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等我身子养好了我就搬去厂里的员工宿舍住吧，这样嫂子也能安心点。”

周媛媛突然握住顾彦君的手，流着泪一脸真挚道：“彦君哥，我怎么样都没关系的，反正我名声已经坏了，是死是活无所谓，但是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跟嫂子闹得不开心。”

我沉默的拿起自己的衣服，转过身关上门就要离开。

不知道哪里又惹到顾彦君了，他愤怒的站起身拽住我目光冰冷：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人？你看看媛媛多善解人意，为人着想！你再看看你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每天除了争风吃醋一点正事不干，你是想逼死阿月？！”

我猛的甩开他的手，巨大的拉扯下差点没站稳。

身上的骨头疼得越发厉害，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我，医生说过这是癌症转移的现象。

一个将死之人，再看这些事觉得越发的可笑。

他顾彦君不是个瞎子，他只是不相信我而已。

我讽刺的笑道：“从头到尾你做为我的丈夫有了解过事情的真相？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周媛媛的自导自演你会相信？”

“她写一封遗书，说我冤枉她造谣她，那明天我也写一封遗书说她污蔑我造谣我你会信吗？别跟我扯什么抑郁症，说得好像谁没病似的！”

顾彦君似是没想到我会反驳，他神色难看的愣在原地。

我又看向周媛媛：“顾彦君只是一个车间主任，本事还没大到能这么快把你弄进城，你自己怎么回来的你心里清楚。”

周媛媛咬着嘴唇：“嫂子，你要是这么污蔑我，我可没法活了呀！”

“我污蔑你？人在做天在看，亏心事做多了总会有报应的！”




说完我不顾顾彦君的呵斥转身抱着衣服去烧水洗澡。

锅灶前的温暖让我一阵恍惚，我不禁在想这段婚姻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英勇牺牲了，做为烈士家属我一直跟着小姨生活。

三年前的一天，我遇到了来城里办事的顾彦君，他站在邮局前，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我却只看得到他。

后来我总是往返于城乡两个地方，像个长在他身后的小尾巴。

对此他很是不耐烦，每见到我一次就要当面拒绝我一次。

“许染月，我请你以后别来烦我，我对你没想法！”

别人都说我长相普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顾彦君那么高大英俊的人是看不上我的。

小姨也不赞同，她说：“他就是个乡下人，你嫁给他有什么前途，况且我看那顾彦君，是心比天高，一看就是个薄情的人，你心思单纯拿捏不住他的。”

“你从小跟在我身边，听姨的话，我给你介绍个人品好的，别的不说我只希望我家小月往后吃喝不愁，百岁无忧。”

看着小姨一脸为我担忧的摸样，我认命的答应下来，一连好几天没再去找过顾彦君。

可我在国营饭店相亲的时候他却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红着眼指着我旁边的相亲对象质问是谁，还拉着我的手不让我去相亲。

气的来相亲的人指着我骂：“你耍我玩呢！有对象还来相亲？！”

我惊喜的看着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涨红了脸不知该作何解释，只好不停地道歉。

后来我跟他顺理成章结婚，他有了城里户口。




“都干什么呢？在这闹什么呢？！还不快去做工，一大堆货急着出还在这躲清闲！”李厂长从大门口走来，呵斥道。

听完来龙去脉李厂长眉头紧皱看着我：“许同志，既然你已经受到了惩罚那你就早点回家去吧！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对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厂里了，影响大家伙的工作！”

“我们厂也不欢迎你这种惹是生非的人！”

“就是！还不快走？！”

我没有争执的力气，没有人会站在我这一边。

在所有人嘲讽的目光中我往外走，有人伸出脚想绊我一下。

我直接一脚踩上去装作没听到吃痛的叫声离开。

麻木的回到家，手中的诊断书早就被水浸的模糊不清。

一推开房门就看见周媛媛躺在我的床上，顾彦君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喂她喝着红糖水。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这么温柔的对待别的女人，心脏还是狠狠的抽痛了一下。

见我进来，顾彦君睨了我一眼：“还不去赶紧收拾收拾自己，做出这副模样给谁看，真是让人倒尽胃口！”

周媛媛娇柔甜腻的嗓音响起：“算了彦君哥！你也别怪嫂子了，她就是误会咱两的关系，都是女人我都明白的。”

“看嫂子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你给嫂子也冲一杯红糖水吧。”

顾彦君给她掖了掖被子：“她一个乡下人，身子骨硬朗的很，那么多红糖票才换了这么点红糖，肯定先紧着你吃。”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管她做什么！”

“你现在生病了，最重要是你的情绪，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了。”




小姨只是叹了口气，帮我置办了嫁妆，她被孩子接去京市时还总念叨着放不下我，怕自己走了娘家没人，顾彦君对我不好。

我知道顾彦君想去服装厂工作，便花了大价钱帮他托关系弄了进去。

刚结婚的日子真的是有情饮水饱，我每天看着他就甜滋滋的。

家里什么好吃的都是紧着他先吃，他做学徒工资不高，我就自己承担起养家的责任。

听说化工厂能赚钱，我就每天从早干到晚，别人不愿做的活我都抢着干。

那刺鼻难忍的环境，每天晚上到家身上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短短三年时间顾彦君就一连升职，成了大厂的车间主任，再也没人说他是土包子乡下人。

别人都夸我好眼光好福气，找了个这么能干像样的老公。

而我劳心劳力结婚三年就像是老了十多岁，原本乌黑亮丽的长发剪短后是藏不住的白发。

顾彦君也不愿再看我，甚至不肯跟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晚上宁愿在另一个房间待到深夜也不会躺在我边上睡觉。

我们走出去买东西，有时店老板都以为我是他姐，他气的不肯跟我说话。

久而久之他也不愿再跟我出门了。

我以为日子总该是会越过越好，可我到现在才知道他那么努力往上爬不过是想把自己年少时喜欢的女人从乡下接回来。

他不顾我的反对执意将周媛媛从乡下接回来，甚至直接让她住在了家里。

他心疼她在乡下吃苦，可他却看不见自己的妻子为了这个维持这个家在化工厂受了多少罪。

一个女知青下乡那么久，竟比同龄人还要年轻，皮肤红润白皙，吃的穿的一点都不像个在山沟沟里攒工分做活的人。

也就只有顾彦君这种蠢货才会把周媛媛这种女人看做纯洁无比。

想到这，我止不住的咳，像是要把身子的东西通通都咳出来。




1979年年底，丈夫把下乡的白月光接了回来。

半个月后她留下遗书，爬上厂房指控我污蔑造谣她。

周媛媛满脸泪痕哭诉自己得了抑郁症活不下去，随即像一只坠落的蝴蝶往后倒。

顾彦君及时赶到接住她，两人抱在一起互诉衷肠。

他更是当着厂里所有人的面把我推进染色池里：“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媛媛下乡我也不会娶你，要是她有什么事你也别活了。”

我连呛几口污水扑腾着看他离开的背影。耳边回荡起医生劝告：“你这是肺癌晚期啊！尽快通知家人办理入院手续吧！”

顾彦君，如你所愿，我真的要死了。

1

周媛媛紧咬着嘴唇，肩膀颤抖着靠在顾彦君身上，仿佛受了极大地惊吓和委屈。

“谁都不要扶她！”

顾彦君满脸厌恶的看了我一眼，抱着周媛媛离开了。

我狼狈的从染池里爬出来，好几次差点又摔进去。

身上的棉衣又湿又重，不断地往下坠水。

风一吹，我整个人冻得发抖牙齿直打颤，头晕的越发厉害。

周围围着一圈看热闹的工人，有跟周媛媛许染月关系好的女工冲上来为她打抱不平。

拽着我的头发往后薅：“你根本就配不上顾主任，媛媛跟顾主任才是一对，我劝你有多远滚多远！”

“你凭什么造谣她，媛媛这么好的人，她在乡下受了那么多苦都强撑着，你还污蔑她偷咱们工厂的布料，你当大伙都是傻子？”

我捂着头皮挣扎着，强烈的刺痛席卷而来，旁边还来了两个人按着我。

“就是！没有镜子也有尿吧？长这鬼样哪像个女人？顾主任怎么会跟你这样的结婚？！”

“你要是再敢说媛媛的坏话，小心我撕了你的嘴，自个的男人都管不住，趁早死了！”

我强忍着泪，死死的瞪着几人：“你们几个这是上赶着劝人当破鞋？”

“你说谁是破鞋？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为首的女工瞪圆了眼，手叉着腰一副要把我吃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