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周穆陈锦绣的女频言情小说《小说暮暮朝朝周穆陈锦绣全章节免费阅读》,由网络作家“周穆”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3李诗因抱着脑袋在房里待了一个月,周穆从来没有进去过,他说,满屋的血腥味会冲撞他如今正盛的运气,以后会仕途不顺。与李诗因说话时,也是站在窗外草草几句。我想,当他离开时听到身后房内传来的摔东西的声音时,他心里一定很解气吧。「他是不是已经不再爱我?金阳郡主是不是还在经常让他进宫?朝朝,我该怎么办?」她不止一次这样问我,还问茯苓,我跟茯苓商量了一下,将齐萱儿请了来。茯苓满心都是她的主子,她视我如眼中钉,可是一旦牵连李诗因,满心的嫉妒恼怒也都化解干净。齐萱儿与她说了很久,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周穆是因为气她不听话去庙里,回来又没了孩子,所以才这样不顾情义。倘若她能怀上下一个呢?愚不可及,她们以为男人是自己的依附,于是千般讨好,可是她做了那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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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诗因抱着脑袋在房里待了一个月,周穆从来没有进去过,他说,满屋的血腥味会冲撞他如今正盛的运气,以后会仕途不顺。
与李诗因说话时,也是站在窗外草草几句。
我想,当他离开时听到身后房内传来的摔东西的声音时,他心里一定很解气吧。
「他是不是已经不再爱我?金阳郡主是不是还在经常让他进宫?朝朝,我该怎么办?」
她不止一次这样问我,还问茯苓,我跟茯苓商量了一下,将齐萱儿请了来。
茯苓满心都是她的主子,她视我如眼中钉,可是一旦牵连李诗因,满心的嫉妒恼怒也都化解干净。
齐萱儿与她说了很久,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周穆是因为气她不听话去庙里,回来又没了孩子,所以才这样不顾情义。
倘若她能怀上下一个呢?
愚不可及,她们以为男人是自己的依附,于是千般讨好,可是她做了那样的事情,她怀上一百个孩子又如何?
于是,她才刚出小月子三天,就又爬上了周穆的床。
对方语气中的不耐烦就连我也能听到:「我很累,改日吧!」
她不依不饶,于是周穆上下看她一眼笑起来:「你身子好了吗?我看还要一段时间!」
她胖了许多,面目也不复当初可爱,即使这样也容不得他人嘲笑,更何况那是周穆。
丞相的千金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当即就要闹起来。
周穆冷眼看着她:「没事的时候,也要回家看看。」
这话提醒了她,为何周穆如今会如此不留情面?
朝堂上风云变幻莫测,有谁知道昔日里叱咤风云的丞相被查出了贪污受贿,当日李诗因成亲时的十里红妆羡煞众人,可偏偏高位上的起了疑心。
探花府的礼物送去了丞相府,求人办事的也找了丞相解决,于是圣上在丞相府找到了无数金银珠宝,听说可与国库媲美。
一时间树倒猢狲散,昔日里丞相交好的同僚纷纷明哲保身将无数证据交进宫里。
李诗因在探花府大吵大闹,要周穆去求情。
「你可知那是怎样的数目?那座比人还高的珊瑚价值连城,丞相府有三株,我送进去的,还不够放下库房的一个角。」
「你知不知道,就连我也要受拖累?」
「你要是还想做我的探花夫人,还想过这样的日子,你就要听我的!」
「你若是不信,待到日后我们去地下做一对鬼夫妻!」
周穆声声犹如蛊惑,引得李诗因眼神涣散:「我该如何?」
「告诉为夫这些年丞相的同僚要好之人都有哪些,我要去拉拢他们,求他们帮忙给我们一条生路。」
于是半个时辰,一纸名单现身。
周穆去大狱中,看那将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岳父。
没了丞相这个头衔,李宗默再不复当日的威风凛凛,他苍白着脸看着这个昔日里自己喜爱的年轻人:「我自问待你不薄。」
「错就错在你太贪心,又将自己人纵容无度。」
周穆轻挑嘴角,薄唇一张一合,吐出的尽是诛心的话语:「临安那年大灾,你可知死了多少人?朝廷发的赈灾雪花银,你有多少流入了自己的腰包?」
「御史和礼部尚书上奏陛下,你贪污的是命钱。」
「齐国公,吏部大人,富察家,骠骑大将军……」
每个人念出来,李宗默的脸色便白上几分,那都是他曾经的心腹。
到了最后,周穆的眼角都发红:「在临安时,你那菩萨心肠的女儿杀了个女人,你知不知道?」
李宗默嘴角动了几下,他怎么会不知道?除了李诗因能调动自己的人,去做什么,他只一问便知。
那只是个普通农妇,李宗默说,他哀求的眼神看向周穆:「她年龄小,不懂事。」
「是吗?可是关于杀人的事,她比我还要明白几分。」
说着,周穆不顾李宗默牢牢抓住自己衣角的手,将他在满是脏污的地上拖了一段距离,最后才出言讽刺:
「想知道我如何得到这份名单的吗?当日丞相府人来人往,门庭若市,我如何知道得这样详细?」
李宗默怔住了,许久后面色发青,继而吐出一口鲜血:「冤孽啊。」
李诗因随着周穆一起进宫面圣,她许久未出门,看着金銮殿居然恍然失神,面上的颜色苍白了几分,看上去居然像个没见过世面的荒野村姑。
坐在龙椅上的人威严凝重,不过短短几句问候就让她慌了阵脚。
「爹爹只是一时糊涂,求陛下饶命。」
「这份名单可有虚假?」圣上问的是李诗因,眼睛却是看向周穆。
「不会,只要陛下稍加查证,便可知晓。」
这与他与自己说的不一样,李诗因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枕边人,他冷静得像是没有情绪,看也不看自己:
「请陛下明察,铲除异己。」
不不不,他在府里不是这样对自己说的,他说只要自己承认这份名单是自己所写,就能让探花府留下来,若是有机会,还能将爹爹救下来。
可是铲除异己这四个字会给人留下活路吗?党羽尚且如此,更何况领头的爹爹。
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周穆耍了。
试问,这个天下会有比自己举证更加能够置丞相府于死地的吗?
「周穆,你不得好死。」
我陪着李诗因坐在马车中,不同的是,她被绑在上面,而我,亲手打上了结。
丞相府中的人皆被处置,昔日里穿着绫罗云锦的妾室被关上囚车,择日处斩。
剩下的奴仆杂役出了门,面上的神色是劫后余生,丞相府倒了,他们没了归处,可是他们的以后或许会更好。
再也没有丞相府这样吃人不眨眼的地方了。
「小姐,您看,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我和茯苓,封条一贴,日后丞相府就不是李家所有。」
我轻轻地说,琢磨着什么样的口气最能凌迟人心。
她面若死灰,周穆说了,她还要以探花夫人的身份来告别昔日里最亲密的人。
我打开马车帘子,微风浮动,特意化过妆的脸明艳白嫩,光彩照人。
「害死了丞相府这样多的人,李诗因,你不得好死!」
有死囚发现了李诗因,于是情绪激动破口大骂,刚刚还脸色灰白的众人顿时有了精神,罪魁祸首居然还敢回来,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李诗因百口莫辩,皇宫的圣旨已昭告天下:
「丞相之女李诗因,大义之女也,揭发其父,大功或比石碏,其心忠贞,封诰命夫人。」
句句夸赞,字字诛心,圣上的心意天地可鉴,却没有其他表示。
就连个奴才也没赏给她一个。
「朝朝,你杀了我吧!」
我将她身上的结再紧了几分,这才不紧不慢地答:「奴婢不敢。」
她愤恨地看着我,我于是好心解释:「姑爷还在府里等你,有些事情,你还是明白点才行。」
她的房间被放上了最廉价的物品,就连个大点的杯子也没有一个,桌子上放了一只碗,里面装着稀粥。
房间门被上了锁,她怎么叫喊也没人理会。
我听到她日日夜夜的咒骂,诅咒我,诅咒周穆,诅咒齐萱儿和茯苓。
我于是好心告诉她,正如她的愿望一样,茯苓在替她求情的时候被周穆以丞相党羽的罪名关进了大牢,不堪受辱,自尽身亡。
而齐萱儿前几日生了一场重病,已经没了。
还有那些个沾了陈锦绣的人,都已经一个接一个的意外身亡。
我问她:「这些个人,有没有参与杀陈锦绣?」
她终于明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我要杀了你们。」她张牙舞爪地扑向我,表情恶毒似阴鬼上身,我微微侧身,她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小姐,奴婢告退。」
临安城近三年出了两件大事,一件是临安穷困潦倒的秀才周穆赶考,新中探花。
第二件事,周穆的娘子陈锦绣,失足掉进了护城河里。
捞上来时,她面目全非,身体肿胀。
有人叹气说,无福之人,也就无福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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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四处白雪覆地,我身上挂着冰碴子跪在地上,身后是父亲已然变得僵硬的尸体。
「抬起头来。」
清脆的声音响起,我哆嗦着看向坐在马车上的人,阵阵香味从带着热气的马车上传来,那女子穿着粉色夹袄裙,十四五岁的年纪,娇憨又可爱。
「卖身葬父,真可怜,买了吧。」
她说完便放下帘子,马车渐渐走远,跟着的婆子给了我钱:「身后事办完就来丞相府!」
原来,那是丞相府的千金啊,她跟我年岁约莫差不多。
银钱刚好够让父亲下葬,我来到丞相府,正巧听到小姐吵闹的声音:
「既然已经是探花,为何不许。」
「探花郎已经有妻子,你难道要去做个偏房?」
丞相的骂声不绝于耳,小姐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两人闹了半日,未果。
我被派到小姐面前做了个洗脚婢,传闻说,她心善人美,路过的蚂蚁也舍不得踩一脚。
可只有府里人知道,她刁蛮任性,狠毒无良。
刚刚倒好的洗脚水冒着热气,如玉般的小脚还未伸出来便用头上的簪子扎我的眼:
「瞎了你的狗眼,这样的水要烫死我吗?」
我试过,水温正合适,再凉,就要骂我要冻死她了。
我捂着脸端水出去,却又被她叫住:「你跟外面的丫头随我一路出去。」
出去便是为了见那探花郎,周穆穿着一身月白色袍子,一脸正色。
难怪刁蛮的小姐见了探花郎也变得温柔,周穆长着一双桃花眼,纵使冷眼看人也风情万种,不耐烦的神色却显面部更加凌厉,身材修长挺拔,好一个新科探花郎。
李诗因娇羞地摆弄着头上的发簪,小巧精致的脸白里透红,她向周穆说京城的繁华无当,让他早些进京。
周穆却冷着脸:「小姐说的是,只不过夫人要我早些回去吃饭,在下先行告辞。」
我看到李诗因的脸从娇羞变的惨白,周穆从她身边走过,速度快的像是在躲瘟疫灰障。
她的心腹上前拉住她,嘴唇一张一合说些什么,于是精神恍惚的她变得神采飞扬。
我随着她们去了城外,那里有丞相早年买的宅子,侍卫开了门,我听到里面鞭子打在身体上的声音。
血液的腥味从门里窜出来,我太熟悉那样的味道了,李诗因扫我一眼:「你不必进去!」
我乖顺地待在外面,只听到里面痛苦的闷哼声,半个时辰后,李诗因兴奋地出来然后离去。
我被留在这里做饭,里面关着的是个女人,三天里,我经常听到她绝望的呻吟。
夜晚时分,有好几个提着裤腰带的男人从那个房间里出来,他们脸上带着淫欲被满足的快乐,我打了个哆嗦,里面的人都经历了什么,我可想而知。
那天下午,我看到一人从里面匆匆地出来,随后几人抬着一个板子,上面是个人。
她身上的衣物尽数被扯烂,鞭痕混着血肉黏在那板子上,头发已经没了形状,手臂软软地搭下来,一只玉镯闪着光。
我爹死的时候,也是那番模样。
我被传回丞相府,路上,我看到前几日还意气风发的探花郎散着发在路上奔跑。
他瘦了许多,宽大的袍子拖在泥泞的地上沾了泥水,眼眶凹陷,似是十分绝望。
我在护城河的桥上看到他,他跪在地上伸手抚着地上湿漉漉的身体,我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一个镯子。
绿色的,杂质很多,并不值钱。
是那府里抬出来的女人的。
痛苦的呜咽慢慢变成了嚎哭,引得路边心软的妇人也开始抹眼泪。
我听到她们说,地上是周穆的结发妻子,二人两小无猜,成婚不过半年。
那陈锦绣的肚子里,还有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
「倘若那天,我不去见她,你是不是不会死?」
「为什么要来河边?为什么要来这里洗衣?」
「锦绣,锦绣……」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故事,可我不敢说,也不能说。
李诗因的情绪最近还不错,不再洗脚的时候为难我。
她的闺中密友常来找她,御史的女儿齐萱儿跟她说悄悄话:「那陈锦绣还没埋,周穆发了疯似的,谁去劝都打。」
「若是不难过,我还看不上他。」李诗因志得意满。
「去的人都说了,周穆是瞎了眼,陈锦绣不过一个农户家的孤儿,除了能煮一锅饭有何长处?哪能跟丞相千金比?」
「时间长了他自然会忘,这段时间冷,过几天热了那尸体发臭,我看他能放上几日!」
那日李诗因的胭脂没了,她的心腹茯苓也不知去了哪,我便被派了出去买东西,正巧又看到了周穆。
他拿着一盒口脂和一盒香粉,神经质一般站在门口喃喃自语:「锦绣,我有钱了,你带着一起吧。」
卖胭脂的掌柜直叹气:「以往那陈锦绣就喜欢得紧,想着他看书辛苦都给他买了吃食或者笔墨纸砚,说是等了他有出息来买,可惜,可惜。」
只可惜,福薄啊。
「今日是下葬的日子,五天了,再不埋就抬不走了。」
有人窃窃私语,我不欲多言,只是拿着胭脂就走。
走过巷子跟前,我余光中看到周穆站在拐角处,一改刚刚的浑噩,他的眼睛无比清醒。
我看到,前几日玷污过陈锦绣的那几人从巷子出来,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什么。
「难怪探花郎不肯跟小姐在一起,他那小娘子叫起来声音跟猫儿似的。」
「是啊,听得人心痒痒。」
「要不是小姐说让快一点,还真想再玩几天。」
「得了吧,烈性子女人死了怕是会缠上我们,那鞭子都断了几根,和离书不还是没写个字儿。」
倘若我现在回头,大约可以看到周穆手中的脂粉盒儿已经变了形状,他那样聪明的人,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三言两语。
真相,他自会查清。
我向李诗因的洗脚水中加了药材,洗脚水因此变成黄黑色,远远的便能闻到一股药味。
李诗因变了脸色:「这是什么?难闻死了,端走!」
那盆洗脚水被她踹翻在地上,打湿了我的衣裙,在冷冰冰的冬天简直是雪上加霜。
我却耐心解释:「洗脚水是用艾草熬出来的,虽然不太好闻,但是用这样的水泡脚,能滋阴补阳,美容养颜。」
她只听到我最后四个字,于是她脸色缓和几分:「那还不重新去端?」
我卑躬屈膝地重新倒来水,将李诗因白嫩纤细的一双脚放进水中,不轻不重地搓洗着。
洗到最后,她浑身香汗淋漓,坐在椅子上微喘,应是十分舒坦。
「算是个识眼色的,以后不必洗脚了,就跟在我身边吧!」
我随她去周穆家里,她到底还顾念着自己的身份,于是让我进去看看。
周穆坐在灵堂下面,正中间已经没了棺材,想必陈锦绣已经下葬了。
不过几天时间,他的眼睛已经凹陷了许多,苍白的面颊更显清瘦,肩胛骨将衣服撑起来,颇有一种孤独存世的孤傲。
「节哀。」
周穆头也不抬,回答我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出门,向李诗因摇摇头。她面上有几分犹豫,我却火上浇油:
「周公子这个时候应是最为脆弱,小姐还是去看看吧!」
她咬咬牙还是去了,没过多久,我听到周穆的声音:
「多年的情分怎能说放就放,岂是君子作为?」
「我只是来劝你不要太难过。」
「多谢小姐好意。」
我真想为周穆的做法鼓掌,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唯独信奉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这一条,倘若他为了李诗因对陈锦绣弃如敝履,那李诗因今日,不会站在这里,
果不其然,李诗因一会儿就出来了,她脸色微红,神色并不好看。
这件事很快被丞相李宗默知道了,他将所有跟着李诗因去的人包括马夫打了十板子。
当然,也没放过我。
「那周穆别说是个探花,就算是个状元,你一个女儿家如何能整日去找他?」
李宗默气得双手发抖,他一向爱面子,否则李诗因也不会玩那么多两面三刀的把戏。
「我要嫁给他!」
「你就这么想上赶着去给一个鳏夫做填房?你是不是疯了?」
「女儿没疯,请爹爹成全。」
丞相只有李诗因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像眼珠子一样护着,今日被她这么一闹,气归气,却也无可奈何。
最终,他也只能甩袖子离开。
我趴在床上,屁股兴许已经烂了。
再然后,丞相和御史举家回京,他们此次来临安不过是为了治理临安城三十里外的旱灾,已有半年之久,该是回的时候了。
令我意外的是,在御史的那支队伍中,我看到了周穆。
齐萱儿朝李诗因眨眼睛,两人会心一笑。
进京后,李诗因往外跑的日子更多了,每次都是探花府。
即使是宫里的那位,也听说了这件事,甚至还对丞相说,若是李诗因愿意,不日即可赐婚。
丞相没了办法,只能有意拉拢周穆,渐渐的,周穆来丞相府的时候也多了起来。
那日,李诗因在脸上描描画画近一个时辰,戴着满头的粉玉要去见周穆。
要见心上人的羞怯和兴奋让她更显娇媚可爱,我看她着粉裙跑向前厅,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她居然能做出那样阴狠毒辣的事情。
果不其然,周穆的眼睛亮了,二人在丞相府的花园中聊了很久,远远的,我也能看到从二人之间冒出的快乐。
饶是李诗因心机满满,到底是个小女儿,二人相处甚久,却再不前进一步。
她问茯苓:「可是我长得不尽如人意?」
「小姐艳冠全京,又心善如佛,只需要静待佳音。」
茯苓的宽慰并没有起到作用,我大着胆子开口:
「小姐美貌,周公子进京后却也虏获不少少女芳心,这样等下去,会不会就此错过?」
我说的,正是李诗因忧虑的,李诗因在茯苓想要杀了我的眼神中大喜:
「你原来是个聪明的,以前怎么没注意到你这颗七窍玲珑心?」
我被派去问周穆的心意,李诗因躲在暗处偷听,周穆看着我的眼睛已明白了十分:
「小姐是千金之躯,我空有探花的名头,实际不过是个死了夫人的鳏夫罢了,这样高攀会污了小姐名声。」
李诗因红着眼从屏风后出来,不顾对方故作震惊的眼神,伸手与周穆紧紧拥抱在一起。
她的手在周穆浅蓝色腰带上放着,像抓住了自己的后半生。我却看到周穆冷冷的,恨意满满的眼睛。
日后的事情便水到渠成,李诗因带着我和茯苓还有几个丫头一起进了探花府,那天,敲敲打打的队伍走遍了整个京城,李诗因的嫁妆足足装了十大箱。
她与周穆拜了天地,晚上我端上合卺酒,看二人身着红衣浓情蜜意的喝了下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李诗因便倒在床上,我悄悄退出门,周穆也没再待下去。
他在探花府立了牌位,上面写着「吾妻陈锦绣。」新婚之夜,周穆在里面待了整整一个晚上。
第二天,李诗因揉着酸痛的腰起了床,脸上的笑容幸福甜蜜,茯苓抢在我之前给她梳了头,我将放在床上以示女子贞洁的白布收起来,上面还有丝丝血迹。
探花女婿跟着丞相丈人从此一起上朝,丞相有意扶持,周穆便平步青云。
直到有一日,我进门便被茯苓踹翻在地,她恶毒怨恨的眼神让我突然反应过来,我似乎把她忘记了。
「姑爷呢?」
李诗因端着青花瓷的杯子抿茶,表情温柔又冷静。
「与老爷一起去了尚书府。」
「我身为夫人都不知道姑爷的去向,你一个贱丫头为何会知道?」
「姑爷说了,若夫人问起再说,以免您为他担心。」
「好一个不让我担心。」李诗因嗤笑出声:「你是我从丞相府带来的,何时和姑爷成了一条心?」
茯苓从怀里扔出个什么来,哗啦啦落在我脚下,摔成了两截。
黑底白字,油光发亮,是陈锦绣的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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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李宗默人头落地的那一瞬间,我这段时间的恨意终于散开,取而代之的是满心茫然。
周穆回了探花府,站在床前看李诗因。
他眼中恨意毁天灭地,将陈锦绣的牌位放在桌上后他轻声说:「李诗因,起来拜拜吧!若不是因为她,你活不到现在。」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若不是因为陈锦绣,自己会将她送进天牢,今日问斩,她的血会流在刑场的每一处,和其他人混合在一起。
可是她要活着,没有体会过自己深爱之人曾经受过的所有苦难,她如何能这样轻松地死去?
李诗因几乎是吼着出声:「周穆,你不是人,就算我曾经杀了陈锦绣,可我到底怀过你的孩子。」
「从他没了之后,你可知我如何度过?」
「我爹让你平步青云,你如何这样狠毒?」
「你一个探花罢了,若不是我爹,你凭什么能在皇上面前说话?」
周穆听了她的话,一直温和看着牌位的眼神骤然狠厉:
「是吗?你以为我很看重这样的地位?」
「倘若我看重,我早就一纸休书,何必让锦绣丢了性命?」
「你以为我考取功名是为了什么?难道我要让锦绣吃一辈子苦?」
李诗因颓然地发现,周穆说的她竟然无从辩驳,她愚蠢到用世上所有平常男人的思维来衡量感情。
可惜啊,自己看上的人不是平常的男人。
周穆伸手抚上房间的摆设,目光无限温柔缱绻:
「这段时间,你吃得饱吗?这是锦绣一直以来跟我过的日子。」
「我清贫时她不离不弃,你做得到吗?」
没有人说话,李诗因做了许久心理斗争,最终只能颓然跪下:
「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她不甘心可是并不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周穆却咧开嘴笑了:「到底是千金小姐,把人想得这样好。」
离开的那一瞬间,周穆不忘回来补刀:「忘了与你说,你腹中的孩儿与我没有关系,我怎么能让你怀上我的孩子?」
继而,从门外进来几个男人,他们面部和身体都有缺陷,有一人脸上是烧伤的疤痕,嘴因为伤疤太大而闭不住,留下一串又一串的涎水。
单是看着那张脸超过一炷香时间,我能做一整宿噩梦。
周穆关上房门,任凭李诗因发出绝望的嘶喊,那些陈锦绣经历的噩梦般的事情,终究会在她的身上重演一遍。
「走开,你们都走开……」
我听着里面的声音敲了敲门,里面的男人停了动作。
我进去看到衣不蔽体的李诗因发丝凌乱,脸上瘦骨嶙峋,她扑倒在地上跪着求我:「朝朝,你去找周穆,你求求他饶了我,就算是死,求他给我个痛快。」
满床的脏污,她在里面形容枯槁,我看了她许久:「小姐,我不会。」
她疯了一般要上前打我,却被那些人控制住,我看着那些形态各异的男人控制住她,只觉得心里发毛。
只是看一眼就受不了,不知她如何承欢?
每日的稀粥,每天那些噩梦般的男人,有些时候,还会有特殊癖好的男人拿着鞭子进去。
那些带着倒刺的鞭子打在身上会带出血肉,李诗因痛苦的叫喊像极了当初的陈锦绣。
她死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我进去送粥时身子已经硬了,昏暗的房间里,她蜷缩在角落中,身下一大片红。
收拾的人说,血量像是小产。
我坐在她的尸体对面,想起了刚进丞相府的时候,她恶毒,傲慢,所有人面上恭顺,心下却又是一番情境。
这样的主子能忠心多久呢?
我去向周穆请辞回临安,周穆自从李宗默死去后就已经告病在府中,此时正坐在院子里发呆。
不过二十几岁的年轻书生,我竟然在他头发里看到银丝,瘦弱的肩胛骨将月白色的衣裳撑起来,宛若我当初见到他的第一面。
他的面前,是陈锦绣手臂上那只绿色玉镯。
「送她时,这只镯子还很紧,拿下来时,就很容易了。」他见我看那只镯子,轻笑着说道。
我关上院子的门,「吱呀」的声音响过,我听到周穆轻轻的声音:
「锦绣。」
朝朝的故事:
诏安城饥荒已经一年了,娘抱着妹妹死在了寻食的路上。
看到她们僵硬的尸体时,我手里端着一碗只有几粒米的粥,管不了多久,两次小便后就是彻骨的饥饿。
肚子里没有半点食物,我肚子疼得如同刀绞。
「娘和妹妹都没了。」看到爹的身影时,我这才哭出声,可是许久也没有眼泪,我只觉得脑子和手脚一样发软。
「你先吃了吧!」爹咽了咽口水,远处有马车驶来,华贵得像九天之上的仙人乘着坐骑而来。
他几步跑到马车前扑倒在地,大概是饿得身子发软:
「给点吃的吧,家人已经快要饿死了。」
爹爹以前是教书先生,最讲究文人风骨,这个时候,他全然无忌。
「滚!」
一声厉喝传来,那匹膘肥体壮的白马从爹身上踏过去,白色的雪地上,爹吐的血像花一样红。
他就此卧床不起,每日便是翻天覆地的咳嗽,大口大口的血呕出来落在地上,我总也收拾不干净。
一星期后,我看到爹冰冷的尸体。
乡亲们说,朝廷的赈灾银下来了,马上就能有活路了,大家撑一下,总会活下去的。
可是直到我进了丞相府,也没人见过朝廷的银子,大家靠着李诗因在城南发放的像清水一样的粥和石头般的黑馍熬了过去。
饶是这样,我还听到了无数百姓们夸赞李诗因的声音。
那声厉喝我镌刻在心,直到听到李宗默的声音。那匹膘肥体壮的马我在丞相府后院的马厩看到,它吃的是精草料和玉米粒。
我突然想笑,我们视若天神的李诗因,给我们的食物原是不及马食。
后来我才知道,朝廷的赈灾银原是一笔大数目,层层剥削下来后,竟然只剩下城南的白粥。
丞相府来来往往的人荣华富贵,踩在无数人的尸体之上。
那些人,都该死。
周穆以前曾是爹的学生,听到我说起爹的名字就已经知道我找他的意思。
倘若他李宗默从未做过亏心事,周穆如何推翻他?
那场灾难带走了多少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偌大的天地间,原本幸福快乐的一家四口,只剩我一个。
终究是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全文完)
2
我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诚惶诚恐地流出眼泪:「奴婢从未有二心!」
「没有二心?你知道姑爷的动向,不知他竟然藏着那个贱人的牌位?」
「你知道,为何不报?」
「真是天生的狐媚胚子,即使死了还让周郎念念不忘!」
「不过是临安城一个小小农妇罢了,竟然死了还让我生气!」
李诗因字字句句都是咒骂陈锦绣的话语,似乎忘了陈锦绣是因何而死,天地间的百姓,地位低下如最卑微的蝼蚁。
我被茯苓踹倒在地上,脸被她的脚来回蹂躏,李诗因还不解气:「让她知道,隐瞒着姑爷动向会是怎样的后果!」
正当茯苓准备将我的脚捆上石头扔进池塘时,周穆回来了。
他比平时早回来了两个时辰,这是李诗因万万没想到的,她收起脸上的恶毒:「只是吓吓她罢了。」
「犯了什么错?」周穆的视线从我身上轻飘飘地过去,并不在意。
「她不小心把你的东西摔坏了,做事实在不小心!」
有人将牌位端了上来,周穆在看到的一瞬间脸色大变:「那继续吧!」
「我也是刚刚才觉得太严厉了些,要不还是算了吧……」
真可笑,李诗因还在试探着周穆的底线。
「锦绣曾经是我的结发妻子,即使是死了她也是,我一直不愿意忘记初心,诗因,我想你也不愿。」
周穆这样说道,李诗因在他面前一直扮演着心地纯良的女人,此时她也只能勉强收起脸上的愤怒虚情假意:
「打几板子吧!以后好好注意些,周郎,要不要再重新给姐姐立牌位?」
「自然是要的。」
周穆捧着牌位疾步离开,任凭着身后佳人咬碎满口银牙。
我被象征性的打了几板子,因为李诗因凭借着周穆对我的态度看出我并未被收买。
倒是茯苓,在李诗因怒火中烧的时候编排我,挨了好几巴掌。
又是一年秋凉时,李诗因查出有孕。
我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只知道李诗因总是看着自己的肚子温柔地笑。
那种真挚的,不掺和任何虚情假意的笑。
「朝朝,你看他多有劲儿。」她叫我看她肚子上的凸起,上面一鼓一鼓的。
已经六个月了,倘若陈锦绣的孩子生下来,现在应该都能满地跑了。
「夫人,还是少吃些吧,免得到时候不好生。」
我劝她,李诗因原本骨架小,长了些肉只觉得乖巧可爱,可随着肚子的凸起,整个人胖了一大圈,再加上怀孕时肤色变暗脸上长斑甚至还有红肿斑块,整个人看上去竟然老了十几岁。
她也很着急,于是放下蜜饯,我重操旧业,给她洗完脚开始按摩。
探花府如今热闹极了,每天都有人来拜访,豪绅地主,高官富户,每个人都不空手,周穆也从不拒绝。
他也成了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据说最近金阳郡主对他青睐有加,常常邀他去宫里一聚,一去就是半天时日。
这让李诗因忧心忡忡,奈何周穆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来她这里,跟她似乎也有说不完的话。
「我如今难看了这么多,你在宫里见惯了漂亮女子,回来会不会厌烦?」
她撒着娇,周穆看着她认认真真的:
「这天底下,哪里还有比你好的女子?更何况,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自从怀孕起,二人再未有过鱼水之欢,李诗因对此颇有微辞。
周穆能写出只位居状元之下的文章,一张巧嘴更是能说会道,几句便将她推辞过去。
李诗因忧愁于自己这张脸,于是时常找民间大夫来探花府。
茯苓劝她:「民间大夫不知底细,为何 不去宫里寻太医?」
「庸医罢了,一碗又一碗汤汤水水下去,脸总不见好。」
是啊,哪里有民间大夫的药好呢?带着奇异的香味的药膏涂上,第二天脸白嫩如凝脂,只可惜要不间断涂抹,否则便会更甚从前。
孕七个月时,李诗因突发奇想去庙里上香,为腹中孩儿祈福。
「叫府里的丫头去便是了,怎么要亲自去?」周穆絮絮叨叨的,字里行间全是担忧她的安危。
「若是平日里也就算了,偏偏最近宫里又忙得很,不然……」
李诗因怎么敢让他去,她夜夜梦魇不得安宁,我晚上会听到她惊恐的喊叫,大约是梦到了这些年做的亏心事。
比如,沉在河底的陈锦绣。
我与她一起去了承安寺,我跪在蒲团上,为我死去的一家老小祈福,求他们保佑我。
她站在那里双手合十,虔诚得像浸淫多年的佛门信女。
是该虔诚一些,天地间能让她在乎的除了丞相府和周穆外,只剩下这个孩子了。
当天晚上,我坐在门外打瞌睡,房里传来李诗因的呻吟,我推开门,只看到满目惊心的红。
探花府的人忙极了,一晚上红色的血水端个不停,月光洒在房外男人的身上,茯苓跪在他面前:「求姑爷进去看看小姐。」
不是夫人,是小姐,茯苓当真是忠仆,即使那个女人双手沾满鲜血,她初心仍在。
周穆的声音冷得像有冰块:「明日是万寿节,我怎能去见那血腥,冲撞了皇上该如何?」
「小姐要见姑爷。」茯苓泪流满面,一个劲地磕头。
「我进去能减轻她的痛苦?你们当奴才的伺候仔细些便是。」
李诗因的叫喊声还没停,周穆就已经走了,他要进宫去准备万寿节的事情。
我进去看她,只见她大开着双腿躺在床上气若游丝,身下的被褥红得湿透,她见我进去便追问我:「周郎呢?」
那高高在上的小姐没有了,只剩下面前虚弱的像死人的普妇,我想起那年冬天她坐在马车上光彩照人的模样,骄傲的,像慈眉善目的菩萨。
「姑爷身系天下大事,已经进宫面圣了,夫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
她气急,一时间面上竟然有了笑容:「进宫的时刻原是我记错了?」
是啊,距离进宫的时间原本还差一个多时辰,周穆应该在房里抱着陈锦绣的牌位吧。
一屋人死一般的寂静,她喘着粗气挥退了所有人,只剩下我和茯苓。
「孩子呢?」
她应该也看到了自己平下去的肚腹,可是没有孩子的哭声,茯苓没有说话,只是偶尔啜泣几声。
「朝朝,你说!」
「夫人节哀。」
她红着眼的样子楚楚可怜,我想起那个在临安城外别苑的那个女人,她躺在床上亲眼看到自己身下流出的血,是不是也这样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