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猫眼，我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纪景川？”

我打开门，纪景川狼狈的站在门口，眼圈发黑，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像是几天没换了。

和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他判若两人。

“念白......”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乞求，“我能进去说吗？”

我侧身让他进来，径直走到沙发坐下，冷眼看着他。

“说吧，又有什么事？”

他局促的站在我面前，搓着双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老师，梁老先生去世了，我要为他守孝半年，所以......”

“所以你要取消婚礼？”

我打断他，语气平静得让他意外。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平静地接受这个消息。

他本以为我会大闹一场，哭喊着质问他，就像之前那样。

可现在，我平静得让他害怕。

“是......是的。”

他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念白，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梁老先生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不为他守孝......”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语气冰冷。

“纪景川，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他低着头，不敢看我。

“对不起......”

“不用再说了。”

我拿起放在桌上的请柬，扔到他面前：“这是你之前给我的，现在，物归原主。”

他捡起请柬，颤抖着双手，像是在抚摸一件珍宝。

“念白，你真的......一点都不生气吗？”

我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轻笑一声：“纪景川，你以为你是什么？值得我为你生气？”

他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纪景川。”我看着他，语气冰冷，“我们之间，结束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我已经不想再听。

我刚转身想要走向卧室，他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念白......”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恳求：“你能......你能陪我去参加梁老的追悼会吗？”

“梁老对我有知遇之恩。”

纪景川的声音很低，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来的一样，“我......我没办法不去。”

我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梁老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桃李满天下，当初也是他慧眼识珠，给了籍籍无名的纪景川一个机会。

即便此刻对他失望至极，我也无法拒绝这样一位老人的追悼会。

“好。”

我最终还是答应了，转身从衣柜里取出一件黑色的大衣，拿上包，跟着纪景川出门。

灵堂设在梁老的家中，不算大，却挤满了人。

梁老的学生，同事，朋友，甚至还有一些素不相识的人，都来送他最后一程。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混合着低低的啜泣声，让人感到压抑。

梁蔓羽一身黑衣，脸色苍白，和她的母亲互相搀扶着，机械地答谢着前来吊唁的人。

她看起来憔悴极了，眼睛红肿，像是哭了好几天。

看到这幅场景，我心里五味杂陈。

曾经，我真心地希望得到梁老的祝福，希望他能成为我婚姻的见证人。

我正想着，纪景川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走吧，我们去给梁老上柱香。”

他牵着我的手，穿过人群，走到梁老的遗像前。

我点燃三炷香，深深鞠了三躬，默默地在心里说了几句话。

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灵堂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我下意识地回头望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景川......”

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坐进他那辆低调却奢华的黑色宾利，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更衬得他气质斐然。

我忍不住感叹，不愧是现在江城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这气质，这排场，啧啧。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市区的路上，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傅明宇，你为什么回应我的那个......请求？”

我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你知道这事有多荒唐吗？”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苏念白，你是在怀疑我的决定？”

他转头看向我，目光灼灼，仿佛能看穿我的一切心思。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眼神闪躲：“我只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

他伸手轻轻地将我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仿佛电流般传遍我的全身。

他突然靠近，息喷洒在我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檀香味，撩拨着我的心弦，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抬起眼眸看着我的眼睛，那其中仿佛藏着万千星辰：“你值得我付出一切。”

我愣住了，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和这奇妙的气氛，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车厢内一片静谧，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我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轻声问道：“傅明宇，你以前是不是就喜欢我？”

他轻笑一声，笑声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大提琴的低鸣，撩拨着我的耳膜。

“你说呢？”

他反问我，眼眸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我突然想起，在学生时期，他总是默默地关注着我，帮我解决各种难题，甚至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也是他第一时间出现在我身边。

而我，却一直把他当成一个邻家大哥哥。

如今，他竟然告诉我，他喜欢我。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紊乱的心跳。

原来，我一直渴望的爱情，一直都在我身边，只是我从未察觉。

“傅明宇......”

我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试探，还有一丝期待......

“嘘——”

他将食指放在我的唇上，阻止我说下去：“别说话。”

他的眼神深邃而温柔，仿佛要将我吸进去一般。

我看着他，心跳如擂鼓，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缓缓靠近，呼吸近在咫尺，我的睫毛轻轻颤抖，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

他的声音低沉而真挚： “念白，我承认，以前我总是以哥哥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是因为我害怕，害怕我的感情会吓到你，害怕你会拒绝我，所以我只能默默地守护着你，看着你。”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但是现在，我不想再隐藏我的感情了，我想要你知道，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他的告白如同惊雷一般，在我的脑海中炸响。

我呆愣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喜欢我？

这个跟我一起长大的哥哥，竟然一直都喜欢我？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却又夹杂着一丝不安。

他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是在犹豫，便轻轻地拉起我的手，柔声道：“不用急着回应我。”

他把我送回了我在江城新租的公寓，面色温柔的跟我道别：“好好休息，晚安。”

说完他转身要走，我却鬼使神差的拉住了他的手，声音羞涩地说：“要不要去楼上喝一杯。”

傅明宇被我突如其来的邀请惊得愣在了原地，我的脸却开始火烧火燎起来了，我尴尬地咬了咬嘴唇说：“不愿意算了......”

他却突然一把将我抱起，径直走向电梯，声音隐忍而低沉：“后悔......也晚了。”

他健硕的身体，温暖而炽热，我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

他脖颈处干净气息随着他的动作，顺着我的鼻尖，直冲我的心脏。

我环抱住他脖子的手臂，又不由自主的缩紧了一点。

感受到我的动作，傅明宇轻轻地闷哼了一声，脚步却更加快速了......




我愣了一下，语气带着疑惑：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需要一个真正的妻子，而不是一个摆设。”

我的心猛的一抖，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我以为......”

我顿了顿，艰难的开口：“我们只是协议结婚。”

他的呼吸渐沉，声音也不由的又低了几分： “协议结婚也是结婚。我需要一个妻子，你也需要一个丈夫，不是吗？”

我沉默了。

他的话，像是一把利刃，狠狠的刺进了我的心脏。

我确实需要一个丈夫。

一个能让我逃离纪景川，逃离过去，重新开始的丈夫。

可是，我并不想这样。

“我......”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似乎听出了我的犹豫，语气缓和了一些：“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婚姻不是儿戏。”

他的话，让我感到一丝安心。

也许，和他结婚，并不是一个糟糕的选择。

至少，他比纪景川要坦诚，要尊重我。

“我明白。”

手机那头沉默了片刻。

良久后，他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和冷静： “那就好。婚礼的事情，我会安排。”

说完，不等我回话，他便挂了电话。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黑屏的手机，心中百感交集。

事已至此，我别无选择。

我立刻开始电话联系共同好友，一个个收回请柬。

“念白，你认真的吗？你和纪景川真的要取消婚礼了？”闺蜜小雅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是。”我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可是......为什么啊？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一言难尽。”

我不想多做解释：“总之，婚礼取消了，新郎也换人了。”

“换人了？换成谁了？”小雅更加惊讶。

“傅明宇。”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爆发出一阵尖叫。

“傅明宇？！念白，你没开玩笑吧？傅明宇可是出了名的黄金单身汉，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对象啊！你怎么......”

“长话短说，你帮我收回请柬，顺便告诉大家，我的新郎换成了傅明宇。”我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追问。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忙着处理婚礼后续的事情。

纪景川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惊讶的发现，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以前的他晚归，或者几天不联系我，我都会担心得睡不着觉，不停地打电话发信息。

而现在，我竟然连问一句的兴趣都没有了。

难道我真的放下他了？

这天，正当我准备出门的时候，门铃响了。




咔哒

我猛的转头，看向门口。

纪景川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我的水杯，似乎是刚帮我倒了水。

他看到我醒了，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你醒了？”

他走到床边，将水杯递给我：“感觉怎么样？”

我接过水杯，没有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下巴上冒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眼圈也有些发黑，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拿好你的行李，滚出我的家。”

我的声音嘶哑，但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目光冷冽的看着他。

他避开我的目光，转身打开衣柜，拉出一个行李箱，一言不发地开始往里面装衣服。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咬着嘴唇，压下心中的一切。

他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看着我，沉默了片刻后，低声道：“对不起，念白。梁老师就这么一个女儿，蔓羽她......她现在真的很需要我。”

说完，他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公寓。

公寓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彻底碎了。

我放下水杯，无力地躺回床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几天后，我终于退烧了。

拖着虚弱的身体，我去了公司，递交了辞呈。

“念白，你真的要辞职？不再考虑一下吗？”主管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不用考虑了。”

我语气坚定：“我已经决定了。”

“可是......你工作一直都很出色，为什么要突然辞职？”主管不解地问道。

“我要回家了。”我淡淡地回答。

主管还想再劝，但我已经不想再解释了。

拿着离职证明，我走到HR部门办理手续。

HR小姐姐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惊讶。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帮我办理了离职手续。

走出公司大楼，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一丝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公寓的地址。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江城的新工作，我已经找到了，而丽景公寓，这个我和纪景川曾经的爱巢，如今，也该彻底清空了......

回到家，我打开门，却看到纪景川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神色平静。

他抬头看到我抱着个大纸箱，微微蹙眉：“你这是......？”

我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反问道：“你怎么在这？”

纪景川放下书，站起身来，目光在我手里的箱子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转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我无视他的眼神，语气冷淡的说：“我们分手了，我现在可以报警告你私闯民宅，知道吗？”

纪景川看着我，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唇。

“赶紧走！否则我报警抓你！”

我不想搭理他，白了他一眼，便抱着箱子回了卧室。

“砰”的一声关上门，将纪景川挡在了门外。

我把箱子随意扔在地上，开始整理里面的东西。

我和纪景川的婚纱照还挂在卧室墙上，刺眼得像是嘲讽。

我走过去，一把扯下婚纱照，毫不犹豫地将照片扔进垃圾桶。

连同那些纪景川送的礼物，统统丢进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清理完这些东西，我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

收拾完毕，我习惯性的伸手去摸手机，却摸了个空。

这才想起来，手机进门之后扔在客厅了。

这时，一阵熟悉的铃声从客厅传来，是我的手机！

考虑到纪景川正在客厅，我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出去拿回来。

万一是什么重要的电话呢？

我刚走到门口，准备开门出去，房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纪景川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我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两个字：老公。

他脸色阴沉，眼神冰冷，薄唇轻启：“苏念白，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个‘老公’是谁。”




梁母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纪景川......在梁家人面前这样夸我？

可他却不顾我的反对，执意要和梁蔓羽生孩子？

真是太可笑了......

“我…我没事，阿姨。”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可能是灵堂里空气不太好，我出去透透气。”

梁母关切地看着我：“也好，你去外面走走，别憋坏了。”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灵堂，走到院子里，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梁母的话像复读机一样，一遍遍地在我耳边回响。

纪景川曾经对我的好，对我的承诺，在我脑海中一幕幕浮现......

“念白。”

身后传来梁母的声音，我回过头，看到她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正朝我走来。

“外面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她把茶递给我，关切地说。

我接过茶杯，道了声谢。

梁母叹了口气：“景川父亲走得早，他从小就懂事，什么事情都自己拿主意。他答应和蔓羽生孩子，也是怕蔓羽情绪不稳定做出什么傻事来。蔓羽这孩子，从小就被我们宠坏了，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粱母顿了顿，伸出手温柔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念白，阿姨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景川他也是身不由己。他是个好孩子，你别怪他。”

怪他？

我们都结束了，哪还有什么资格怪他？

他和我之间，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我放下茶杯，深吸一口气：“阿姨，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

我茫然地站在路边，不知道该去哪里。

冷风呼啸，卷起地上的落叶，像一只只黑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

夕阳西下，天边最后一丝余晖也渐渐消失，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我冻得瑟瑟发抖。

我拿出手机，想叫辆车，却发现这里地处偏僻，根本没有车。

我颓然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手机屏幕上“无人接单”的提示，深深地叹了口气。

“看来......”

我搓了搓冻僵的手，喃喃自语：“只能......”

......只能走回去了。

粱老的别墅建在郊区半山腰，我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下走，心里空落落的。

突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我低咒一声，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没有带伞，进退两难，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山路开始变得泥泞不堪，我几次差点滑倒。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我的衣服，寒意刺骨，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终于，在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后，我看到山脚下闪烁着微弱的灯光。

我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下山。

“师傅，去市中心......”

好不容易拦下出租车，我报了地址，一路颠簸回到公寓。

浑身湿透，头重脚轻，我几乎是被司机从车上“扔”下来的。

付了车费，我踉跄着走进公寓楼，按下电梯按钮才稍微松一口气。

此刻我靠在电梯壁上，感觉自己像一滩烂泥。

如果不依靠点什么，随时都可能瘫倒下去。

进入公寓，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了个热水澡，试图驱走身上的寒意。

热水从头顶淋下，却怎么也暖不了我冰冷的心。

吹干头发，我翻出医药箱，找到退烧药吞了两片，然后一头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我不断的在噩梦中惊醒。

一会儿梦见自己被困在暴雨中，无处可逃。

一会儿又梦见纪景川的车绝尘而去，留下我孤零零地站在路边。

每一次醒来，我都感觉头痛欲裂，浑身酸痛，像被卡车碾过一样。

迷迷糊糊中，我一次次地摸索着床头柜上的水杯，勉强喝下一口水，然后又昏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窗外的天色已经泛白，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身体稍微好受了一些，但头仍然昏昏沉沉的。

我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