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处的红烛。
我笑：「妾乃顾家长女紫鸢，寒燕是我的妹妹，一月前已成平阳王世子妃。」
「是你也好，」他将目光投向我：「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语气似乎有些冲。
这样不乖的蝶，并不讨喜。
我身子探过去，他的呼吸声逐渐沉重。
两人再次大汗淋漓。
事还没翻篇，他咬着我的肩膀，我笑意更浓。
他的这双腿，就是园中策马得知白月光淑贵妃被赐死时，惊慌坠马所废。
我答道：「听说人人都说陛下身子孱弱不堪，行事狂妄不羁，妃妾多有畏惧。可我听闻陛下和淑贵妃青梅竹马，彼时太后不喜淑贵妃身份低微，陛下却对她百般怜惜，虽给不了她皇后身份，却让她成为宠冠六宫的贵妃，如此情深的君王，有何惧？」
年仅十六的君王，欢爱后难掩少年傲气。
如同潜伏在茫茫黑夜中的老虎。
他冷哼一声：「油嘴滑舌。」
畏惧皇帝的妃子太多了，多就意味着普通。
我要的是骑在老虎背上，才能做到我想做的不可能之事。
皇帝需要的是解语花。
一朵盛放在泠泠深宫、信得过的、替代白月光活下去的解语花。
皇帝一连几日都传我近身侍奉，宫人都道这位温柔小意的美人不会得意太久。
皇后传召我进宫训话。
她鬓发无饰，穿得极为朴素，比我想象中清简得多。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
她的悦己者正和我妹妹一块花前月下呢。
「本宫曾在宫宴上见过你妹妹，」她纤细的指尖微敲桌面：「很是伶俐，八面玲珑。」
「若是她进宫，未必有你得宠。」
我摇头：「娘娘谬赞。」
「不是谬赞。」
皇后指着东南方向一处殿宇道：「那是已逝的淑贵妃所在的秋水宫，死了三年，陛下都不曾让人打搅。」
她说：「你很像她，不知道么？」
我笑得从容。
都说攻心为上。
我得盛宠不过半月，在旁人看来，定是满心盛满了皇帝。
皇后忽出此言，多半是想看我吃瘪。
「淑贵妃与陛下恩爱多年，妾在闺阁时就有所耳闻，不敢与贵妃比肩。」
「多谢爹娘，让我得此容颜，面见君王，实在
三生幸事。」
她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有些意外地抬头。
她吩咐我：「皇上难得对除了淑贵妃之外的女人上心，陛下是孝子，陛下的妃嫔自然也要有孝心，再过不久就是太后的生辰，她点名了要你绣万凰锦锻为她贺寿，你且上点心。」
语气趾高气昂，高高在上。
让我忍不住想到那个愚蠢的妹妹。
提到皇帝，她语气冷得像冰。
皇后不爱皇帝。
她双十年华，比皇帝大了四岁。
本该是平阳王世子的妻子。
却被太后钦点嫁入深宫。
因为这层关系，前世她没少给我下绊子。
我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恶趣味，漫不经意道：「听皇后提及我的妹妹，不知她是否有幸，能否与世子共同赴宴太后的生辰宴呢。」
皇后蛾眉一蹙，像是一汪秋水泛起涟漪，徒留不悦。
她起身送客。
此后再也没召我入宫训话。
嬷嬷为我得罪皇后着急，我却在太后的万凰锦缎上犯愁。
这是我赢得皇帝信任的重要一步。
可千万得让太后好好吃上一瘪为好。
太后喜奢华、好鲜丽。
我便为她倾尽所有心力作得一匹华丽无比的锦缎。
到了宫宴上，太后对我送上的锦缎看都未看一眼。
顾寒燕一副小人得势的模样，等着看我的笑话。
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内。
平阳王府送来的万寿图让太后喜笑颜开，她高兴之余，直接让下人把我精心制作的锦缎当做地席子，任众人踩踏。
前座的顾寒燕笑容太过扎眼，明稚颇为复杂的眼神直晃晃地落在我身上。
众人都是正等着上好戏的看客。
这戏不唱就可惜了。
我不甘示弱，一改进宫多日流露的柔弱，起身大赞太后慧眼识珠。

当顾寒燕选择以平妻身份嫁入平阳王世子时，我就知道她也重生了。
「做皇妃这样的美事，当妹妹的自然得让给姐姐。」
她笑得得意，认为前世的我得以儿女双全、加封一品诰命夫人，皆缘于喜结良人。
这次换她另择良夫，就能旗开得胜。
她不知道。
不是我手执白棋才赢了。
而是我无论执何棋都能赢。
1、
和前世一样，父亲官拜二品大员不久，就要安排我和妹妹的婚事。
顾家有二女，都是倾国倾城的貌。
他计划将一女送入宫中，一女嫁入平阳王世子府作平妻。
父亲话音刚落，妹妹顾寒燕毫不犹豫选择平阳王世子。
父亲意外道：「燕儿不是一直希望进宫做嫔妃？以你的手段，日后必能当皇后。」
此番言语尽是赞赏。
从小到大，父亲格外疼爱她，不仅因为她姝色过人，更因为她更听话。
听父亲的话。
这位道貌岸然的父亲，最是喜欢女儿们像路边的狗一般，对他摇尾乞怜。
甚至直到头破血流的地步。
母亲不屑于自己的女儿也成为他的附庸，不惜反抗他的命令，却沦落到惨死的下场。
我的目光不由得黯淡下来。
顾寒燕斜睨我一眼，继而微笑：
「做皇妃这样的美事，当妹妹的自然得让着姐姐，正所谓长幼有序。」
普天之下谁人不知，皇帝病弱多年，脾气古怪，嫔妃畏惧，至今无子。
平阳王世子乃当今太后的亲侄子，身强体健，品行端庄。
民间早有传言其迟早进皇家玉牒。
前世顾寒燕不信命，如花似玉的年纪进宫，三年不到的光景就病死冷宫。
彼时我已经是儿女双全，平阳王世子屡建功勋，我也因此得封一品诰命夫人。
任谁看都认为我是赢家。
不过很快就会是顾寒燕的了。
她言笑晏晏，唇边是满意的笑容。
父亲已经同意，一切尘埃落定，她红色豆蔻划过我的脸，让我好好享受这几年当皇妃的日子。
我佯装惊讶：「莫非妹妹的意思，是陛下……」
我越说越没底气，一副大失所望的模样。
她哈哈大笑，自以为高深莫测地说了句：「顾紫鸢，从小到大，你什

真让人担心。
「你还是想想进宫后如何服侍君王罢？」
提到皇帝，她有些不寒而栗。
待镇定下来，又是遮掩不住的欢畅，就连鬓间的蝴蝶簪子也变得格外耀眼。
离去前我故意绕开明稚所在的凉亭，哪怕他从后面追上来也不没回头。
虽然失礼，却没失心。
明稚表面君子如玉，实则最好人妻。
哪怕这个」妻」是皇帝的。
否则他的第一任妻子也不会因此卧病在床。
「世子。」顾寒燕在身后捏着柔软的嗓音轻唤他。
我却听到他几不可闻地轻啧一声。
满是不耐烦。
我不禁冷笑，鱼儿这就上钩了么。
很快我就以顾美人的身份送入深宫。
太后以皇帝病弱为由，不喜他多近女色。
当今皇帝并非太后亲子。
二人一直不睦。
我入宫之后，一个月时间都在宫内数地砖。
不骄不躁，和颜悦色。
跟着我的嬷嬷赞我是个沉得住气的。
正想着。
宫门吱呀一开，宫人们抬着玄衣郎君进来。
这位尊贵的君王经由下人抬到床上时，双腿直直往下坠。
俊美的面容尽显苍白，看着我的目光却很凌厉。
「不得无礼。」
待嬷嬷提醒，我方后知后觉地垂下头去。
屏退左右后，皇帝开口：「你不怕朕？」
等的就是你，为何为何会怕你。
他似乎坐得不舒服，我半垂眼眸上前，为他调整了一个舒服坐姿。
我跪在他床边，闻得他身上淡淡药草香气。
「卸衣侍寝。」
殿内烛火半盏，照得佳人眉眼端丽。
美人轻舒纤细的手臂，满头青丝勾着脚踝。
脚踝骨上的青紫色血管清晰可见，再依依绕上蝴蝶骨，宛若一副美丽的山水画。
眼前人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他伸手粗鲁地扯着我脑后的发。
粉色的床纱层层叠叠地落下来。
我试着捏住他的蝴蝶骨，匍匐着，犹如儿时抓住春日里的蝶，看它在我手心里挣扎着，绞结着，最后毫不留情地将它封入罐中。
他一声闷哼，依稀有些舒服痛快。
「顾家可真会培养女儿，你叫顾寒燕？」
我起身为皇帝擦拭身体。
他言语轻快，目光却落
么都学得比我好，比我快，那又如何？」
半垂的眼眸遮住我眼底的怜悯。
我的妹妹，真可怜，她还以为平阳王世子真如传言中的君子谦谦。
我还得多谢她，主动将皇妃的位置腾出给我。
她不知道。
那个看似病弱不堪、无亲信护佑的君王，能将太后一族连根拔起。
顾寒燕风光大嫁平阳王世子府时，我进宫的日子也敲定，是在下个月初三。
顾寒燕不在府上的日子，我好受许多。
初秋微寒，我沾席浅眠，烛火摇曳中，是我匍匐在父亲的鞋边，在他的快意声中，低眉顺眼地舔舐他滚烫的掌心。
一袭嫁衣翻飞，平阳王世子拥我入怀，他身子滚烫不亚于父亲，却如火一般将我吞咽，包括我恐惧的泪。
窗户一声吱呀将我唤醒，终是一夜再无梦。
第二天我起了大早，去城东红娘子庙祈福。
红绸高挂如意树，我无声祈愿。
无方青松下，一袭绿衣格外扎眼。
「姑娘可是许愿得一好郎君？」
不是巧合，而是刻意。
「我好似在哪里见过姑娘？」
俊逸飞扬，笑靥如花。
正是平阳王世子明稚。
远处的大红身影急匆匆往我们这边赶。
我故意靠近他身侧道：「自然是认得的。」
我微笑说，「前几日回门，你和小妹不是还对我姐姐敬酒么。」
两人距离拉进。
他唇角的笑意有一瞬停滞，而后缓缓放大。
在顾寒燕到来之前，我往后一退，顺手拨弄金桂一朵，转身将花赠与她。
树影下，是明稚轻嗅指尖桂花香。
我佯装看不见，对顾寒燕道：
「妹妹，你瞧，妹夫说此花甚美，极为衬你。」
顾寒燕脸上褪去新婚独有的娇憨滋润，此刻脸上满是在意和妒恨。
碍于明稚在场，她只能勉强笑着将花接下：「如此，多谢夫君……」
二人独处时，她卸下伪装，厉声道：「顾紫鸢，若我发现你蓄意勾引，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好耳熟的言辞。
不过是前世世子爷明稚对我说的。
我挑眉笑笑，略俯身道：「妹妹不必慌张，姐姐不日就要进宫做皇妃，自然知道规矩的。」
这就开始怕了？往后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