可没有那么容易。
李向前在厂内走着，想着下一步倒卖什么，全然没有注意到背后出现的陈亚楠。
“李向前！”陈亚楠突然地出声，让李向前吓了一跳。
他回过头来，只见到陈亚楠正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大步上前，很自然地握起陈亚楠的手，这一下子倒是让对方脸颊红了起来，红到耳朵根。
“别闹，这么多人看着呢。”陈亚楠害羞道。
李向前又恢复了往常的那份混不吝：“怕什么，都知道你是我以后的未婚妻，我还能怕别人说？”
眉目低垂，陈亚楠神色有些低落，显然程家的事对她影响很大：“我家那里，谢谢你......让你遇到麻烦了......”
李向前刚想出声安慰些什么，忽然一阵急促轰鸣的汽车发动机声响了起来，厂子里的人发出一声惊呼。
一辆捷达如同钢铁猛兽一般，在厂子里横冲直撞，以非常装逼的手段完成了一个原地转圈漂移，最后停在了李向前和陈亚楠的面前。
车门打开，程国庆非常得意地戴着一副墨镜走下来，看着李向前和陈亚楠，挑衅一般地说道：“姓李的，识相的话离开亚楠，这是我程家的媳妇儿，否则，我们程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告诉你，我们程家可又接下了一个大单子，等我们这单完成，这整个长安的服装加工厂都得姓程，识相的话，赶紧给我滚！”
程国庆的嚣张引来了厂里多数人的注意，很快都围拢了上来，像是看着这一场热闹。
“这是捷达吧，能买得起这样的车，这程家果然名不虚传，看来，以后有可能是我们长安的首富啊。”
“是啊，要是我家闺女能够嫁到程家去，那我家里的祖坟就算是冒烟了，我得给列祖列宗好好磕几个头。”
“这个李向前，不就是给厂子里卖了几件衣服，就敢开始目中无人了，还敢挑战程家，真是不知好歹。”
......
周围等着看李向前笑话的人不在少数，李向前又怎么能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
除了爸妈这种至亲之外，没有任何人愿意看着你混的好。
陈亚楠却抢先一步走到程国庆面前，朝着对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程国庆以为是陈亚楠害怕了，并没有感受到他即将到来的危机。
程国庆抹拢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得意地笑道：“怎么？现在想清楚了？现在想清楚，可是还有机会的。”
陈亚楠原本的脸上还挂着笑，下一刻就是抬起腿直接向着程国庆的下路踢去。
可谓是稳准狠！
“程家是吧？你给我听清楚了，老娘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被你们挑来挑去的货物！”
程国庆被陈亚楠这一脚踢得就像是摔了个七荤八素般，直接说不出话来，整个面色就像是霜打的茄子。
捂着肚子，牙关紧咬。
“嘶......你......你......你！”
陈亚楠脸色一寒：“给我滚！这里是国营纺织厂，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放肆！”
说完，不再理会程国庆。
“好，好，非常好！你们给我等着！！”程国庆撂下狠话，摔闭上车门，狼狈地离开。
李向前眼底，流露出一丝阴狠。
环视一周后，陈亚楠怒道：“看什么看！再看连你们一块揍！”
围观的工人见到陈亚楠这么刚烈，都悻悻地散去。
李向前朝着陈亚楠比了个大拇指，陈亚楠又变成了粘着李向前的那副小巧依人的模样，变得乖巧起来。
“你这几天都向梁科长那里跑什么，有什么事，如果我可以帮到你，你也可以和我说。”陈亚楠说道。
李向前摸了摸下巴，心里打定了某种主意。
“唔，暂时还用不到老婆大人的武力，不过，有一件事我的确是必须去做了。”
下午，李向前让赵卫东去找热钢厂谈煤炭生意，谈下来煤炭价格打算继续用衣服去换倒买倒卖。
另一边，他又来了一趟众和服装加工厂，见到了高奉年。
“我听说程家接了校服的生意，我们也可以做希望小学的校服，并且我们可以将希望小学的校服上，设计一个特殊的标志性的符号，就像奥运会的五环。”
李向前在高奉年面前，用一张纸涂涂画画，高奉年虽然看不懂李向前抽象的画风和logo，但他明白这是件对他来说是有利的事。
“不愧是年轻人啊，就是有想法。”
李向前展齿一笑道：“高厂长客气了，其实这次来，我还有一事相求。”
高奉年挑了挑眉：“哦？不知是什么事？请讲。”
李向前搓了搓手，笑道：“那个，我想跟你，借点钱。”

第二天一大早，李向前就敲响了赵卫东的家门。
赵卫东被吵醒，忍不住就要开口骂脏话。
自己还沉浸在美梦之中，被人生生打断，这种滋味就像是到嘴的鸭子飞走了。
可一看到是李向前，到嘴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对方可是自己的大粗腿，不能得罪了。
一想到昨天对方让自己办的事，他一直忙到很晚才回来。
再加上这几天给李向前做牛做马，累得够呛。
忍不住有些抱怨起来。
“向前,又有什么事？你能不能让我歇会儿，生产队的驴也没有你这么使唤的。”
李向前没有理会赵卫东的抱怨，大手一挥说道：“行了，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包你满意！”
赵卫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向前带走。
坐上公交车,直到一处看似车厂的地方停下。
“车厂？向前，咱们来这里干嘛？”
赵卫东终于打起精神来看着面前的汽车厂，不知道李向前搞什么名堂。
“车厂还能干嘛？当然是来这里买车！”
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李向前没好气的说道。
往车厂里面走去，赵卫东好像还在做梦一样，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叫道：“买，买车？！”
李向前并不像是开玩笑,赵卫东连忙一路小跑赶上，不断地问道：“买车？你哪来的钱买车？就算是你最近赚的钱，也不够买车的吧。”
拍了拍口袋，李向前继续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着：“我的钱当然不够，我找人借的！”
赵卫东才发现对方的口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鼓了起来。
难道是钱？
嘶,李向前抢银行了？
“向前，抢银行可是犯法的，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做违法犯罪的事比较好！”赵卫东以为损友去抢银行了，一把把对方给拉住了。
这话一出，把李向前听愣了，旋即回过神来没好气的骂道：“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昨天去找高奉年借的！”
“高奉年？高厂长？他竟然会借给你钱？”赵卫东表示有些不信。
开什么国际玩笑，只见过一面就掏钱，对方莫不是个傻子。
可是能够在商海沉浮当中脱颖而出的存在，能是傻子吗？
“一开始我也只是想着试试看，不过这个家伙貌似还是挺好说话的，我老子都没借给我这么多钱过。”
李向前回想起来昨天高奉年爽快的拿钱的场景，还是感觉有些费解，好像这个家伙对他特别信任似地，一点也不担心他还不上。
赵卫东闻言一呆，紧接着一本正经地胡说道：“难道高奉年才是你亲生父亲？你家老李头不是亲的？”
李向前懒得与赵卫东斗嘴：“脑子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谢谢！”
很快就有车厂的人前来接待他们，就连车厂的人都是高奉年给他早就通过气，安排好的。
听到李向前要买车，高奉年可是无比地上心，这待遇，真的是亲儿子了。
“你好，李先生，我叫贺奇。受过高厂长的吩咐，今天带您看车。”
贺奇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像他这样卖车的人可是见过太多的客户了。
李向前这种特别年轻的人来买车，还通过高奉年的人脉，不是家里有背景就是家里有钱，可得好生伺候着。
“贺经理，那就麻烦你了。”李向前热络的跟对方握手。
贺奇带着李向前和赵卫东来到展厅，代表着时代标志性的每一辆车映入他们的视线。
捷达，桑塔纳，夏利、北京吉普......
最终李向前的目光停在一辆红色的小夏利上。
他回想起了他前世的时候，陈亚楠喜欢的车就是夏利。
“要不就买夏利吧......”李向前的目光流露出一丝难得温柔。
“啊？可这更像是给女孩子开的吧？向前，原来你是给亚楠买的吗？”赵卫东不解地问道。
“就算是吧......”
提车的过程很简单，八九十年代的时候，甚至驾照都非常容易考，李向前没有犹豫买了夏利。
“以后，咱也算是有车的人了。”
李向前摸上方向盘，虽然不是后世他开的宝马五系，不过在这个年代，有辆车就已经算是暴发户了。
之后做什么事，也会方便许多。
人靠衣装马靠鞍，车就是一个人的脸面。
去跟人谈生意可信度更高一些！
“走，卫东，带你兜风去。”
李向前开着车一路开回了家，到了赵卫东家门口停下。
“真过瘾！向前，以后我兄弟也是有车的人了，这我不得好好吹吹，让那些人还敢看不起我！”
赵卫东摸着车门，一脸兴奋。
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后继续道：“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一辆车。”
李向前记得不错的话，后世赵卫东混得其实也不错，不仅娶了蔡副厂长的女儿蔡晶，还借着互联网的东风成立了音符跳动，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上市公司。
不过赵卫东与蔡晶的感情并不和睦，再加上他的父亲一直想让他接手破产后的纺织厂，遭到赵卫东的抵触，搞得父子二人的关系也是极为紧张。
“卫东！真是的，你小子跑哪去了？今天你萧叔叔来家里做客，都没看见你的人影！还不快回家里来！给你萧叔叔倒茶！”
赵卫东的母亲黄雅慧见到赵卫东，一顿批评就是落了下来。
“知道了，妈。”赵卫东有些丧气地说道。
对于这种迎来送往他是真的不喜欢。
黄雅慧这才看到李向前，又变了副脸色。
“哎呀，向前啊，现在向前可是名人了，有时间多带带赵卫东，你们可是从小一块长大的。”
李向前点点头：“当然，黄姨。”
黄佳慧这种中年妇女属于典型的那种没怎么有见识的家庭妇女，想让对方看看自己家的厉害亲戚。
“要不你也来家里吃口饭？今天他萧叔来家里做客，他萧叔可在四九城工作，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呢。”
本来，李向前是不打算去的，不过赵卫东却开口了。
“那来吃口饭吧，向前。”
赵卫东潜意识里想让李向前代他在亲戚面前出口气。

李向前琢磨了一下。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未来的二十年，是科技和经济蓬勃发展的二十年，自国家开放双规经济开始的华夏搭上了高速发展的快车道。
经济开放，沿海地区飞速发展，给与了这些曾经在七八十年代扮演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国营厂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冲击。
八九十年代有一句老话，是捧着金饭碗，指的就是国营厂的职位。
意思是说，一旦进了国营体制内，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一家老小都会跟着受益，一辈子吃喝不愁。但恐怕没人能够料到，用不了十年时间，曾经盛极一时的各个地区的国营厂都在小商品经济的刺激下面临破产重组的结局。
92年是第一批下岗潮的时间，但其实李向前很清楚,这一点其实早在80年代末期就已经初见端倪了。
“总得想个法子才行。”
李向前闭了闭眼，心中思索。
重活一回，他心思通透，当然没有救民于水火的觉悟。后来事业有成的成功商人非常清楚当下国营厂所面临的困局。
尾大甩不掉，体积臃肿，想要求变也不可能。
如果按照上一辈子的发展轨迹，李向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和国营纺织厂的一车间主任大吵一架，然后借坡下驴一头扎进商海中扑腾。
而李向前此刻改变主意的原因也很简单。
报恩。
陈亚楠嘴里的严主任叫严淮海,是长安国营厂一车间的车间主任。
虽说年少时候李向前对这个古板刻薄的小老头儿没什么好印象，可就是这个在他印象中风评不佳的车间主任，在李向前在商海中撞破头颅灰头土脸的时候，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五千块钱交到了他的手中。
五千块，放在后世中或许只是娱乐会所的一顿饭钱。
可是在普遍不富裕的八十年代末期可是正儿八经的一笔巨款。
这么说吧,八十年代末期，一斤猪肉的价格是5毛，两三毛的菜钱足够一户三口之家美美的吃上两三天。
这个时候普遍还有万元户的说法。
五千块，抵得上半个万元户，严淮海一个老工人阶级每月的工资加起来不过二三十块钱而已，哪怕拿屁股想想李向前也知道对方怕是已经借遍了亲戚朋友。
这人情他得还。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几天吧。”
李向前想到。
上辈子国营厂在八九年曾遭遇过严重的经济诈骗，一伙自M国来的外商凭借当年国内企业对外资不甚了解钻了空子。
用不到一成的货款，就清空了国营厂的全部库存。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愚蠢的厉害，但当年的受害者却是颇多，这是时代的局限性。而国营厂连九二年都没有撑过去就宣布了破产重组，这一次案件就是主要诱因。
而严淮海作为促成那笔交易的参与人员就是主要责任人。
几乎没犹豫，李向前拍拍屁股就站了起来。
约么十分钟，国营纺织厂遥遥在望，八十年代的国营厂修建的气派，到处都贴着诸如：知识就是生产力，咱们工人有力量的大红色宣传标语。
“李哥来啦。”
“李哥，喝点水不？”
一路上不少人跟李向前打招呼，人气相当高，作为高中学历的返乡知青，李向前是妥妥的知识分子，在国营厂里也算是榜上有名的风云人物。
李向前乐呵呵和他们打招呼，可没想前脚刚进一车间就被一把拽住了。
“李哥，你咋来了？”
李向前愣了一下，扭头就见到一个黑胖子在扯自己的袖管。
“过来看看，老严呢？”
李向前随口敷衍了一句，这黑胖子叫赵卫东，跟李向前是一个车间的工友，关系不赖，不过和李向前这种使了关系进国营厂的外来户不同，赵卫东是正儿八经的接了自己亲爹的班，算是根正苗红的老工人阶级。
别看这小子和李向前同岁，但可是正儿八经的五年工龄。
“忙着呢呗，李哥，今儿你可不能闹幺蛾子，厂里正准备大事儿几个厂领导都忙活着接待外商呢。李哥，我知道你气儿不顺，可老严对你着实不错，你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扯后腿。”
赵卫东劝的苦口婆心。
“放心，我心里有数，没瞧见我是准备来给老严赔礼道歉的？”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卫东，你说的外商在哪？”
李向前顺着就问了一句。
一听这话，赵卫东明显愣了一下，心道晌午前李向前不还是死鸭子嘴硬，拧的八头牛都拽不回来说是要撒手不干了吗？
咋的一个晌午的功夫就回心转意了？
不过赵卫东心眼实诚也没多想，听到李向前询问外商，顿时一拍大腿，连忙道：“对，就是外商，听说是外资企业，给咱厂赚外汇呢。”
“刚我们夹道欢迎的时候都瞅见了，金发碧眼，跟电视里演的一模一样。我跟你讲，李哥，那些个洋鬼子个个鼻孔朝天，挺难伺候的。”
“不过听说一会签完合同，咱们厂里积压的那一批库存可就有销路了。”
一听这话，李向前冷笑一声，心道有个屁的销路。
他顾不得和赵卫东多说，直接就奔着国营厂办公区走，越走，越是听到周遭不少工人正在谈论外商的事情。
李向前走进车间，他先是出去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直奔最后头的销售科办公室走。
前脚还没进屋，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叽里呱啦的吹捧声，其中李向前甚至听到了一个带着沙哑的中年嗓音。
没想到哇。
老严那一副古板的性子也能拍马屁？
几乎没犹豫，李向前吸了口气，站在门外几秒然后一伸手就推开了销售科办公室的房门。
屋里正热议如沸，几个厂领导包含副厂长在内都在极力的吹捧着什么，而坐在最左侧的就是车间主任严淮海了。
而他旁边的地中海则是国营纺织厂的销售科科长梁海军。
几人众星捧月，将一个黄头发，高鼻梁，皮肤很白的外国人簇拥在中间儿，一个个极力推销，恨不能立刻促成这一笔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