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小说 武侠仙侠 九重紫小说窦昭魏廷瑜
九重紫小说窦昭魏廷瑜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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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昭

    男女主角分别是窦昭魏廷瑜的武侠仙侠小说《九重紫小说窦昭魏廷瑜》,由网络作家“窦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窦昭有心暗示母亲几句,可想到那边厢房还关着一屋子没有处置的丫鬟、媳妇子就觉得头痛。她哧溜爬了起来,坐在床上高声地喊着“爹爹”。要是母亲够聪明,就应该灵机一动,抱着她去父亲。如若祖父责怪下来,只要把责任往她身上一推,祖父难道还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不成?可是,她显然高估了母亲的智慧,也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看见她闹腾,母亲很不高兴地蹙着眉:“这么晚了,这孩子怎么还不睡?”然后吩咐俞嬷嬷:“把姐儿抱下去吧!她吵得我头痛。”俞嬷嬷歉意地冲着母亲笑,手脚麻利地帮她穿衣裳:“四小姐,乖,俞嬷嬷抱你去找乳娘!你别哭……”窦昭很想学着那些田庄的村妇朝母亲翻个白眼表示不屑。母亲怎么这样幼稚?她要是像母亲,恐怕早就被人吃得尸骨不剩了。窦昭一把抱住垂在床...

章节试读


窦昭有心暗示母亲几句,可想到那边厢房还关着一屋子没有处置的丫鬟、媳妇子就觉得头痛。

她哧溜爬了起来,坐在床上高声地喊着“爹爹”。

要是母亲够聪明,就应该灵机一动,抱着她去父亲。

如若祖父责怪下来,只要把责任往她身上一推,祖父难道还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不成?

可是,她显然高估了母亲的智慧,也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看见她闹腾,母亲很不高兴地蹙着眉:“这么晚了,这孩子怎么还不睡?”然后吩咐俞嬷嬷:“把姐儿抱下去吧!她吵得我头痛。”

俞嬷嬷歉意地冲着母亲笑,手脚麻利地帮她穿衣裳:“四小姐,乖,俞嬷嬷抱你去找乳娘!你别哭……”

窦昭很想学着那些田庄的村妇朝母亲翻个白眼表示不屑。

母亲怎么这样幼稚?

她要是像母亲,恐怕早就被人吃得尸骨不剩了。

窦昭一把抱住垂在床边的幔帐,哭着喊着要“爹爹”,最终还是被俞嬷嬷强行抱到了内室后的暖阁。

没有了母亲,窦昭也消停下来,蔫蔫地由俞嬷嬷把她放在了炕上。

俞嬷嬷默默地帮她整了整凌乱的头发,看窦昭的目光有些恍惚,低声道:“你是不是也觉得今天的事有些不寻常?我要去偷偷看一眼,你乖乖地待在这里,不要吵闹,好不好?”

窦昭顿时来了精神。

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看不出来,俞嬷嬷这样的精明能干。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俞嬷嬷一愣,随后慈详地笑了起来,颇有些感慨地道:“我们四小姐可真聪明,小小年纪,却万事心里都有数。不像七奶奶……”说到这里,她猛地一顿,自言自语地道,“我和个孩子说这些什么什么……”然后转身叫了个丫鬟进来:“含笑,你在这里陪着四小姐,我去鹤寿堂看看。”

含笑十七、八岁的年纪,相貌周正,一副温柔稳重的样子。

听了俞嬷嬷的话,她很惊讶,但很快正容应了声“是”,十分伶俐地道:“若是有什么事,我立刻让双枝去叫您。”

俞嬷嬷满意地点头,快步出了暖阁。

含笑和窦昭上了热炕,见窦昭不哭也不闹,沉静得像个大人,她微微地笑,柔声问窦昭:“四小姐,我拍您睡觉可好?”

窦昭摇了摇头。

含笑的笑意越发的浓郁,道:“那我陪您翻绳可好?”

难道她很喜欢翻绳吗?

窦昭摇了摇头。

含笑笑道:“那您想干什么?”

“等……嬷嬷。”窦昭道。

含笑讶然地望着窦昭。

窦昭不理她,拉了个大迎枕过来,靠在上面发呆。

含笑失笑,帮窦昭搭了件薄被。

她是从父亲待母亲的态度中感觉到异样,俞嬷嬷是从什么地方看出了不对劲的呢?

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呢?

窦昭沉思着,眼皮子越来越重。

不行,得等到俞嬷嬷回来。

她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妥娘,她到底是怎么人?

窦昭摇了摇头,强行将上眼皮和下眼皮分开。

可几息过后,眼皮又自有主张地垂了下去。

不能睡觉!

睡着了,说不定她就又回去了。

到时候她回到了紫藤花那个梦里去了怎么办?

“含笑,”窦昭使劲地睁着眼睛,“嬷嬷,找!”

“不行!”含笑轻轻地摆手,“我要在这里陪着您。”

“我,听话!”窦昭道。

含笑思忖半晌,见窦昭表情越来越坚定,犹豫道:“好吧,我去看看俞嬷嬷在干什么?”随后叫了双枝进来。

双枝是个脸儿圆圆的小姑娘,她不声不响地陪着窦昭。

不一会,含笑折了回来:“四小姐,俞嬷嬷和夫人去了老太爷那里。”

“哦!”窦昭让含笑去找俞嬷嬷。

含笑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被发现了,奴婢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倒也是。

窦昭是管过家的,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她只能等俞嬷嬷和母亲回来,恨自己为什么会被束手束脚,而不是像在另一个有紫藤花的梦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母亲和俞嬷嬷还没有影子,窦昭的眼皮子粘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她陷入一阵甜甜的酣睡。

好像只有一瞬间,又好像有千万年,窦昭醒了过来。

她想也没想,就跳了起来。

有人在旁边喊着“四小姐”。

窦昭睁开眼睛,看见了双枝含笑的圆脸。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在梦里。

她骤然间踏实了,问双枝:“含笑?嬷嬷?母亲?”

“含笑被俞嬷嬷叫去了。”双枝笑着帮窦昭穿衣裳,叫小丫鬟倒了热水进来。

暖阁里热闹起来。

窦昭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她眼睛微眯问双枝:“含笑,在哪里?”

双枝笑道:“在老太爷那里。”说着,眼角余光看见暖帘被撩了道缝,有人朝里张望。

她脸一沉,低声喝道:“是谁在暖帘外面,鬼鬼祟祟的?”

立刻有个小丫鬟去撩了暖帘。

暖帘后的人无所遁形,不安地绞着手指头:“我,我找四小姐……”然后虚张声势地大嚷道,“是四小姐让我帮她打听个人……”

窦昭循声望过去,看见了香草。

她心头微动,高声喊着“香草”。

双枝和小丫鬟满脸困惑,但还是放了香草进来。

香草得意地朝着双枝和小丫鬟扬了扬下巴,狗腿地跑到了窦昭面前,低声下气地道:“四小姐,您说的妥娘,我找到了。”她说完,语气微顿,眼神饱含着某种期翼地望着她。

窦昭微微地笑。

在济宁侯府,这样的丫鬟她见得多了。

为了能出人头地,只要能看到一丝希望,她们就会使出浑身解数地抓住。

她并不反感这样的人和这样的做法。

如果大家都安于现状,那生活还有什么奔头?

只不过香草的行事太过浮躁,把希望寄托于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孩子,少了审时度势深谋远虑。但她还是要感谢香草。要不然,她又怎么会有妥娘的消息?

窦昭对双枝道:“赏,香草!”

双枝拿不定主意。

做为主家,四小姐也太……年轻了些!

要不要先去请七奶奶示下呢?

她琢磨着,看见香草眼睛一亮,已曲膝向窦昭行礼道谢,之后凑到窦昭面前叽叽喳喳地道:“妥娘是后院浆洗房的小丫鬟,是七奶奶到大慈寺上香的时候捡回来的,我问遍了府里的人才找到她。您找她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帮您把她叫来?她很好说话的。在浆洗房,脏活、累活都抢着做,浆洗房的那些嫂子们都很喜欢她。我一打听,她们就带我找到了妥娘……”

窦昭恍然大悟。

能在母亲或是她身边当差的,都是窦府有头有脸的仆妇,她们又怎么会认识浆洗房的粗使丫鬟?反之,妥娘做为窦府的粗使丫鬟,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并未参与,不过是事后听人说起而已。这也解释了妥娘的话为什么与事实不符……

她眼皮子一跳。

事实!

难道以她的心底,认为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成?

那她又在哪里呢?

早先被她忽略的一些想法重新在脑海里旋转,让窦昭心惊肉跳,遍体生寒。

有个小丫鬟冲了进来。

“双枝姐姐,大事不好了。”她神色慌张,如临大敌,“鹤寿堂,闹起来了!”

窦昭心里一突。

双枝已急急地道:“出了什么事?”

“七爷在京都的时候被个女人迷住了,”她脸色发白,“要把那女人纳进门,还请了东府的三爷来说项。老太爷气得半死,拨剑要杀七爷呢!”

“啊!”屋里乱成了一团,“后来怎样了?”

“还好三爷没走,把老太爷给拦住了。”小丫鬟道,“可七爷铁了心要让那个女人进门,大冬天的,跪在雪地里求老太爷答应。结果七奶奶找了去,七爷就求七奶奶。把七奶奶气得半死,不仅没有答应,还哭闹着骂七老爷忘恩负义,连老太爷都插上不上嘴。三爷见了,让大福悄悄地把三奶奶请过来。”

“难怪含笑姐姐被俞嬷嬷叫去后就不见了影踪!”

“那女人难道比七奶奶长得还好看吗?”

“老太爷到底答应那女人进门了没有?”

“那家里岂不是又要多个主家了?”

丫鬟八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没有谁注意窦昭。

窦昭泥塑般傻傻地坐在那里,无比震惊。

她自主持了济宁侯府的中馈、成了当家理事的人之后就一直很是困惑,三伯父作为窦家因管理庶务有方而备受窦氏子弟尊敬的长辈,怎么会隔三岔五地就去田庄探望妾室出身、和窦家人根本没有什么交集的祖母?

原来,他是去探望她的。

妥娘说,母亲是被迫自缢的。

做为帮着父亲说项的三伯母,他心里应该是充满了对她无法言明的愧疚,所以才会如此吧?

窦昭想到了三伯父看她的眼神。

总是慈爱中带着几分怜惜。

还有三伯父死后留下的遗嘱,要把他收藏的几幅前朝的名人字画都留给她。

那时候窦氏还没有分家,三伯父没有私产,留给亲生儿子窦繁昌、窦华昌兄弟的也不过是几方砚台和玉石。

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三伯父特别喜欢自己的缘故。

可见人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听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甚至是感受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

窦昭哑着声音道:“我要,妥娘!”



明天要上班了……~~~~(>_<)~~~~




王映雪的家人赶来,窦家的人正好和王家人商量王映雪进门的事。

觉得已经没自己什么事的窦昭蹲在后花园可以瞭望整个西窦的玉积亭里对着妥娘耳提面命:“……我要回去了,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妥娘迷惑道:“四小姐要去哪里?”

“你别管。”窦昭怅然道,“夙愿已了,纵是梦幻,也慰平生。我还有我的责任、义务,能走这一趟,已是幸运。你要记住了,千万别离开我母亲,千万别让她做什么傻事。活着,总比死好!”

妥娘郑重其事地点头:“四小姐放心,我记住了。有事没事就盯着七奶奶,不让七奶奶一个人落单。”

窦昭点了点头,伸手想摸摸妥娘的头发,这才发现两人就是并肩蹲着,妥娘也比自己高出一个肩膀。

她讪讪然地笑,回房睡觉去了。

金乌坠,玉兔升,斗转星移,窦昭睁开眼睛,入目的还是那些沉重的黑漆家具和春草笑意殷勤的面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抓起被子就盖住了头,“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睡着了,就能回去了!

可她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再睁开眼睛,她还是在原来的屋子里,还是躺在原来的热炕上。

妥娘问她:“四小姐,您怎么了?快起来用晚膳吧?”

“不,不,不!”窦昭神色慌张,“我要回去。我还没有看见葳哥儿成亲,我还没有安排好茵姐儿的婚事……我得回去,我得回去!”

丫鬟们个个面面相觑,香草更是尖叫一声冲了出去:“四小姐中邪了!四小姐中邪了!”

父亲、母亲都被惊动了,就是祖父,也由丁姨奶奶扶着,面色凝重地出现在了她的屋子。

“不如请了三清观的徐道长来看看吧?”丁姨奶奶小声地道。

只是话音未落,就被祖父狠狠地瞪了一眼,正要喝斥几句,眼角看见儿媳妇赵氏的眼睛一亮,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窦世英知道父亲最讨厌这些怪力乱神的事,见父亲没有吱声,知道父亲已经默许,朝着妻子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要不,就请三清观徐道长来看看?”

赵谷秋抱着因目光呆滞而显得有些痴傻的女儿,后悔不己。

这些日子只顾着和窦世英吵架,却忽视了女儿的日常起居。若是女儿有个三长两短的……她甚至不敢往下想。

“事不宜迟!”母亲道,“不如现在就派个人去把三清观的徐道长请来。”

祖父没有作场。

父亲立刻派人唤高升进来嘱咐了一番。

母亲留下来陪着窦昭。

窦昭睡不着,她反反复复地摩挲着母亲的手。

温暖、柔软、细腻、有弹性……这不是凭空就能想像出来的。

还有糖吃到嘴里的甜味,酥饼掉在炕上的屑子!

难道,她真的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小时候?

那她从前的过往又算是什么?

生产时的痛苦又算是什么?

窦昭非常茫然不知所措。

徐道长在窦家抓住了一只狐狸精。

法源寺的图印方丈说她被怨鬼缠身,要做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场。

娘娘庙的法林方太说她被小人诅咒,要点九九八十一天的长明灯才能消灾减难。

母亲和丁姨奶奶甚至背着祖父和父亲请了个跳大神的彭仙姑来家里折腾了一番,窦昭的病才渐渐好起来。

家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母亲丢下家中的琐事,整日整夜地守着她,又怕她寂寞,拨了四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丫鬟陪着她玩,还叫了金匠在家里给她打首饰,请了裁缝在家里做衣裳。窦昭屋里你来我往,比过年还热闹。

窦昭第一次享受这样放纵的宠溺,眼泪都快要落下来。

母亲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寿姑乖,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想让香草陪你玩?”

自从窦昭屋里接二连三地出事,除了因为不嫌弃窦昭中邪,日夜衣不解带照顾窦昭的妥娘,其他的人全都换了,包括刚刚拨到她身边的香草。

窦昭摇头。

母亲想了想,倒了匣子珍珠在热炕上:“好不好看?给我们寿姑做件珍珠衫好不好?”

圆润的珍珠滴溜溜转地在炕上转,流光四溢。

窦昭捧起又撒落,珍珠滴滴答答如雨落。

她做了十五年的侯夫人,也没这样奢侈过。

母亲莞尔。

抱着她去法源寺还愿。

法源寺的图印方丈看见她两眼炯炯有神,劝说母亲为她康复捐资法源寺印一千本《法华经》:“这也是为四小姐祈福!”

母亲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道:“那就印二千本吧!”

图印方丈掩不住眉间的喜色,朝着母亲双手合十,请母亲到一旁的禅房选件开过光的法器。

母亲抱了窦昭前去。

窦昭选了件背隐白丝的玛瑙挂件。

母亲很高兴,由图印方太陪着观看法源寺刚刚破土动工不久的雁塔,并道:“要是全由我捐资,能不能让菩萨庇护寿姑从此平安清泰,福寿安康?”

“能,能,能!”图印方丈笑得见牙不见眼,“怎么不能?这雁塔原来就是为了像七奶奶这样积善之人祈福的。”

母亲被图印方丈迎到厢房喝茶,讨论怎样建雁塔。

窦昭站在庑廊下,望着大门洞开的大雄宝殿供奉的那金碧辉煌的释迦牟尼,心中涌起股莫名的激动。

她蹬蹬蹬地跑进了大雄宝殿,轻手轻脚地跪在了蒲墩上。

“菩萨,如果这只是黄粱一梦,我求您,让我在梦中永远不要醒来!”她虔诚地伏地,“如果这是前世今生,我求您,能让我安然奉养母亲至天假之年!”

菩萨微笑着俯视众生,安宁、静谧、慈爱、悲悯。

※※※※※

回到家中,丫鬟玉簪进来禀道:“南洼王家的奶奶过来探望四小姐!”

被母亲抱着的窦昭听着愣了愣。

南洼王家的奶奶,是指王映雪的嫂子吧!

说起来,她对王映雪的两个嫂子高氏和庞氏都不陌生。

高氏的父亲高远征擅长书法,曾与王行宜是同僚,后与父亲窦世英、六伯父窦世横同在翰林院任职。高氏家学渊源,不仅写得手好字,而且四书五经均有涉猎,在丈夫王知柄陪父亲王行宜流放西宁卫的十年间,她主持中馈、奉养婆婆之外,还告诉长子王楠读书启蒙。王楠十五岁中秀才,十九岁中举人,二十一岁进士及第。官宦人家的女眷说起王家的这位长媳,无不翘起大拇指称一声“贤良淑德”。

庞氏闺名玉楼,原是镇上一商户的女儿,生得美艳出众,针黹女红、管家算帐,样样出色。庞父舍不得随便将女儿嫁了,见王知杓年过二十还没有娶亲,既仰慕王行宜的高洁,又羡慕王氏是读书人家,置办了五百两银子的嫁妆,主动和王家结了亲。

庞玉楼先前很瞧不起相貌虽然英俊却行事木讷的王知杓,后来王行宜起复,她这才定下心来和王知杓过日子,把那王知杓哄得团团转,让他往东不敢往西,父亲兄长的话全排在庞玉楼之后。

从前窦昭就是托了她的福,知道了王映雪的打算,才能把弟弟窦晓的婚事给搅黄的。

算算日子,这个时候庞氏应该已经嫁给了王知杓。

只是不知道这次来的是高氏还是庞氏?

窦昭突然有点想念庞氏了。

如果来的是她,以她的贪婪,说不定能做场好戏给王映雪看呢?

窦昭抿着嘴笑,就看见玉簪领着端严娴淑的高氏走了进来。

她顿觉无趣。

高氏已曲膝给赵谷秋行了个福礼:“七奶奶,四小姐可好些了?”

她关切地朝窦昭望去。

窦昭垂下了眼帘。

母亲淡淡地道:“多谢王家大奶奶关心,寿姑已经好了。”然后吩咐丫鬟给高氏端了个绣墩过来。

高氏道谢,身姿笔直地坐在了绣墩上,轻声道:“我出来已经有些日子,眼看着快要过年了,家中不是老就是小,弟妹又刚进门,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我寻思着过两天就回去了。映雪的事,我还是原来的话,我们家既然不用陪嫁,你们家也就不用准备聘礼了。奶奶定了日子,到时候就通知我们一声,虽是路途遥远,我们这些做哥哥嫂嫂的无论如何也会来送她一程的。到时候还请奶奶多准备两桌酒席。”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光明正大。

窦昭愕然。

高氏既有贤德,在王映雪的事上怎么会这样的义正词严?

母亲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说了句“那我就不送王家大奶奶了”,敷衍之色昭然若揭。

高氏脸色微变,胸脯一起一伏,半晌才平静下来,若有所指地道:“七奶奶,女子何苦要为难女子!我的小姑子我了解,决不是那不知礼仪廉耻的人。你若是心有恨,不妨找窦万元问问,我小姑,也是迫不得已。”说完,面色黯然的转身离去。

母亲见屋里没有了旁人,立刻恢复了本性,她怒不可遏:“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王映雪有今天还是窦万元害的不成?”

窦昭“扑噗”一声,差点笑出声来。

你了解,你了解什么?

你若是了解,十五年之后,为什么不答应让窦明做你的儿媳妇?

要不是窦明的婚事猝然间没有了着落,王映雪又怎么会打魏廷瑜的主意?

不知道王映雪在高氏面前是怎么说的?竟然能让高氏理直气壮地为她出面。

窦昭想到那个比自己小五岁,比窦明小两岁的弟弟窦晓。

可见自己对这位继母的了解还不够深!

窦昭嘴角微撇。

从前她一无所知都能让王映雪灰头土脸,现在她知道以后会发生些什么,智珠在握,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想到这些,窦昭心头一热。



不好意思,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登录,到现在才正常,更新得有点晚了。

⊙﹏⊙b汗……




庞玉楼有三个哥哥,分别是庞金楼、庞银楼、庞锡楼。

庞金楼能干,两个弟弟还是懵懂无知的时候就已经把庞家的铺子抓在了手里;庞银楼精明,知道自己在庞家的铺子里帮忙也讨不了好,哄了庞父私底下拿了体己银子给他,自己开了个茶楼;庞锡楼从小就是个混人,喜欢拳脚,在县里的武馆里学了几招,铺子里的事他插不上手,又不愿意像庞银楼那样低眉顺眼地服侍人,每个月只落得干巴巴的那几个月例,吃了没有喝的,喝了没有吃的,索性和武馆里玩得好的几个师兄弟做起了收帐放债的营生。

窦世枢一听就知道庞氏兄弟要干什么。

为了巴结上王家,他们迫不及待地给王家当了刀使。现在王家要和窦家结亲了,他们又怕因为先前的所作所为被窦家记恨,而被王家放弃,干脆演起了负荆请罪的戏文——我都已经当着左邻右舍的人低头认输了,你们王、窦两家总不能把我们一棒子打死吧?

尽管心里明白,但庞氏兄弟对时局的准备把握,当机立断的果敢和不顾名声的厚颜无耻还是让窦世枢有些意外。

他无意再插手西府和王家的事,但对庞家这么快就得到了窦、王两家即将联姻的消息有些不悦。他若有所指地对带着家中女眷为他送行的二太夫人笑道:“也不知道庞家怎么突然间就前倨后恭起来?”

二太夫人把儿子的话在心里转了转,就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她笑道:“有果必有因,有因必有果。”

意思是自己会去追查这件事的。

窦世枢就笑道:“不知道七弟那边还会闹腾多久,宫大人还在驿站等着给我送行,我就在驿站等七弟吧!正好还可以和宫大人说说话。”

宫大人是真定县新上任的父母官。

窦世枢虽不是窦家的族长,可他是窦家官位最高的人。现在有人在窦家闹事,按理说窦世枢应该前去调解才是。但想到庞家兄弟是为什么和西府生的罅隙……二太会人不禁在心里嘀咕,难道让她堂堂正三品的儿子去过问这种破事不成?她自然是希望儿子越早离开这是非之地越好。

她忙不迭地点头,道:“虽说你已官至三品,可现官不如现管,家里的事还得靠宫大人照应,千万不可心生骄纵得罪了宫大人,让宫大人等你,那就更不应该了!”说完,催了窦世枢快去见宫大人。

窦世枢想了想,道:“六弟,你带着六弟妹和寿姑和我一起去驿站吧?”

窦世英不过来了,窦昭却不能不给窦世英送行。窦世枢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让窦昭更亲近东府的人,窦昭和西府的接触当然是越少越好。

纪氏则是不想窦昭卷到这些大人们的纷争中去。

她抱着窦昭笑盈盈地望着窦世横,一副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可以抱着窦昭启程的样子。

窦世横觉得这毕竟是东府的事,如果窦世英有需要,自会让管事来求助,如果窦世英没有需要,他也不应该贸贸然地前去助阵。见妻子望着他,他笑着抱过窦昭,道:“寿姑,我们跟着你五伯父去见识一下真定县的驿站好不好?”

窦昭咯咯地笑。

她才懒得理会王、窦两家的破事。

窦德昌也吵着要去,却被二太夫人指使着柳嬷嬷把他拦腰抱住:“你爹和你娘有要紧的事,你去凑什么热闹?”

窦德昌委屈地嘟着嘴。

窦世横和纪氏都不理他,带着窦昭上了马车。

宫县令是个和窦世枢年纪差不多的男子,相貌堂堂,气宇不凡,他自称是辛丑科的进士,比窦世枢低四科,对窦世枢非常的尊敬。

窦世枢的态度很谦和。

众人见过礼,宫县令、窦世枢和窦世横在驿站的厅堂说话,纪氏回避,带了窦昭在驿站的后院里看花草。

直到晌午,窦世英才赶过来。

他团团地给窦世枢等人行礼赔不是。

窦世枢不以为意,向窦世英介绍宫县令。

宫县令夸着窦世英一表人才:“不愧是谢堂子弟。”

窦世枢和窦世英一番谦逊过后,宫县令设宴给窦世枢、窦世英送行,窦世横作陪。

窦世横决定在家读三年书后再去参加春闱,这次只有窦世英跟着窦世枢去京都。

这和窦昭记忆中的一样。

在后堂用饭的纪氏见端上来的菜多油多酱,只捡了几件清淡的菜喂着窦昭:“忍着点,回去六伯母给你做荷叶汤喝。”

窦昭从来不挑食,吃完了菜又吃了一个馒头,心满意足,昏昏欲睡,什么时候回了东府都不知道。

下了马车,采菽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六爷,六太太,安香的赵太太从甘泉回来了,正陪着太夫人说话。太夫人让您和六太太一回来就带着四小姐过去给。”

窦昭和窦世横、纪氏都大吃一惊,窦昭更兴高采烈地道:“我舅母来了?是什么时候的事?谁陪着她一起回来的?”

采菽忙道:“来了快一个时辰,刚太夫人屋里用的饭。赵太太一个人回来的,此时应该和太夫人在宴息室喝茶。”

窦昭拉着纪氏的手:“我们快去!”

纪氏呵呵地笑,抱了窦昭:“先给你洗把脸,换身衣裳,免得你舅母抱得满身尘土。”

窦昭讪讪然地笑,跟着纪氏盥洗后去了二太夫人那里。

舅母比起在安香的时候瘦了些,人却精神了很多。

她扑到赵太太怀里喊着“舅母”,又问她:“舅舅可好?三位表姐可好?您怎么突然回了真定?”一句接一句,言词恳切,惹得舅母眼泪都快出来了:“不过两、三年不见,我们寿姑突然就变成了大姑娘,知道问候人了。”

二太夫人笑道:“这大半年寿姑都跟着她六伯母——她六伯母你是知道的,出身江南的名门,最最贤德不过的一个人了,平日里到哪里都带着她,为了晚上照看好她,还把她安排在自己的碧纱橱里歇息。你就不用担心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夸张,赵太太听着心中生疑,抬睑看见窦昭的小脸粉白可人,过了一个夏天,连个蚊叮虫咬的印痕都没有,想来那位纪氏的确是把窦昭照顾得很好,人家称称功也是人之常情。

她曲膝就给纪氏行了个礼:“让六太太费心了。”

纪氏连忙回礼。

心里却琢磨着二太夫人的话。

看样子婆婆还是想让她帮着西府带孩子!

窦昭也听出点音来。陪着舅母在东府的客房安顿下来,她对舅母道:“……伯祖母问我喜不喜欢六伯母,还问我要不要让六伯母永远陪着我!”

赵太太不想见西窦的人,二太夫人留她在东窦的客房歇息,她立刻就应允了。

听了窦昭的话,她只留了彭嬷嬷在身边,然后拉着窦昭的手认真地问她:“那你喜不喜欢六伯母?”

“喜欢!”窦昭笑道,“她给我买好看的木偶,给我做新衣裳、新袜子,晚上给我打扇,还给我染指甲。”说着,她把小手伸给赵太太看,“舅母,好不好看?”

赵太太听着心里无比酸楚。

这些本都应该是谷秋做的事,现在却由个堂伯母做了出来。

彭嬷嬷就在一旁小声地道:“若是表小姐能跟着那位六太太也不错,总比在王映雪面前做小伏低的好。”

“呸!”舅母愤愤地道,“任她也敢给寿姑脸色看!”心里却知道彭嬷嬷说的有道理,“谁养大的像谁,东府里就是随便找一个也比那王映雪要好。不过,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太夫人是什么意思,我还要仔细看看。有了西窦一半的财产作陪嫁,寿姑可不是从前的寿姑了。”

彭嬷嬷听着就叹了口气:“老爷这招也走得太险了些,我真怕表小姐被养歪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赵太太也叹气,“我们也没有想到窦家竟然真的会同意。”她语气微顿,又道,“当时老爷接到寿姑她五伯父的信时就说糟了,还说,寿姑她五伯父这个人从不打诳语,既然让我们拿了同意书赶回来,就是有十足的把握让寿姑的祖父答应我们的条件……果不其然。还好我们也是做了两手打算的,老爷把县里的钱谷师爷带了过来,否则就凭我们这几个妇孺,哪里弄得清楚窦家到底有多少钱?哪些田庄的收成好?哪些铺子赚钱?他们要是拿那颗粒无收的田庄糊弄我们,只怕我们也难以发现。这几天我们就好生生地和窦家的人磨磨牙,让那汤师爷也好暗中把窦家的财产摸一摸,免得我们两眼摸黑,任窦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寿姑白白担了个‘分了西窦一半财产’的名声。”

正说着,有小丫鬟隔着帘子道:“亲家太太,西府那边高升媳妇领着几个丫鬟、婆子过来给您问安。”

高升是窦世英贴身的小厮。

赵太太由奇怪:“就是来问安,也应该是俞嬷嬷来给我们问安,她来凑什么热闹?”

自从赵谷秋去世后,赵家对西窦的人都非常的反感。

鼓嬷嬷劝道:“还是见见吧!喜欢就听听,不喜欢就不听嘛。”

赵太太点了点头。

鼓嬷嬷去领了高升的媳妇过来。

高升的媳妇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妇人,模样儿周正,看模样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她有些腼腆地给赵太太和窦昭行了礼,然后从怀里掏出封厚厚的信来:“这是七爷走的时候特意叮嘱我家那口子让我带给您的。”

窦昭听了不由一愣。

父亲早就知道五伯父的安排吗?

她伏在舅母的肩膀上,想看看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快过年了,家务事很多,今天这章写得有点急,估计虫虫有点多,大家先将就着看,我马上就回捉虫虫的。

O(∩_∩)O~




窦昭最终还是把那荷包捡了起来。

好歹是三千两银子,可以买一千多亩田或是一座四进的宅子呢!

要是被谁捡了去,只怕眨眼的功夫就会连人带银票都不见了。

与其给别人,不如给她。

她打开了荷包。

里面全是一百、二百甚至是几十两的面额,见票即兑的那种。

父亲想的还挺周到的。

窦昭把银票重新放回荷包,就听见花厅里传来一阵哭闹:“哥哥,你们这样逼我,还不如给我三尺白绫让我自缢算了,也免得我牵肠挂肚,生不如死……”

那就给她三尺白绫好了!

窦昭腹诽着。

当初母亲不是如她所愿给了她一条汗巾,结果她怎么还活得好好的?

王行宜怎么生了这样个不知道廉耻的东西?

真是有辱他一世英名。

花厅里传来王知柄低沉的声音,含含糊糊,听不清楚。

窦昭寻思着要不要再听听壁角,结果看见花厅的槅扇一动,父亲陪着王知柄走了出来。

她忙躲到了一旁的太湖石后面。

父亲劝着王知柄:“……你也不用着急上火,事情来得这么突然,她可能一时接受不了。这样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个结果。今天你先回去,让她的嫂嫂们来看看她,看她还有些什么想法,我们到时候再坐下来商量。只要窦家能办到的,一定尽力满足她。”

王知柄脸黑黑的,听到这话额头上冒出几根青筋来,沉声道:“窦七爷这是什么意思?以为我妹妹是要讹你们家的银子不成?”

“你不要误会。”父亲声音温和,“我只是想,你虽说是她哥哥,但毕竟男女有别,又分开了这么多年,她有什么心事恐怕也不好说给你听,不如缓两天,等她的心情平静下来再做打算。”又道,“她要是舍不得明姐儿,随时可以来看看她。只是明姐儿年纪小,怕就怕到时候有什么话传到明姐儿的耳朵里,让那孩子难受。她要是同意,让明姐儿拜她做了干娘或是干姨都也可以。等明姐儿懂事了,再把当年的事告诉明姐儿也不迟。不过,具体怎样个说词,能不能这样,还要请你们家帮着拿个主意,我一切依照行事。”

一席话说得妥贴又诚挚,让王知柄脸色大霁。

他仔细地打量了父亲一眼,道:“没想到你做事这样沉稳厚道,倒是我小瞧了你。”

父亲汗颜,支吾道:“天色不早,我就不留你了。等下次过来,我请你喝茶——我那里还有二堂兄从福建捎来的大红袍,颇值得一尝。”

王知柄满意地走了。

父亲擦着额头的汗水,转身朝着窦昭躲藏的太湖石喊道:“还不快出来?太阳这么大,小心晒着!”

窦昭笑嘻嘻地走了出来,道:“我躲得好好的,爹爹是怎么发现我的?”

父亲笑着指了指窦昭头上的金环。

早知如此,就应该扎头绳的。

窦昭在心里嘀咕着,想到那三千两银子,亮出手里拎着的荷包笑道:“爹爹,我捡了一个荷包……”

不要说她现在只有五岁,就是她十五岁,三千银子想不着痕迹地私藏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摊开,光明正大地据为己有。

父亲笑道:“原来是被你捡了去。”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拿那个荷包。

窦昭手一晃,把荷包藏在了身后:“是我捡到的,就是我的。”

父亲一愣,笑道:“可这荷包是我的。失主找来了,你难道还想赖不成?”

“那您得谢谢我。”窦昭道,“要分我一半。”

父亲忍俊不禁,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都是跟谁学的?”然后打开荷包,从里面挑了张十两的银票给她,“给你的谢礼。”

“不行,不行,”窦昭和他来混的,瞅着那一百两、二百两的抓了一把在手里,“这些都是我的……”

正说着,祖父走了出来。

父亲有些慌张地把银票全塞进了荷包。

祖父皱了皱眉,道:“这是做什么呢?”声音很冷淡。

“没事,没事。”父亲连忙道,“寿姑的荷包松了,我帮她挂上。”

啊!

窦昭忍不住咧了嘴笑。

这银票是父亲的私房钱。

所以连祖父也要瞒着。

祖父不悦地道:“这些丫鬟、婆子做的事,你一个大男人,跟着掺和些什么?”然后道,“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父亲应喏,招了妥娘过来,指着窦昭低声说了几句话,和祖父去了鹤寿堂。

窦昭笑眯眯地往正房去。

妥娘一路上盯着她腰间的荷包,每逢过桥穿径她的脸色就紧一紧,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四小姐,您小心点,您小心点”,恨不得把那荷包捧在手里。

窦昭问她:“你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妥娘不住地点头。

窦昭从荷包里翻了张十两的银票:“赏给你的!”

“我不要,我不要。”妥娘的脸色发白,“小姐快收起来吧?要是被人看见揪了去,我就是死一百回也赔不起啊!”急得都快哭起来。

窦昭叹气,将荷包递给了妥娘:“你我帮收起来吧!”

妥娘应了一声,小心地将荷包揣进了怀里,一直用手捂着装荷包的地方回到了正屋。

晚上,父亲回到屋里,问她:“荷包呢?”

窦昭从床头的档板里抱了个匣子出来:“在这里。”

父亲哈哈大笑。

窦昭趁机把匣子放了回去。

父亲叫了俞嬷嬷进来:“四小姐屋里多了三千两银票,你登记在册。”

俞嬷嬷脸色大变,不安道:“这么多的银子,放在四小姐屋里,妥吗?”

父亲一向大手大脚惯了,不以为意地道:“没事,三千两银子而已。”

俞嬷嬷不好再说什么,窦昭却笑弯了眼睛。

这银子,她还有大用处呢!

第二天傍晚,王映雪的嫂嫂们来了。

姑嫂三人关在屋里说话。

高氏是个严肃的妇人,说起话来也不怎么客气:“这里没有外人,你有什么打算就直说吧!”

庞氏坐在墨漆描金的绣墩上,姿态悠闲地喝着茶,一双杏眼却精明无比地把王映雪屋里的陈设扫了个遍。

玫瑰红的湘被,景泰蓝的花觚,丁香色漳绒坐褥,官绿色的茧绸帐子,还有手中官窑的粉彩茶盅,没有一万两银子,恐怕是布置不起来吧!

难怪她不想走。

庞玉楼抿着嘴笑了笑,听见她的小姑哽咽道:“要是我带了明姐儿回去,爹爹可答应?”

“你若是觉得好,我就替爹爹做主答应你了。”多年艰辛生活让高氏从一个只知道顺从的女子变成了个处事果断的人,她沉声道,“若是别人问起,就说是亲戚的孩子,父母双亡,没人照顾,由我收为养女。所有的官文你大哥都会想办法办妥的,你不用担心。”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王映雪接回去。

王映雪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她情不自禁地咬了咬唇,道:“可这样一来,到底是养女……”

高氏闻言心痛如绞。

那个纯真善良、高洁如兰的王映雪哪里去了?

难道贫困的生活就真的这么可怕?

自己也是千金小姐,嫁入王家后主持中馈,伺候婆婆,照顾小姑,抚育子女,想到出嫁前父亲“君子当安贫乐道,恬于进取”的教导,她就能静下心来做好自己的本份。

可王映雪呢?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雷家退亲的时候?是她开始营生养家的时候?还是自己怜惜她一时失足瞒着良心为她出面的时候?

高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出身商贾的庞氏却眼睛珠子一转。

她是从小听着算盘珠的响声长大的,王映雪的言下之意她怎么听不懂?何况她平日最是烦这个嫌弃她出身、总把她和大嫂高氏相比较的小姑。因而有些看戏不怕台高地笑道:“小姑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们家现在不同往昔,给人家做妾是不能的。要不,让爹爹出面跟窦家说说?把诸家的婚事退了,把你扶正算了……”

“你别乱说,小心让窦家的人听见了笑话。”高氏忍不住喝道,心里暗暗后悔没能顶住婆婆的说项,带了庞氏来窦家。

“大嫂,您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庞玉楼懒懒地道,“合着您是王家的媳妇,我就不是王家的媳妇了?您是高门大户,我比不得。可我是王家落魄的时候嫁进来的,贫贱不能移,也未必就那样的上不得台面。”

出身大家的高氏遇到出身市井的庞玉楼,颇有些秀才遇到兵的感觉,因此如果不是什么原则上的大事,高氏通常都会忍让庞氏几分。

王映雪流露出不想离开窦家的意思,这就是原则上的大事了。

高氏耐着性子道:“你也不是那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谁家会随随便便就把妾室扶正的?”

庞玉楼当然知道,只是不想让那高氏压过自己一头,嘟呶道:“我们镇上的陶秀才不就把妾室扶正了吗?”

“那是因为陶秀才正经娘子病逝了,那妾给他生了唯一的儿子,陶秀才娘家兄弟写了同意书,认了那妾做妹子,”高氏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道,“那能一样吗?”

“不就是儿子吗?”庞玉楼朝着王映雪眨了眨眼睛。

王映雪顿时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庞玉楼看着有些不对,低声道:“怎么?明姐儿都一岁多了,又是乳娘带着,你身上还没有动静吗?”

“二嫂胡说些什么?”王映雪的脸上有些挂不住,道,“七爷说了,要为赵谷秋守三年的。”

“啊!”庞玉楼张大了嘴巴,望着王映雪嘴角翕翕,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高氏则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样好的人,遇到得却不是时候。



今天出去办了个移动上网卡,设置了定时发布,结果有朋友给短讯,问我怎么还没有发文,赶急冲回来……




邬善道:“我端午节时随着母亲去京都探望父亲,想着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们,这不,一回来就跑到你们家来串门了。”然后又道,“六叔父如今在刑部观政,端午节的时候还一起吃了粽子。”

窦世横也考取了庶吉士。

窦德昌忙道:“我爹爹可好?”

“挺好的。”邬善笑道,“我瞧着好像比在家的时候还胖了点。”说完,眼珠子一转,表情狡黠道:“我还有件好事要告诉你们……”尾音拖得长长的,卖着关子。

窦德昌不理他。

窦政昌却笑道:“什么好事?莫非是你要去京都?”

“这怎算好事!”邬善不以为然地道,“我现在在家里不知道多逍遥快活,若是到了爹爹的眼皮子底下,每天不练五千个大字休想搁笔。”

庞寄修咂舌:“这么多!”

邬善这才笑道:“从明天起,我也要到你们窦氏族学来读书了!”

窦政昌几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突然要到我们家来读书?”窦德昌奇道,“伯母舍得你离家吗?”

邬善的母亲是续弦。邬松年嫡妻早逝,没有孩子,邬松年考中了进士才续娶了邬善的母亲毕氏。毕氏也是官宦人家出生,年轻的时候发誓非举人不嫁。出阁时已二十有三,又过了三年才生下邬善,因而对两个孩子格外的疼爱,为了让邬善能跟着自家的举人伯伯读书,宁愿留在家乡也不愿意跟着邬松年去京都任上。

“家父有腿疾,”邬善道,“现在年纪大了,走路都有些不便。母亲很担心,想去京都照顾父亲,又放心不下我。正好端午节的时候在五叔父家遇到了六叔父,六叔父说若是父亲放心,可以让我跟着你们一起读书,由六婶婶照顾。父亲和母亲都觉得好,五叔父又写了封信给太夫人。这次母亲来,就是送我来读书的。”

他们这才知道邬太太也来了。

“这敢情好,这敢情好。”窦政昌笑呵呵地笑道。

窦德昌却一把搂住了邬善的脖子:“你这家伙,终于落到我的地盘了!”

邬善哈哈地笑,拱手作揖,佯作出求饶的样子:“大侠,手下留情!”

大家哄堂大笑。

窦启俊和胞弟窦启泰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这是干什么呢的?”两人笑道。

庞寄修忙将邬善要在窦氏族学读书的事说了。

窦启俊和窦启泰闹着要邬善请客。

邬善大手一挥:“今天见者有份。”

庞寄修家是开茶楼的,傍上了王家之后,又开起了酒楼、当铺。他自幼在这些地方厮混,家里又养了群闲帮,吃喝玩乐他最拿手。闻言立刻道:“就去景福春,他们那里每到夏季就会做河鲜冰碗,莲子、藕、菱角、鲜鸡头米都是自家河塘里种的,普通的鸡头,都是等老了才采来挑担下街吆喝着卖,卖不完往药铺一送,刚刚壮粒的鸡头,不但不出份量,药铺也不收,所以谁也舍不得采,景福春冰碗里的鸡头却是越嫩越好,不惜工本,煮出来是浅黄色,再配上鲜核桃仁、鲜杏仁、鲜榛子,底下用嫩荷叶一托,红是红,白是白,绿是绿,不要说吃了,看着就让人心畅神怡……”

炎炎夏日,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几个人已经开始流口水。

窦启泰忙道:“我去叫了四哥来。”

启字辈里,窦启俊行五,窦启泰行六,行四的是窦启光,窦玉昌的次子,邬善是他的表叔。

按血脉,邬善与窦永光是最亲的。邬善请客,怎么能少得了他?

窦政昌去禀了太夫人。

毕氏是个白净丰腴的妇人,面如银盘,笑起来非常和善。

她有些担心。

二太夫人笑道:“不要紧,有芝哥儿跟着,又在真定县,不会有什么事的。”

窦启俊去年中了秀才。

毕氏心下稍安。

二太夫人让管事安排了几个老实可靠的家丁陪着窦政昌等人去了景福春。

景福春的掌柜见是窦家的人,忙将最好的雅间让了出来,亲自在一旁介绍菜单,又有庞寄修插科打诨,气氛活跃得很。

上河鲜冰碗的时候邬善道:“我们明天去田庄看四妹妹吧/?”

雅间里的嘈杂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邬善目光闪了闪,疾声道:“这么热的天,听说崔姨奶奶的田庄上什么都有,我们借口去看四妹妹,到田庄去钓鱼、泅水、吃新鲜的荷叶饭……多有意思啊!总好过这样天天被关在家里。”

庞寄修的心砰砰乱跳,就听见窦德昌咧了嘴笑:“好主意!我们去崔姨奶奶那里泅水去。”

窦启光除了读书,哪里也不去。今天要不是邬善请客,他肯定不会来。

望着外头刺目的阳光,连他都心动了,何况是其他人。

“那就这么决定了。”窦启俊道,“你们谁去禀了太夫人,反正我是不能去说的,我去说,这事准得黄。”

众人忍俊不禁。

“我也不能去说。”邬善道,“我母亲还要在窦家住好几天。”

“那我去说吧!”窦启光踌躇道,“就怕太夫人不答应。”

“四哥是老实人。”窦启泰嘻笑道,“四哥要去说,太夫人肯定会答应。”

果不其然,窦启泰一说,太夫人立刻应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田庄。

窦昭正伏在案上给祖母画新式的鞋样子,听到动静,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崔姨奶奶拦了众人:“不许下河,就在院子里歇歇,我让人给你们做荷叶饭吃。”

几个小子谁坐得住啊,扑腾扑腾地就要下河。

眼看着拦不住了,窦昭把跟过来的随从叫了进来:“你们都去河边上守着,每隔几步站一个人。”又叫了红姑,“去村里找几个善泅的守在河边,一天给一两银子的工钱,若是几个爷都平安无事,完了每人再赏二两银子,若是有人溺水,救一个人给二十两银子。”

红姑立刻去村里找了几个身强体健的汉子。

窦政昌几个见有人守在旁边,玩得更加肆无忌惮。

庞寄修瞅了个空悄悄上了岸,只说是累了,要到屋里去讨口水喝。

那些家丁自然不会防备。

庞寄修见院子里静悄悄的,正寻思着是直接进屋还是站在槅扇大开的窗棂前喊一声——他知道怎样和那些倚门卖笑的欢场女子打交道,却不知道怎样让一个只有十岁的女童对他倾心,特别是这个女童身价不菲,不论是家势还是金钱他在她面前都没有任何的优势的时候。

敞开的窗棂里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我妹妹最喜欢,我想四妹妹肯定也会喜欢,就让随身的小厮也买了一瓶。你闻闻好不好闻?”

庞寄修忙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

只见炕几上放着个鸡蛋大小的琉璃瓶子,鎏金的瓶盖,琥珀色的瓶身,华丽中透着奢侈。

他骇然。

这可是西洋的香露!

他忙朝里张望。

看见了邬善那张还带着几分童稚的笑脸。

他/妈/的,他这才几岁,就知道打女人的主意了!

难怪他要来崔姨奶奶的田庄玩!

庞寄修腹诽着,就听见窦昭道:“多谢邬四哥了,这香露很好闻。”然后落落大方地收下了香露,问起邬善去京都的情形。

“京都不愧是天子脚下,京畿重地,不仅人烟繁阜,物华天宝,而且街道宽敞,能并行四辆马车……”邬善兴奋地向窦昭讲着京都,窦昭微笑地坐在那里安静地听着,思绪却飞得老远。

明年夏天的时候最好能找个借口把祖母接到窦家去住些日子,这样祖母就不用大清早地起来给瓜秧浇水了,也许就可以避免猝然而亡。

这次来田庄就把甘露和素绢带回东府吧!

还要去看看妥娘,听说她和崔四过得很好,崔家的人也很喜欢这个老实本份的媳妇,她现在已经在崔家站稳了脚根……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窦昭惦记着河里的那群人,忙从窗棂里伸了脑袋喊着红姑:“出了什么事?”

红姑一手拿着刀,一手提着鸡,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急急地道:“我去看看。”

窦昭催着邬善:“你也快去看看吧!”

邬善“哦”了一声,跑了出去。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红姑回来了。

“小姐,还好您让我找了几个善泅的汉子站在河边,”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心有余悸地道,“光少爷不会泅水,和泰少爷打闹的时候脚一滑,溜到水里去了……要不是河边的人眼疾手快,光少爷差点起不来。”

窦昭吁了口气,由衷地道:“希望他们有了这个教训能不再来泅水了。”

红姑迭声应是。

一群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草草地在田庄里用了晚膳就回了窦府。

晚上祖母指着炕桌上的玫瑰香露问:“这是哪里来的?”

“邬家四哥送的。”窦昭坦然地道,“说是去了京都,带回来的礼品。”

祖母拿在手里观看了好一会,一言不发地放在了原处,径直去歇了。

过了两天,窦启俊来拜访窦昭:“多亏那天四姑姑安排了人手,否则肯定会出事。”

他虽是晚辈,年龄却是最大的,又是里面唯一有功名的人,如果出了什么事,他的责任将是最大的。

“不过是小心行事罢了。”窦昭笑道,“你不必放在心上。”

窦启俊还是郑重地向窦昭道了谢。

又过了几天,邬善和窦启光来向窦昭道谢:“这件事是我提议的,要是老四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见堂姐!”

窦昭只好又谦逊了一番。

邬善打着道谢的旗号又来了几次。

祖母每次都留他吃饭,细细地问他家里的事。有一次,窦昭还听见红姑跟祖母道:“毕氏是有大志向的人,待人温煦有礼,十分的宽和……”

觉察到祖母的意图,窦昭有些啼笑皆非。



我每天急着赶文,吱公的姑妈说,你这像是在搞双抢。我觉得她形容得既朴实又形象……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