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发完朋友圈的沈劲，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上，双手撑着额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林笙抬着切好的蛋糕递到他面前，他头都没抬一下，语气冷冷地说，“你越界了。”
林笙脸上挂着尴尬的笑，不死心地把蛋糕又往他面前递了一点。
“吃一点嘛，今天可是你的生日。”
甜腻的蛋糕味道直冲鼻间，再加上林笙靠得很近，身上的香水味混着甜腻的蛋糕味道引得一阵反胃。
沈劲一把拍掉林笙手上的蛋糕，不耐烦地说，“你是演上瘾了是吗！?”
蛋糕顺着林笙的手臂滚到了她的腿上，淡蓝色的果酱弄脏了她今天精心挑选的礼服。
她看着怀里的蛋糕，表情有些无措。
“所以，利用完我，就不需要了是我吗？”
“利用？”沈劲回头冷冷地看着她，“你收了我的钱，配合我演戏，自己入戏太深怪我利用你？”
“沈劲！”
“你真觉得我是因为钱才答应陪你演戏的吗？”
林笙哽咽着声音，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难道不是？”
沈劲突然一把卡住了她的脖子，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威胁道，“我警告你，你收了钱就做好自己的事，现在没有你能做的了就滚，以后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林笙被掐得整张脸都憋红了，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时候，沈劲的手机突然响了。
独一无二的铃声很有辨识度，这是沈劲特意为苏安然设置的。
沈劲猛地松开手，慌忙地四处寻找手机。
看了手机上的消息，沈劲什么话都没说，拿起外套就往外跑。
1
“老大，听说你要结婚了，你不会真要娶苏安然吧，她虽然温柔体贴，可她……”
“你猪脑子吧！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老大不会娶她，她可是个比老大，大六岁的老女人，配不上老大。”
隔着一堵墙，他们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入苏安然的耳朵里。
她静静地待在门外等着沈劲回击他们，毕竟她和沈劲已经领证了，就差办个婚礼。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究没有听见沈劲反驳的声音。
短暂的沉默后，沈劲慢慢悠悠地开了口，“我是要结婚，但是不会和苏安然那又脏又老的女人，她一个做死人生意的，怎么可能配得上我。”
“再说了三年早玩腻了，她整天把我当儿子一样管，啰嗦又多管闲事，现在多看她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做死人生意？当儿子一样？
苏安然僵在原地，听着沈劲的话全身微微发着颤。
原来自己遗体美容师的职业在他看来这么见不得光。
他怕是忘了这么多年自己是花谁的钱长大的了。
想当初沈劲他妈把他托付给她的时候，不就是让她把他当儿子照顾嘛。
给他吃，给他穿，供他上学，还把自己嫁给他。
这种无理的条件，要不是他妈对苏安然父母有恩再加上沈劲那张与某人七分像的脸，她根本不可能答应。
可笑的是她掏心掏肺对他这么多年，换来的却是一句恶心。
苏安然捂着胸口，里面像是压了块石头，喘不上来气。
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手里的派遣通知被捏的吱吱作响。
来的路上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受派遣，听了沈劲这番话，苏安然突然明白了，日久生情的她终究是错付了。
知道沈劲不会娶她，那也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正好当初答应他妈照顾他到23岁，再有一个月，她就自由了。
苏安然没有打扰他们，只是顺手把带来的汤丢进了垃圾桶转身回了殡仪馆。
刚到换上工作服，沈劲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今天的汤为什么还没有送过来？”
命令似的口吻传来，似乎苏安然对他的好都是理所应当。
“忙，没时间。”
“没时间？”沈劲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苏安然，我最近为了公司忙的晕头转向的，你就不知道多为我考虑考虑？！你今天不送，那以后也别送了，反正有的是人上赶着给我送。”
没等苏安然说话，他冷漠地挂断了电话。
换作以往吵架，苏安然一定会先哄他，加倍对他好。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周围的人都羡慕他，有个死心塌地爱他又肯为他花钱的姐姐。
他习惯了苏安然低头，习惯了她把他捧在手心里的日子。
苏安然看着黑掉的屏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累了。
这次她不想低头了，没意思。
收起手机，苏安然的情绪也被收了起来，衣袖一挽，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中。
工作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下班的时间。
苏安然离开时顺便把签好名字的派遣合同送到了主任办公室。
“真想好了？那边的条件可不比这边。”
主任看着她，一脸真诚地又确定了一遍。
苏安然点了点头，把合同往主任面前推了推。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这个地方，但是这么多年你一直在申请，现在也算得偿所愿了，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多陪陪家人，这一去，说回来就难了。”
主任的话苏安然听进去了。
她这一去，基本就没有回来的可能性，所以她最好尽快准备好那边需要的一切。
回去后，苏安然开始着手收拾自己的东西，分类打包方便到时候一起寄过去。
“你在干嘛？”
沈劲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冒出来，苏安然手一抖不小心推到了柜子上的相框。
12
苏安然熟练的戴上手套，掀开白色的床单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做好心理建设，她一把掀开了白布，但是看清白布下乱七八糟的容貌时，她的心理建设还是做少了。
生理性的呕吐感涌上来，她捂着嘴，硬生生忍了下去。
“可惜了这孩子，才二十二岁，听说是房屋倒塌，直接埋在了里面。”
阿藏叹了一口气，难过地接着说，“川疆那边局势不稳，每年总会发生些意外，这几年都送了好几个驻守边疆的孩子过来了。”
川疆。
苏安然手一抖，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的心跳迅速飙升，额头密密麻麻地冒着汗。
手脚突然软了下去，她扶着桌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了几分钟，她才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这次的修复花的时间比以往多得多，因为这个可怜的孩子整个头部基本没有一块好肉。
而且混着大大小小的碎石，很难清理。
全部弄完，天差不多都大亮了。
苏安然脱下手套的那瞬间，整个人虚脱到瘫坐在椅子上。
阿藏扶着她出来，刚一踏出门，昨晚那群人围了上来。
他们守了一夜，眼睛猩红得有些可怕。
谁也没有说话，阿藏一个眼神他们直接涌了进去。
等人都进去了，苏安然终于忍不住了哑着声音问阿藏，“阿藏，你知道川疆在哪吗？”
阿藏抬手指向了一个几乎看不到天边的地方，她说，“我也没去过，听说是在那个方向。”
苏安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流了下来。
原来这么远，难怪你没再回来……
想起陆尚钰，苏安然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趴在阿藏的肩上泣不成声。
当初陆尚钰说自己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他告诉苏安然等他三年，等他回来他们就结婚。
那时的苏安然天真，烂漫。
她爱陆尚钰，愿意支持他的一切。
所以，她答应了。
陆尚钰走了之后，他们雷打不动地每个月都会打一通电话，每次结尾陆尚钰都会说，川疆天快亮了，我好想你。
这样的生活维持了大概八个月，苏安然数着日子等电话，可第九个月的时候苏安然没接到他的电话，她等啊等，等了又等。
结果……等到了一个光荣牺牲的消息。
她的陆尚钰牺牲了。
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回不来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苏安然整日郁郁寡欢，患上了抑郁症。
她不相信陆尚会抛下他，几次想跑到川疆找他，但是都被家人拦下来了。
他们比苏安然清醒。
他们知道，陆尚钰回不来了。
而她抑郁最严重那年，沈劲出现了。
他积极，阳光，顶着七分像陆尚钰的脸把苏安然从黑暗里拉了出来。
苏安然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宠他，哄他，无条件对他好，她总觉得陆尚钰回来了。
但是后来沈劲变了。
她突然醒悟，他不是陆尚钰，他……谁也不是。
5
她失落地捂着脸，嘴角浮起几分难看的笑。
沈劲这一巴掌，彻底把她打醒了，她的情绪也打没了。
她缓缓开口，语气平缓毫无波澜，“沈劲，我是恶毒，但是现在我还是恨我自己不够恶毒，当初没把你饿死。”
她把目光移到沈劲的身上，见他不说话，她又补了一句，“要是我再恶毒一点，你觉得你还有今天吗？”
“你！”
沈劲欲言又止，高高抬起的手眼看就要落下，却被突然冲出来的林笙拦住了。
“沈总，我、我不要道歉了，苏小姐肯定也不是故意的，你别为难她了。”
又是这副绿茶婊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有那么大的肚量。
全是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上不了台面。
苏安然冷眼看着她，“我是不是故意的你最清楚，但是你这种手段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第二次，不然……就不是做不了手模这么简单了。”
威胁的语气又一次把沈劲激怒了。
他抬手护着林笙，警告苏安然不要一次又一次地挑战自己的底线。
林笙见状，装作大度地拦下了沈劲。
“沈总，别跟苏小姐生气了，她说的是气话，她不就是不喜欢我嘛，以后我躲着她一点就行了，插足了你们的感情本来就是我的不对，苏姐姐生气也是应该的，我不怪她。”
说这话时，林笙的眼泪摇摇欲坠，惹的沈劲又是一阵心疼。
苏安然冷冷地看着她演戏，毫不留情面的揭开了她的面具。
“这是我和沈劲的事，轮不到你这个见不得光的小三、情妇来说三道四，知道自己的位置，以后做人就夹着尾巴做，别逼我让你连人都做不下去！”
几句话惹的林笙哭得泣不成声。
沈劲紧紧握着拳头，字字切齿，“你真的太过分了！”
“苏安然，这次我不会再原谅你了，就算你跪下，我也绝对不会心软！”
说着，他护着林笙几步踏出了门。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苏安然直直挺着的后背渐渐地塌了下来。
刚才的气势没了，她低着头自言自语道，“是我不会再原谅你了。”
……
当天夜里，苏安然收到了林笙发来的很多张照片。
照片里，沈劲搂着她的腰，额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
林笙挑衅着发来一段语音，“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放手吧，苏小姐，别把自己弄得那么不值钱。”
苏安然看着照片，心里一阵一阵绞痛。
照片里沈劲头发松松散散地搭在额前，嘴角微微挑起，慵懒而随意。
她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照片上的沈劲。
真像，笑起来更像了。
仿佛那个人又回到自己身边一般。
要是他还活着就好了，可惜，人不能死而复生。
往事如开闸放水般涌了上来，苏安然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那个人的模样在她的脑海里不停地浮现，他的嘴里一直重复着那句，“然然，等我……”
苏安然神情恍惚地望着照片，直到电话响起才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来电显示上写着“婚纱”二字。
苏安然后知后觉，明天就是婚纱照取照片的日子了。
不过，不重要了。
她随手挂掉了电话，继续整理着自己的行李。
只有半个月就出发了，她得尽快收拾好，提前把东西寄过去。
26
沈劲靠着全身的仅剩的几分力气撑到了招待所。
他给陈哲打了电话，但是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突然不想救自己了。
或许早就该死了。
沈劲挂断了电话，喝了一杯热水之后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睡着了。
而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陈哲刚下手术室，看见了沈劲的电话立马回拨了回去。
但是连着播了很多个，对面都没有接听。
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在心里迸发。
他换下无菌服，直奔机场，买了一班去川临最近的机票。
沈劲睡得很沉，他的衣服被雪打湿了，所以他索性将它们全部都脱了，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
瘦弱的身影和治疗后留下的满身的针孔看起来有点瘆人。
沈劲轻轻挪动身体，床就硌得他的骨头都发出了响声，疼得他紧紧咬着嘴唇。
招待所的房子不是很好，四处都有寒气往屋子里面钻。
沈劲裹着被子，蜷成一团。
半梦半醒间，他似乎看见了苏安然。
她朝他伸出了手，她说，“别怕，我带你回家。”
沈劲冲她笑了，竭尽全力伸出了手。
寒气顺着被子的空隙钻进去，沈劲清醒了不少。
苏安然没在面前，他……也回不了家了。
他捂着被子，咬着牙关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身体突来的疼痛让他再也熬不住了。
流动的血液里像是有针一样，流到哪，痛到哪。
全身剧痛，像是被车碾过一样。
他捂着被子，放声大哭。
过去的二十三年里，今天的他比以往任何一天更像小孩子。
因为，他没人要了。
他没有家了。
他就要客死他乡了。
想着想着，沈劲被活生生地疼晕，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
陈哲到川临时天已经快黑了。
他没停留，直接包了一个车去苏安然那边。
沈劲给他说过地址，他依稀记得大方向。
到了那个偏僻的地方，陈哲像是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他联系不上苏安然，也联系不上沈劲。
无奈之下，他只能一家一家的招待所去问。
好在这个地方不大，招待所就那么几家，问到第三家的时候他成功找到了沈劲。
推开门，沈劲几乎全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头冷汗，惨白的脸。
“沈劲。”
“沈劲？”
“沈劲！”
好几声都没叫醒床上的人，陈哲慌了，一把连人带被子抱着往医院跑。
把沈劲送进抢救室，陈哲坐在走廊里半天没缓过来。
他虽然不是主攻白血病这方面的医生，但是看沈劲刚才那个状态就知道，他……活不久了。
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风险很大，做手术的人不仅要能忍着剧痛从手术台上下来，还要扛得住手术后的一系列并发症。
往往很大一部分人能走完第一步，而第二步有时就是他们的终点。
陈哲想起刚刚沈劲那副模样，突然抬手捂着脸低声抽泣。
沈劲一路走来，为了治病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全都看在眼里。
而如今落得这样的结果，他不知道自己当初劝沈劲治病还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手术室的灯啪的一下暗下去，在空旷的走廊里十分引人注目。
听见声音，陈哲双手合十搓了几下脸，把刚刚不好的情绪都一扫而光。
沈劲被推出来的时候，人还没有清醒，陈哲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他就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