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带我去了我从来没去过的镇上，买了新衣服，新鞋子，新书包。

爷爷会挑最便宜的给我买，哥哥的也是，他说能用就行，不要跟别人攀比。

但我觉得爷爷给的东西是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因为那是爷爷对我浓浓的、无私的爱。

然而，由于我性格孤僻，不合群，还是难免被班上或者别班的同学欺负，甚至被弟弟妹妹欺负。而哥哥陈瑾总会挺身而出，教训那些欺负我的同学。

哥哥每天用自行车载我上下学，和我一起去生母家，帮我把生母安排给我的活一起干完，然后很晚了才一起回爷爷家。

生母自然得意，免费的劳工，一次得俩，村里人都羡慕她。

生母家活少的时候，我也会和哥哥一起帮爷爷干活。

虽然能上学了，可我并不聪明，加上被生母打伤的耳朵听力不好，整个小学，我学习都不是很好，是中等，我确定自己已经用力去学了。

而生母家的弟弟妹妹李飞和李娅婷，学习成绩都挺好，人人夸赞。

我呢，被生母当年拿来跟弟弟妹妹做比较，说我的成绩，以后给弟弟妹妹添屁眼子的资格都没有，把我自尊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整个小学，我都没有得到生父生母一毛钱赞助，学费都是爷爷一个人出的。

而我和哥哥免费给生母家干了那么多年活，期间没吃生母一顿饭。

6.

哥哥陈瑾即将升初三那年，我也要升初一了，可初中寄宿费加学费是小学学费的几倍，而学费在哪还没着落。

这些年供我和哥哥上学的负担，已经压弯了爷爷的脊背，也会有人劝爷爷，别那么累，本来就身体不太好，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不值当。

那些人说得更多的是我，毕竟哥哥是男生，还可以养老送终，而我呢，只是个没人要的丫头，将来嫁出去，哪里还记得爷爷。

爷爷轻松跟别人笑道:「我又不是为了有人养老送终才收养他们！」

可我心里告诉自己，哥哥是我亲哥哥，爷爷是我的亲爷爷，我以后一定给爷爷养老送终。

爷爷已经卑躬屈膝向岁月低头那么多年，岁月却还是不打算放过他，在用黄土一点一点埋没他的身躯。

那个暑假，爷爷除了忙自家农活，一有空就扛着锄头往山上跑，这个山头跑那个山头，跑到更远的山头，没去过的山头，才能挖到更多药材，拿去卖钱。只为了我和哥哥的学费。

也就在那个暑假，爷爷摔伤了腰，卧床不起，什么都干不了了，学费只够一个人的。

哥哥想拿仅有的钱，给爷爷看病，爷爷死活不让。

爷爷无计可施，便让哥哥满村子借钱，可眼见爷爷没了工作能力，我和哥哥还小，这摆明了借出去就收不回来，谁都不愿意借。

哥哥说「我不上了，欣欣学习比我好点，让她去？」

爷爷呵斥「谁敢不上，我一巴掌给他！」

我自然也不能顶替哥哥去，我便厚着脸皮找生母要钱。

生母仍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我当年弄死她三头小猪崽，让她损失不少，还敢问她要钱。

生父也是一句话「你妈说了算！」

妹妹说「你那成绩还上初中干嘛！语文数学两科都学不明白，初中那么多科你咋学！」

我无奈，又去找舅舅舅妈。

舅妈说「我养你好几年，找你妈妈要一万块钱过分吗！她一分钱不给，现在你还反过来问我要钱！」


「别怕！不哭不哭……」哥哥拍我后背。

第二天，爷爷又问我是哪个村的「好歹让你父母知道你在我这，别让他们担心。」

我想起昨晚的梦，低头不语。

哥哥赶紧焦急地说:「欣欣就是让她妈妈打得才跳进水库的！爷爷您别让她回！欣欣不想回去！」

哥哥把我的情况都告诉了爷爷，爷爷很是心疼地摸摸我的头，长叹一声，答应了下来。

哥哥高兴极了，把我介绍给村里的同龄人，还警告他们「谁要是敢欺负我妹妹，我揍死他！」

爷爷以前是德高望重的村主任，大家敬重爷爷，哥哥从小自立自强，是孩子们的老大，所以其他孩子，确实不敢欺负我，也愿意跟我玩。

然而，自从生母打我，可能又跳水，导致我耳朵出毛病了，老是耳鸣，鼓气，没几天就越来越严重，捂住左耳的话，单用右耳听声音很模糊，还很痛。

爷爷带我去村里诊所看耳朵，医生说耳朵发炎，开了点阿莫西林胶囊，很快，耳朵不痛了，但听力受阻。我不想爷爷担心，为我花费，我便不跟爷爷说，反正也不痛了，听力有点问题就有点问题吧，影响也不大。

4.

那天哥哥带着我正在玩，突然听说有人上门找爷爷麻烦，哥哥马上带我回家去看。

「你一把年纪了，还拐带别人家孩子！老东西！把孩子还给我！」一个女人正堵在爷爷家门口，指着爷爷骂。

我和哥哥穿过看热闹的人们，见到了那人，正是我的生母，爷爷捡到我的消息这么快传到她耳朵里了。

「什么拐带！是你这个坏女人逼得欣欣跳水，是我和爷爷救了你女儿！你女儿不愿意回去！」哥哥冲上去，对着生母吼道。

「没爹妈教的小崽子，跟大人这么说话！欠揍！」生母说着就扇了哥哥一巴掌。

「你个臭女人！」哥哥暴怒，想与生母撕扯，被爷爷拦住了。

「你们泥湾村的人厉害呀，敢跑我们村来打人！当我们村没人了是吧！」爷爷村里的人很齐心，拿着锄头扁担，就要打生母的架势。

生母有些害怕后退，嘴里仍然叫骂「好呀！拐孩子，还要打人！一村子罪犯！」

我心里挣扎着，站了出来「姑……妈！我跟你回去，不关爷爷哥哥的事！」

妈妈这才罢休。

她看见我很生气，那眼神恨不得吃了我，碍于人多，没对我动手。

看着我被妈妈带走，哥哥仍然想阻拦，被爷爷拦住，爷爷知道，他没有权利留下我。

哥哥对着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我大喊「欣欣妹妹！别怕！我答应你的，一定会保护你！」

呵……落到生母手里，哥哥还能怎么保护我，我认命吧。

一脱离爷爷和哥哥的视线，在路上生母就开始打我，走几步就抽我一棍子，打了一路，我哭了一路。

到家以后，生父把哥哥给我的外套脱掉，吊在楼梯上。

「让你跑！给老子丢人现眼！都丢到外村去了！」生父拿细竹枝抽我，细竹入屁不入骨，哪怕皮开肉绽，也不会伤到骨头，因为他们要留着我干活。

我疼得直叫，但我倔强不求饶，我知道求饶没用。

看见我被吊起来打，弟弟妹妹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暗自窃笑。

他们一家人吃午饭的时候，我仍然在楼梯上吊着。

这时一个少年骑着单车向村里飞奔而来，直接奔向我家，一辆警车紧随其后。

「欣欣呢！」男孩冲进我家，看着正在吃饭的我家人问道。


「我都住了这么多年了，小时候都不怕，现在还怕啥！」

「呃……」哥哥说不上来。

我突然明白过来，焦急问道「爷爷棺材是不是卖了给我换学费了！」

哥哥不知道怎么回答，面露难色。

「欣欣，没事，卖掉爷爷会再买！」楼下的爷爷传来了声音「不早了，赶紧睡吧你们俩！」

我看着屋顶的一块透明瓦片，似乎看见了满天繁星，我泪水夺眶而出，什么也没说。

「没关系！爷爷暂时用不上那玩意！爷爷长命百岁！」哥哥握紧我的手安慰我道。

「对……爷爷长命百岁……」我感动得下意识把哥哥紧握着我的手的手拉到我的胸口放着。

哥哥的手有些颤抖，呼吸渐渐打乱，他不敢转头看我，尝试着挣脱我的手，离开我的胸口，我也一直望着瓦片，并未注意到哥哥的微妙变化，反而握得更紧，直到我睡着，他才把手抽了回去，把布帘拉了下来。

那时的我们，只把对方当作兄妹，并不会想到，我们的命运和关系，远不止如此。

10.

高中三年，需要不少花费，所以，我必须勤工俭学，我在县城的车站旁边找了份餐厅洗碗端盘的工作，离学校不算太远，老板娘说我学习忙不过来时就别来上班。

哥哥也在我高一的第二学期时去城里打工了，因为爷爷可以生活自理了，我放假回去也可以照看一下。哥哥说要去城里赚多点钱，给我上学和给爷爷养老。

我以为一切要朝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一则谣言在学校慢慢发酵，发现同学们开始对我指指点点，背后议论。

直到那些污言秽语，真真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有人说我是人贩子，卖自己的弟弟妹妹。

有人说我被人贩子玷污过。

更多人说我是婊子，在车站附近发廊卖身赚钱。

呵……我真是谢谢他们啊！让我知道了车站附近那些发廊是干嘛的，之前我还真不知道。

想都不用想，妹妹李娅婷跟我同校，谣言毕竟出自她的手笔。

这些谣言，自然会对我产生莫大影响，我在学校可以说话的朋友寥寥无几，不过，我也不需要那些所谓的朋友，我来学校是为了读书，不是来交朋友的。

所以，任尔妖魔八方来，我只一路去。

聋子不听狗叫，爱咋叫咋叫。

可是，事实证明我想得太过于简单。

我进入高中学习还不错，受伤的耳朵听力有所恢复，更是积极参加各种活动各种比赛，想通过各种优秀的表现，向学校申请助学金和奖学金。

一次全校作文竞赛我获得了第一名，我上台领奖，并且读获奖感言。

还不等我开口，就听见主席台下，有人喊:「婊子！」

一时间，如同巨石激起千层浪！底下的同学纷纷起哄「婊子！」

「人贩子！」

「婊子滚下来！」

……

有时候异口同声齐声喊，有时候各声交替，此起彼伏……

直到校领导发火，才把声音强压下来。

我很难过，但没有难过到无地自容，因为我知道，我没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无地自容。

我难过的是，为什么有那么多无中生有，恶意中伤别人的人。

我下台的时候，被同学故意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没所谓，我站起来还得走，我的路，只能我自己披荆斩棘走下去，哪怕鲜血淋漓。

之后，关于我的谣言，直接影响到了我的奖学金和助学金审批，最终没批下来。


我发现我好像没那么喜欢他？或者说从来没喜欢过他！

我其实最生气的是生母！凭什么对我的婚姻发号施令！

我生气地起床，准备这里，回爷爷家。

生母问我赵旭哪去了，我明明生气，语气却很轻「拜你所赐！跑了！」

见我生气要走，养母又拦下我「我知道你怪我，但我没办法，你弟弟看了个媳妇，人家要25万！你也知道，现在姑娘太难找了，这个错过了，下一个还不知道在哪！」

「跟我有关系吗？」我冷冷说道。

「你能不能拿20万，给你弟弟结婚，我自己拿五万！」生母说。

我气得眼睛翻白眼「您看我像开银行的吗？」

生母还是拦住我不让走「就算妈借你的还不行吗」

我只好说「让李飞自己来跟我拿！」

「好！好！他去镇上了！我一会让他去找你拿！」生母喜笑颜开，这才放开我回爷爷家。

我回到爷爷家，哥哥没在，爷爷问我「你男朋友呢！」

我没好说，怕爷爷担心。只好说「赵旭妈妈突然病了，他赶回去了」

爷爷看我神情不对，有些怀疑，但也没多问。

我回到爷爷家没一会，弟弟李飞这个讨债鬼就骑着摩托来讨债了。

李飞表面上倒挺客气，欣姐欣姐喊得挺好。

「我妈跟我说，欣姐你叫我过来拿钱！」李飞满脸期待。

真行！还我妈我妈地说，在他眼里，他妈不是我妈？

我无奈地翻个白眼，一脸嫌弃说「没钱！你走吧！」

「你玩我呢吗？」他认真起来。

「我凭什么给你！我欠你呀，还是欠你妈呀！」我毫不客气。

「行！」他说着，脱下了手套。

下一秒，一拳打在我脸上，把我打倒在地，猝不及防。

我来不及生气，只觉得脑子嗡嗡的，我压根没想到他会对我动手。

我缓过来一口气，擦去嘴角的血，站了起来，看着一脸嚣张的他，怒气化作力量。

「你个王八蛋」我一脚朝他踢去。

结果，被他轻松抓住脚，再次被摔倒，他还往我肚子上踢了一脚，我疼地大叫。

「怎么跑这打人！」爷爷从屋里出来呵斥，并且朝李飞怒气冲冲而来。

看了看地上的我，爷爷气得就去抓李飞衣领「你这畜生！打自己亲姐！」

「老东西！你给我放开！」李飞呵斥。

「跟我去派出所！」爷爷抓紧他吓唬他。

「老不死的，找死！」说着李飞又一拳朝着爷爷打去，爷爷一个踉跄，倒地不起，痛苦呻吟。

「爷爷！」我焦急去扶爷爷，爷爷当即吐血，我害怕极了，喊道「快来人呐！」

李飞见此情景，骑车夺路而逃。

我冲李飞喊「我爷爷要是出问题，我不会放过你！」

16.

村里人赶来，抬起爷爷，哥哥也回来了。

我们把爷爷送到了县医院，爷爷本就身体差，现在闹这么一出，特别虚弱，眼看着不行了。

医生救治完，说自己尽人事了，说爷爷本就是油尽灯枯，各项器官已经不行了。

于是爷爷坚持要回去「爷爷不能死在外面，农村老规矩，死在外面的话不能进村里祠堂，如果不能进祠堂，爷爷就成孤魂野鬼了，会找不着家，就不能保佑你们了！」

我和哥哥无奈，只能把他送回去。

救护车回去的路上，我和哥哥陪在爷爷身旁。

「爷爷，都怪我！都是我害了您……」我抽泣着对爷爷握着爷爷的手说「如果不是因为我，您也不会这样了……」

「傻孩子……怎么能怪你呢……爷爷本来就快不行了嘛，人总要往那边走的……别自责……」

「爷爷！您好人长命百岁！不会走的！」我擦着泪水说。


他们把我和其他男男女女关在一起，逼着我们联系家里人，以各种名义向家里人要钱！要不来钱的，骗个人过来也行。如果不照做，或者做了不成功，都会挨一顿暴打！

三年努力白费，又被关进诈骗公司，我觉得我的人生算是彻底完蛋了。

多希望哥哥在，哥哥一定会保护我。

他们拿电棒威胁，让我打电话骗家里人钱，可是我哥哥我爷爷别说没钱，就是有，我也不能打电话给他。

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大义灭亲”，骗生母。

在他们的胁迫下，我颤抖着，哭泣着打电话给生母「妈……我扶了一个病发倒地的老人，老人的儿女认为是我撞到了老人，让我赔五万块钱医药费，否则就让我坐牢……呜呜呜呜……」

我都不知道我的哭泣，是演给生母听的，还是被他们吓得，总之，我真的哭了，也许是哭自己的命运吧。

「你这个死婆娘，你要是听我的老老实实嫁了，怎么会出这档子事！两万块钱，你真敢开口！你把我我命拿去吧！要钱没有！」生母吼道「你可真是个活菩萨！」

是吧，2008年，两万块钱对于农村家庭来说是个大数了。但生父母家有钱，这几年，家里猪越养越多，比大部分村里人都有钱！但，谁想要她的钱，她就跟谁拼命。

骗不到钱，在他们的折磨下，我只能骗人。于是，过了没两天，我装出一副兴奋的样子，又给生母打电话「妈！你不用给我找钱了！我没事了！」

生母好奇心立马达到顶峰「怎么回事！怎么说没事就没事了！」

以前你们不愿跟我有福同享，眼下这种情形，对不起，我也只能跟你们有难同当了。

在他们的胁迫下，我强装兴奋说「警察弄清楚了，不是我撞到老人的，不用我给钱了，他们还给我2万块，还安排旅游，还说可以叫上亲友一起！」

听到两万块钱和旅游，生母立马兴奋「那叫上你弟弟妹妹吧！我让他们过去，你到时报销他们车费！」

听到生母上当，我反而慌张起来，真要是骗了她，她将来不得生吞活剥了我。

但边上的人员拿着电棍胁迫，我只能答应生母。

期间，我一直有尝试求助外界，在厕所里写字条扔出窗外，可从来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字条。

两天后，他们又逼我打电话问弟弟妹妹动身了没，确定已经动身后，其中一个犯罪分子坏笑着说我长得好看，任务也完成得漂亮，要给我奖励，便把我带到了偏房。

我忐忑不安，他们能给我什么奖励。

我一进门，那人便关上门，兴奋地叫着把我按在床上，那一刻我觉得我的人生真的要完了。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还是个学生！」

「你不是雏我还不玩呢！」

我拼命蹬他，但我只是个未成年女生，那里抵抗得了这么暴力的犯罪分子，他看我挣扎，就用电棍电我，我哭喊得撕心裂肺。

只见他一点点撕烂我的衣服，把我按在了身下，正想对进一步我侵犯，门被踹开了，那人说动静太大，制止了他。

我躲在厕所里哭了好久，冷静下来，我决定再次求救。

既然之前求救的纸条扔到楼下无人注意，我只能用更引人注意的办法。

我索性脱下自己的白色内衣，然后含泪忍痛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写下求救信息。

这次，带血的白色内衣，引起了楼下路人警觉，真的给我带来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