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新年好！”


高妍笑着打招呼，可见彼此之间，是极熟悉的。都不称呼职务。

“高妍姐，新年好，恭喜啊！”

陈文明也是笑哈哈的，还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完全不是卫江南第一次见他时的“冷傲”模样。

高妍笑着说道：“估摸着要不了多久，我也该恭喜你了。地方定下来了吗？”

卫江南立马便意识到，陈文明可能要外放了。

啧啧，这么年轻，马上就要地级市副市长了，很可能还是进常委班子的那种。小卫同学羡慕得眼珠子充血。

陈文明略带矜持地一笑，说道：“可能去省直吧，下边刚换过届，不好安排。”

原来是去哪个厅局当副职，那也挺好的。

对于陈文明这种已经进入快车道的年轻干部而言，去哪都是熬资历。有好位置的时候，自己努力一下，再加上领导提携，通常都会优先考虑他们。

当然，去的部门肯定也是有实权的，清水衙门可看不上。

这不是“油水”不“油水”的问题，而是领导的面子。自己的大秘放到一个毫无实权的清水衙门去，打谁的脸？

“到时候记得请客！”

高妍开了句玩笑。

“那是肯定的，到时候，还得市长大人多多支持我的工作！”

陈文明笑吟吟的。

聊了两句，这才轮到卫江南。

“文明主任，新年好！”

卫江南可不敢像高妍那样随意，上前规规矩矩地微微鞠躬。

陈文明身子稍微一挺，态度上立马起了细微的变化，不过脸上还是带着笑意，主动伸手和卫江南相握。

“新年好！”

“小卫啊，你的事，高妍都跟我说了，很不错，以后好好干！”

“是，谢谢文明主任表扬！”

陈文明点了点头，再不耽搁，伸手延客。

进了门，张庆平书记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张庆平五十岁出头，在他们这个层级的领导干部之中，也算是年富力强。在卫江南的记忆中，张庆平后来做到了封疆大吏。

最后还在最高层担任过一届副职，当然不是那种带“政”字头的。

不过对普通干部而言，那也是高山仰止了。

但卫江南隐约觉得，其实张庆平是有机会走到更高位置上的，至少带“政”字头。可能还是在选择上有些失误。

层级太高了，卫江南也不敢瞎猜。

等他以后有机会，以自己的身份坐在张庆平面前的时候，再想办法提醒一下吧。

这次拜访，对卫江南来说，就是个背景板。

高妍简单给张庆平提了一嘴，张庆平礼节性地鼓励了他两句。

这才是该有的“待遇”。

在他自己还没做出具体成绩之前，张庆平不可能太在意这么一个普通的年轻干部。能让他进门，完全就是看在高妍的面子上。

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

至少，从他们的对话中，卫江南了解到一个细节，高妍之所以得到张庆平如此看重，关键就在于，张庆平以前是高妍父亲的老部下。在张庆平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得到过高老爷子不遗余力的关照和提携，张庆平是个重感情的人，投桃报李，对高妍关爱有加。

官场常态，所谓关系网，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拜访仅仅只持续了半个小时，在陈文明的眼神示意之下，高妍起身告辞。

张庆平又再勉励了他们几句，还主动和卫江南握了手。

随后两天，卫江南都跟着高妍在省里拜会“大佬”，除了张庆平，高妍还拜会了另一位省级领导，周德明，陈文明家里，也都去拜访过。



娄南丰，团委分管学少工作的副书记，是一位相对年轻的女同志，今年也是三十几岁。


江文涛当即说道：“一功书记，说句话容易，但是人呢？”

你刚才已经把团委一大半的人员，都调入了工作组，剩下阿猫阿狗两三只，让我把整个团委的日常工作都抓起来，这不是开玩笑吗？

怎么的，难道我这位第一副书记，还得临时客串办事员？

抛头露面出风头的好事，全都让你占了，苦活累活脏活我来干？

美得你！

“非常时期，我们不能拘泥陈法，每个人，尤其是领导干部，都必须要发挥带头作用。一个人当两个人，把所有工作都挑起来，还必须要干好。”

“文涛同志，这可是市里主要领导的指示！”

裴一功望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不服气我裴一功可以，你是不是连市委杨书记，高市长都不放在眼里啊？

这话，你去跟他俩唠唠？

江文涛却也是个不服气的，当即哈哈一笑，说道：“一功书记，市委领导的指示当然是很英明的，超级女声项目也确实很重要。这一点，我想大家都不会有什么疑问……”

“关键我能力有限，怕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要不，一功书记，我给你提个建议。你看，是不是换一下？超级女声这个项目，我也可以尝试搞一搞的。”

草！

裴一功想到了所有可能，唯独没想到江文涛敢这么混账。

这是公然向他这个一把手发起挑战了。

他当然也可以继续强调这是市委杨书记高市长的指示，到最后，江文涛也肯定是只能接受这个安排的。

关键是，那样一来，就显得他裴一功太无能了。管不住自己的副手，只能靠大牌子压人。

就在这个时候，卫江南突然微笑着开口了：“一功书记，我可以发言吗？”

“请讲！”

裴一功急忙点头同意。

卫江南面对江文涛，含笑说道：“文涛书记刚才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委里留下来的人员太少，确实不方便正常工作的开展。”

“一功书记，我建议啊，具体留下哪些人在委里，就由文涛书记来安排。除了我们这几个市领导点名要和静江卫视对接的人员之外，文涛书记点到谁，谁就留下。到底还是要以委里的正常工作为主。”

“我们工作组人手不够没关系，可以借调。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发动志愿工作者。”

“毕竟只是个临时性的工作嘛，问题不大！”

尼玛！

这下轮到江文涛傻眼了。

卫江南一句话就将他推到了墙上。

让他点名，点到谁，谁就留下。

问题是，谁特么愿意留下？

机关办公室工作，说句实话，那么枯燥。谁不想去搞“节目”？

直接和静江卫视对接啊。

以往那些只能在电视里见到的著名主持人，明星，这下子都可以面对面了，这是何等的激动人心？

团委和别的机关不同，办公室大多是一些年轻人，超过三十岁的都少，更不用说年过四十的了。

同样是一群“追星族”啊。

再说了，就算是年过四十的，也未必就不追星。

卫江南这个提议一出，原本已经被选入工作组的人，个个惴惴不安，低眉垂目，生怕被江文涛盯上。

而那些“被迫”留下的，则人人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也就是说，江文涛只要一点名，他点到谁就得罪谁！

谁就在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所有女性。



吴汉成还在嚷嚷。


怎么看都像是不知火舞的大表哥不知死活！

“啪！”

支书反手一记火烧耳光，就扇在他的脸上，顿时鼻血四溅。

人家鼻梁骨早就被打碎了好吗？

你还打！

“你给老子闭嘴！”

支书暴怒大骂。

“你个混账东西，瞎了你的狗眼！”

“连市长都不认识！”

“跪下！”

支书一声暴喝。

吴汉成吓得膝盖一软，“噗通”就跪了。

其他几个村痞面面相觑，两股战战。

卫江南暗暗点头。

这个支书，还算是个明白人，知道闯大祸了。虽然他暂时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高妍的身份，但这样的事，肯定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先果断处置再说。

反正这两个人也跑不掉，真要是待会验证了身份是冒牌货，看我怎么修理他们。

只不过，支书现在一点都不知道，他这一巴掌，这威风，很可能将他自己也“折进去”。

卫江南心里明镜似的，这个支书才是村匪村霸的总头子。

普通的村支书，可没这样的威风！

“让一让，让一让，都让一让！”

听到这个声音，卫江南轻轻舒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肩膀上一阵抽搐的疼痛骤然传来，忍不住哼了一声。

“怎么啦？很痛吗？”

高妍立即问道，关心无比地看着他。

如同刚才卫江南一直都在担心她的安危，她也一直都在担忧卫江南的伤势。

感觉上，那一棍子砸得真不轻。

得亏是砸在肩膀上，这要是砸在头上，怎么得了？

“不要紧！”

卫江南急忙一挺胸，装作若无其事。

“高市长，高市长……”

高妍还想再问，被一阵急切的叫喊声堵了回去。

扭头看去，只见一大群人正分开围观人群，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为首之人，可不正是高山县委书记石玉湘吗？

此刻的石书记，也没了往日冷静大气的风度，满头满脸都是汗水，可见赶得挺急的，心里肯定更急。

“石玉湘同志！”

高妍稳稳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只淡淡打了个招呼。

不过这一声“石玉湘同志”，还是让石书记心里苦笑不已。

看来，高市长是动了真怒。

一帮村匪村霸，大年初二私设路卡，“拦路抢劫”已经让她很恼火了，这帮混蛋竟敢打伤卫江南！

叔叔可忍婶婶亦可忍，高市长绝不能忍！

在卫江南受伤的瞬间，高妍真切地感受到一种剧烈的心疼。仿佛自己珍爱的宝贝，突然之间被人砸碎了似的。

“高市长高市长，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石玉湘大步走到高妍面前，习惯性地伸出手，想要和高妍相握，见高妍压根就没那个意思，只好讪讪地收了回来，一迭声地说道，不住弯腰致歉。

“石玉湘同志，时间已经耽搁得太久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高妍提高了声调，有些愤怒地说道。

“今天是大年初二，你看，这些都是走亲戚的群众，他们还等着赶中饭呢。别的先不说了，赶紧的，指挥交通，赶紧疏通秩序！”

“继续这么堵下去，今天大家还走不走亲戚了？”

“赶紧的吧！”

这才是身居高位的领导必备的素质，处理问题总是能抓住核心，从最要紧的方面开始。

这里堵了一个多小时，怕是排队都排到几公里之外去了。

当然要赶紧疏通。

再说了，被一堆人围观她堂堂一市之长被村匪村霸“群殴”很值得骄傲吗？

需要大肆宣扬？

石玉湘也明白重点所在，连声答应，当即吩咐随行的干部，立即指挥交通，引导车辆和人流有序通过。



“有了钱才好办事。”


高妍轻轻点头，对此没有什么异议。

正在撰写的政府工作报告里，也有这方面的论述，不过在听了卫江南这番话之后，可能还需要再增加土地财政的权重。

高妍现在当然不清楚，明年三月份，全国都要召开换届大会。

新任相国大人，会在政府工作报告里明确提出，大力发展房地产和土地经济，作为新的经济支柱产业。

卫江南只是在久安悄悄提前几个月，政治风险是绝对没有的，还会有加分。

“但是，光有房地产不行，光有支柱产业也不行，我们还得有更多的惠民举措，有全民经济。”

“全民经济？这个提法有意思，你详细说说。”

所谓全民经济，在前些年其实已经掀起了热潮，那就是“全民下海”。

只不过全民下海听起来不那么正规，全民经济这个提法，就要高大上得多了。

“简单来说，就是全力支持全民创业，大力发展小微型企业。现阶段，我们的国民积蓄有限，每家每户手里的钱都不多，搞中大型企业，很多人是没那个条件的。小微型企业刚好。”

“我有三个方面的建议。”

“第一个，就是建筑器材和建筑材料的生产加工，这是依托于房地产行业必然会发展起来的一个产业。大有大的搞法，小有小的搞法，鼓励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只要有想法，先搞起来再说，市场需求，始终都是存在的。”

“第二个，就是小微型汽车产业。”

“摩托车，我们隔壁的祖陵市已经搞起来了，形成了规模产业。但随着经济发展，普通群众对家用轿车，小微型汽车的需求，会高速增长。”

“品牌车贵得要死，一般家庭肯定是买不起的。我们也生产不出来。产供销都没办法配套。但是小微型汽车，可以尝试搞起来。这玩意门槛低，价格也不贵。市里牵头搞个龙头企业，零部件外包，两三年时间，就能形成一条龙，规模产业。这样可以大大的活跃民间经济。”

“第三个，就是文化产业。”

“这些年，经济高速发展，物资领域极大地丰富起来了。精神领域的建设，也得抓紧搞上去。图书出版，其他杂志出版，销售，现在市场还存在大量的空白，完全可以填补。搞得好了，也能形成规模产业。另外还能带动我们市旅游业，服务业的发展繁荣。”

“具体到市里来讲，主要就是提供政策支持和资金支持。”

“这个，就不需要我饶舌了。等我搞起来之后，我还有些具体的建议，要向市长提出来。而且，我可以去落实。”

“一句话，我有办法把我们市里的文化产业搞上去，同时，还不需要市里太多的投资……”

高妍就笑了，微微眯缝着双眼望着他：“照这个意思，你还能搞到一大笔钱？你是不是在打股市的主意？”

记得在吕正刚那里，卫江南就展现出来这方面的能力了。

估摸着这个小家伙，这几天肯定在股市里又赚了一笔。

年少多金，仕途上也是一片光明，还个子高大，八块腹肌，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小骚蹄子”！

想想，连高市长心里都有点“羡慕”呢！

“不不不，市长，股市这玩意吧，私人搞搞还行，几千万个把亿，发点小财……大规模搞，肯定不行，会扰乱市场的。”

你大规模搞，以为股市还会按照原来的走势吗？



见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高妍不由抿嘴一笑，内心暗爽。


小家伙，原来也有能镇住你的时候。

我还以为你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少年老成，“老奸巨猾”呢。

“江南，走吧！”

高妍小声招呼他。

好嘛，小卫变成“江南”了。

或许是因为就他俩的缘故。

卫江南急忙拎着行李箱，屁颠屁颠地跟在高妍身后，前往二楼房间。

小招待所一共只有两层楼，但环境幽静，占地广阔，后院还有许多独立的小别墅，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竹林泉水之间，意境幽远。

这里离省委领导聚居的大院很近，出门左拐，几分钟就到后门。

是下边各地州市领导来省里拜会大佬时的首选。

高妍要不是事先就打电话预定过，说不定连房间都开不到。

两人订的房间在二楼最东端。

卫江南先跟着高妍进了她的房间，将东西放好，正准备说话，高妍已经盯着他，直截了当地说道：“脱衣服！”

啥？

卫江南愣住，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咋刚一进门就脱衣服？

不应该预热一下吗？

抱抱，亲亲什么的……

“磨蹭什么？快点，我看看！”

高妍一脸担忧的表情。

打从卫江南受伤开始，高妍就一直在担心他的伤势，却苦于找不到机会亲眼查看。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招待所，自然要脱衣验明了。

“哦哦……”

懵喳喳的小卫同学这才回过神，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见了他这二二乎乎的样子，高妍狠狠瞪了他一眼。

想什么呢？

尽想好事儿！

呵，男人！

没一个好东西……

但为什么，自己的心也有点怦怦乱跳呢？

卫江南手忙脚乱地扒衣服。

自从有钱之后，小卫同学穿衣服也提了两个档次，现在这件羽绒服，就要三百多，再不是一百多的地摊货。

当然，想要赶上王公子那水平，得继续努力。

不是钱的问题，是心态。

心态不改变，赚再多钱也是个屌丝。

也许是太过慌乱，动作幅度有点过大，一下子牵动了伤处，卫江南“嘶”地一声，抽了口凉气。

“别乱动，我来！”

高妍心疼地一蹙眉头，急忙制止他，款款上前，帮他脱掉了羽绒服。

卫江南额头上就开始冒汗。

高妍“噗嗤”一笑。

就这么点胆儿，昨天是谁撩我的？

还念诗！

结果汗水越冒越多。

好不容易，把外套扒了，只剩下衬衣和卫衣，高妍踮起脚尖，将他的卫衣往下扒拉，只见一道青紫的印痕，映入眼帘。

高妍也抽了口凉气。

伤得这么重？

高妍小心翼翼地伸出青葱般的白皙手指，轻轻按压了一下，问道：“疼吗？”

语气说不出的温柔。

“不疼……”

小卫同学死要面子。

“怎么可能？”

高妍嗔道。

“你呀，总是喜欢委屈自己。对自己好点儿！”

卫江南笑道：“我这不是有人关心吗？”

“谁呀？”

高妍随口问道。

卫江南突然转身，低着头，很专注地看着她。

高妍就很慌乱，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扭过头，轻咬嘴唇……

这不是在久安，不是在那套每天被无数人盯着的二居室呀，这是在外地，在招待所，四周安安静静的，房子里就他们俩呀……

卫江南猛地伸出双手，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抱了一下，然后就像触电的小兔子一般，急忙松开手，一把抓起羽绒服，逃也似的跑了。

高妍呆呆地站在那里，不住咬着自己的嘴唇，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俏脸上浮起两朵红晕，又渐渐的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