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然让吴慧君蓦然抬眼，她看着我，然后嗤笑一声：“你也开始来这一套了？

“丁敬山，你还是曾经那副舔狗的样子，更能被我多看两眼。”

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她毫无顾忌说伤害我的话。

我们明明该是相爱的关系。

我闭了闭眼：“如果没什么要说的，我就离开了。”

吴慧君拽住我，手无意识握住我的，把我带到沈知堂病床前。

“知堂，他来了，你要跟他说什么？”

沈知堂缓缓睁开眼，看到我，先流了两行浊泪。

“老哥，对不起，有些话不告诉你，我怕自己死不瞑目。”

吴慧君慌乱打断他即将要说的话：“不，别说。”

可沈知堂牵过她的手，轻轻在手背上抚摸几下，吴慧君就准许了，一切可能到来的后果。

沈知堂说：“老哥，对不住啊，我和慧君这些年，其实一直有往来。

“但你放心，我和慧君就只是偶尔互通书信的关系，其他的，并没有什么。”

话落，吴慧君明显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

她看向我：“现在好了？让知堂到这种时候还想着跟你解释，你气顺了吧，不会还想着给我脸色看吧？

“当舔狗这么多年，倒是硬气起来。”

我承认，我还是被激怒了。

在来之前，我想好了。

无论见到什么，听到什么，我都不会在意了。

可，吴慧君一而再再而三，在任何人面前贬低我的时候，我还是难以忽视那种心脏被攥紧的酸疼。

我握紧拳：“我们离婚吧。”

4

“什么？你要跟我离婚？你疯了吧？”

吴慧君照例不屑反问我。

在她眼里，我永远不可能离开她。

不管她信不信，我很快把离婚协议打印好给她。

她看到时，正在陪沈知堂做化疗。

医院走廊里的她，双手交握，肉
我们，以后也是便宜了别人。

“你看人家格局，爸，真不怪我妈到现在都忘不了他。”

我直接给了他一拳。

吃里扒外的东西。

我养他这么大，花费没有八十八万？

他光是一次心脏搭桥手术，就花费我几十万。

当时我外派非洲三年才还清。

被我打，儿子惊呆了。

我一生温言和语，几乎从未和家人红过脸。

“爸，你临到老还想众叛亲离是吧？”儿子捂着脸，“我都多大人了，快要有孙辈的人还挨打，真是开眼了。”

他恨恨看我一眼，把集邮册摔到我身上就离开了。

我手蜷了蜷，想叫住他道个歉。

可眼前突然一黑，晕了过去。

6

我这个年纪毕竟不寻常人。

去趟南极回来，引发了一系列炎症。

但好在没太大问题，休息两天就可以了。

或许冥冥之中，一个惊人秘密闯入我耳中。

沈知堂再次进了手术室，医生告知，现在的他必须换一颗年轻的肾，支撑他进行接下来的治疗。

不然，他就真的没救了。

而肾配型的人选，是当了我五十年儿子的丁旭。

怪不得，他对沈知堂的孝敬，不是没有道理的。

丁旭显然从未预料过：“什么，我是沈知堂的儿子？

“妈，你有没有搞错，怎么可能！”

吴慧君双手捂脸：“儿子，人命关天，我们来不及说这些了，你快起去做配型，知堂等不起的。”

“我管他等不等得起，我爸是丁敬山不是他！

“妈，你但凡有点良心就不该这么对我爸，五十年啊，你们走过各种破铜烂铁的婚，到今天不容易。

“要是我爸知道了，他会怎么想，是个男人就没办法接受！”

丁
因杀人未遂而被逮捕。

“爸，你去吧，我真不想见她。”

“你是她儿子都不去，我就更没有立场。”

丁旭也接到了通知，可他不愿去。

还是固执地叫我爸。

因为这几声忏悔，我还是独自踏上了前往南城的路。

见到吴慧君时，她形容狼狈，蓬头垢面。

不敢见我。

她不断擦着脸上的脏污：“敬山，我还真是什么都做不好。”

她这句话，本是自嘲，却将火引至我身上。

“什么意思，你们是共犯？”

“不是不是，他不知情的，我没这个意思。”

“知不知情，需要我们调查！”

吴慧君崩溃了，她不知道，一句简单的话，能招致这样严重的后果。

我被警察抓起来，反复盘问四十八小时才被放出来。

再见面，吴慧君一句话都不敢跟我说了。

只在我身后，无声说了句：“谢谢你，肯来见我。”

10

但我来，不是为平白舟车劳顿一通。

我去医院，找沈知堂。

他的伤在刚换的那肾上。

那个肾被捣烂，再也发挥不了功效。

沈知堂被送进ICU。

他现在根本出具不了谅解书。

我准备离去的时候，看到他守在门外的家人。

原来连不婚不育，都是他骗吴慧君的。

我突然觉得，如果就这么回去，对牢里那个女人就太残忍了。

我不是心疼吴慧君，只是敬畏生命。

谁都不该，就这么放任生命走到尽头。

我还是在走廊里坐了一天。

深夜的时候，沈知堂突然醒了。

他谁都不见，只见我。

他说话很费力，一句话要用很多时间。

好在，我的人生没什么好着急的。

他说：“丁敬山，到最后，赢的也不是你
。

“当初，知青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是我，第一个成为万元户的也是我，吴慧君那家浑身酸臭气的农民，凭什么觉得我不靠谱？

“愚昧，亏她爹还是村长，经商才是时代潮流，比你这个只知道死读书的不知道强多少。”

见我没反应，他又强撑着说：“不让吴慧君嫁我，反而让他嫁你，他们凭什么觉得你比我强？

“吴慧君跟你到现在，最终不还是要在牢里呆到老死，她最后谁都没跟，我和你谁都没赢。”

我说：“不一定，她现在七十了，只要你不死，她顶多被关一段时间就会放出来，不会过多追究的。

“你如果非要追究她，你是想死呢，还是不想死？”

沈知堂额上青筋暴起：“妈的，竟然把这点忘了！那你来干什么？

“你还要不要脸，你和吴慧君已经离婚了，给你戴五十年绿帽子没想往下摘的女人，你还管她？”

不是管她。

是有个管我叫外公的人，小手软乎乎的，让我忘不了。

我说：“来控告你买凶杀人。

“你偶尔做梦，会梦见孙杰吗？”

仪器又滴滴滴叫起来。

沈知堂脸色突变：“你找不到证据的，那些医生都去国外了。”

“你现在的状况，很可能做不到保证的事，说不定哪个就怕了。”

他狠狠攥了拳，咬牙切齿：“好，我撤案。”

“不止，出具谅解书，落实到字面上，这样我才能确保你出尔反尔也无用。”

“好！”

医护人员拥入，我成功拿到我想要的东西离开。

却被告知，吴慧君自杀了。

她不敢给我留下任何话，生怕再牵连我。

我看了看手中谅解书。

还是把他交给了警察。

换来一份癌症诊断报告。

日期是最近。

吴慧君患癌了。

之后，丁旭的孩子学会说话，叫了我“
旭很少大着嗓门嚷嚷，他不想成为世人眼中那些没素质的中老年人。

可此刻的他难以控制。

我没想到，为我打抱不平的竟然是他。

在吴慧君慌忙拦他，说“不会的，他不会怪我的，他这么多年，什么跟我计较过”时，丁旭狠狠抹了把脸。

“我竟然怪他，我竟然还怪他打了我一巴掌，”他狠狠抽自己，“我该打，我活该被打，我有什么资格啊！”

吴慧君被吓得缩成一团，捂着脸，哀痛看着眼前场景。

要扯他的袖子不敢。

“小旭，现在重要的是给沈知堂治病，你别让人在这里看笑话了，好不好？”

“笑话？”丁旭停下来，古怪笑了声，“我活着就是个笑话，要是让人知道我是你出轨生的孩子，我是你给丁敬山戴了五十年绿帽的孩子，你知道我得被嘲笑成什么样吗？

“亲家母明天就要来北城，小杰的婚礼也马上举行，你让我怎么有脸见人，你让我老脸往哪里搁！”

丁旭又抽了自己脸几巴掌，然后离开了。

吴慧君在后面痛苦捂脸，不断摇头。

这个时候，我本想离开的。

应付这样的场面，难免不让人心绪起伏。

我年纪大了，还有很多事要干。

从前是为了别人注意身体，现在是为了我自己。

我转身要走，被人叫住。

“敬山，我看到你了。

“不是这样的，我没给你戴绿帽子，我是在和你结婚之前就怀了孩子，我那时不知道，如果知道……”

“如果知道就不和我结婚了，就南下去找沈知堂了对吗？”

吴慧君眼里有瞬茫然：“不知道，也许……我会把孩子打掉。

“毕竟，那个时候沈知堂走得很决绝，我们分手闹得并不好看。”

我点了点头：“无论孩子是什么时候有的，对于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了。

“事到如今，你没什么理由好推辞离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