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食材一应俱全，都是宋屿住进来后一样样填进来的。

原本空荡荡的冰箱现在满满当当，我在网上搜了搜教程，又扒拉出需要的东西，开始煮醒酒茶。

等我手忙脚乱地收拾好后，我无意间往宋屿那边看去。

我让他乖乖坐好，他就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看着我。

发现我的视线转向他时，就马上咧着嘴冲我笑。

我端着盘子走过去，碗里的醒酒茶还烫着。

宋屿的眸子清澈明亮，脸颊被酒气染上了几分红，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了捏。

他往前蹭了蹭，更好地将脸凑到我手边。

我失笑地说：“啧啧，看来以后要多把你灌醉，这副样子太让人稀罕了。”

我端起碗递给他，但宋屿并没有伸手接着，而是抿了抿唇，小声说：“姣姣可以喂我吗？”

我的手忍不住抖了抖，还是没了脾气地说：“好，小祖宗。”

宋屿浅浅地笑开，小小的虎牙露出来显的他生动极了，是平日里少有的模样。

“好了，这下能好好去睡觉了吗？嗯？”我抱着胳膊看着他。

宋屿好像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睫：“哦。”

我将他卧室里的空调开到舒适的温度，打了个哈欠准备离开，却感到一股阻力牵制住了我。

宋屿拉着我的小拇指，我揶揄地看着他，弯下腰离他咫尺之间：“怎么？想让我陪你睡？”

他的眼睛亮了亮，我点点他的额头，没好气地说：“想得美！”

抽出手，关灯，关门，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将床上那只可怜巴巴的小狗留在屋子里。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嘴角上扬的模样，忍不住揉了揉脸。

完蛋，真是栽他身上了。

第二天我早早地就醒了，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

宋屿揉着头从房间里出来。

我笑着说：“早啊。”

他像是受了什么惊吓那样，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姣姣姐，早……早上好。”

我向他招招手，宋屿低着头慢慢走过来。

等他坐下后，我搭上他的肩，浑身无力般靠在他身上。

我轻轻地理着宋屿的头发：“宋屿，还记得昨天发生什么事吗？”

他眼里满是慌张：“我，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你不开心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收了笑，坐直身子，宋屿见状更慌了：“姣姣姐，我不会像昨天那样喝多了，对不起姣姣姐。”

就知道，宋屿一清醒过来就不会像昨天晚上那样。

我叹了口气，抚平他的眉宇，然后贴上他的唇。

宋屿瞪大了眼睛，我轻轻咬了咬他的下唇，微微喘着气抵着他的额头。

“宋屿，我再问一次，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伸出手指覆在他唇上，正了正语气：“宋屿，最后一次机会，你想清楚，想清楚你的答案。”

宋屿的目光微动，眼里含着祈求。

我等了很久，宋屿一直没有开口，手机铃声打断了我们之间的沉默。

我站起身，微微耸了耸肩：“好，我知道了。”


我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

“你过得不好。”宋屿执着地说道。

我一时间沉默下来，屋子外蝉鸣声格外刺耳。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眶突然很酸涩。

“徐姣姣，你不能这样，你不能……”

宋屿的声音里的颤抖让我喘不上气，我闭了闭眼睛，放下筷子看着宋屿。

“还爱我吗？”我听见自己这样说。

宋屿不假思索地回答，语气甚至十分急促：“爱。”

我笑了笑：“我会影响到你的事业吗？即使过去了那么多年，我也不能保证没有恨我们家的人。会有人迁怒你，会有人对你泼脏水，就像当年因为我们而受牵连的人一样。”

“宋屿，你不怕吗？你不会后悔吗？”

“徐姣姣，你能不能相信我。”宋屿的声音微冷，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像你当年说的一样，相信我。”

我看着他紧蹙的眉头，过了很久很久，甚至我感觉自己就要溺死在他的视线里了。

我笑了笑，故作苦恼地说：“除了爱你，我一无所有，不相信还能怎么办呢。”

宋屿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极有压迫感。

“仰着头看你好累啊。”我抱怨似地说。

下一秒，宋屿就蹲在我面前，像匹收起了犬牙的狼，对着亲近的人露出软乎乎的肚皮。

“姣姣姐，我好想你。”

他近乎虔诚的伏在我腿上，将自己放到卑入尘埃的姿态。

我眼睛酸胀，想要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宋屿，我也很想你。”我捧起他的脸，轻轻地吻了吻他的眉心。

原来我们的思念，都是同一个模样。

宋屿解开了我脚上的银链，小心地揉了揉我的脚踝，他的睫毛微微颤动，我看不见他眼里的情绪。

只听见他说：“疼吗？”

“唔，不疼。怎么？不绑着我啦？”我好笑地问他。

宋屿没说话，眸子里的光微微闪烁。

直到我洗完澡，宋屿还在沙发上坐着，他见我出来，视线便直勾勾地转向了我。

我抱着胳膊看他：“你还不走？”

宋屿放下手里的文件，接过我手里的毛巾，耐心地帮我擦头发。

“我给你吹完头发再走。”

我晃着腿一边啃苹果，一边享受宋屿的服务。

“现在该走了吧？”

宋屿支支吾吾地说：“我，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我失笑地捏捏他的脸：“行了，床够大，睡得下你。”

宋屿像个木头桩子一样躺在我身边，一动也不敢动。

我也没了困意，便说：“我们来聊天好不好。”

宋屿点了点头。

我侧过身，疑惑地问他：“你和宋氏？”

“我妈妈当年工作的公司，和他有了合作。他们在一起后，宋世文说着要娶她，我妈妈信了。但后来，他娶了别的人。”

宋屿顿了顿：“可我妈妈怀孕了，她舍不得打掉我，而我出生后没多久生了一场大病，高昂的医药费让她几乎花掉了所有积蓄，不得不带着我回了老家。”

我心疼地搂住他的腰，怪不得，当初拍戏时那些人的视线让人生寒。


他离开后，翟姐问：“你不会看上这孩子了吧？”

“姐，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吗？”我挑了挑眉，惊奇地看着她。

“少来，我不管你，你自己注意分寸，别折腾我给你收拾摊子。”翟姐撂下这句话就回了房间。

我看着外面渐渐升起的月亮，脑子里却想着刚才宋屿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模样，我不禁疑惑，怎么偏偏就对他动了感情。

回去的飞机上，宋屿在我旁边显得有点坐立不安，我故意装作睡着的样子靠在他的肩上，果然感觉他像绷紧的弦一样。

但下一秒，他就要来了一张毯子轻轻盖在我身上，宋屿的动作很温柔，我还感觉到他的手极小心地摸了摸我的头发。

我带着宋屿回了公寓，他小声地问：“只有我们两个人住吗？”

“对呀，怎么？还怕我对你……”

“没没没没有，姣姣姐，你饿了吗？我给你做饭。”宋屿红着一张脸说。

他的手艺果然很好，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味道却独一无二。

宋屿眼巴巴地问：“好吃吗，姣姣姐？”

我点点头，摸了摸他的下巴，就像摸家里那只英短一样：“不错，我很喜欢。”

他垂下脑袋，偷偷笑了笑，我不禁觉得，宋屿简直和得了小鱼干的猫一样，真可爱。

没工作的时候我恨不得睡到下午，可是敲门声却细细碎碎地传来。

我顶着鸡窝般的头发，气鼓鼓地拉开门，结果宋屿正要敲门的手差点敲到我脑袋。

“姣姣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干嘛，敲门干嘛。”我叉着腰问他。

宋屿怯怯地说：“吃，吃早饭，不然对身体不好。”

我都要被他气笑了：“不吃，滚蛋。”

“啪”地将门关上，然后我又一次倒在了舒适的床上。

但我突然想，这孩子不会因为我的语气受伤吧？

我挠了挠头发，认命地爬起来，打开门果然发现宋屿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脑袋都快低到胸上去了。

“诶，罚站呢？”

“姣姣姐，你还生气吗？”宋屿小心翼翼看了我一眼，“我以后早上不叫你起来了。”

“对不起。”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挂着若隐若现的笑，但迟迟没说话。

宋屿果然急了起来，胆子好像也变大了，偷偷地揪着我的衣摆，就像做错了事情的小朋友。

“行了，做饭去。”

我拉着他的手往厨房走，等到我回头看宋屿时，他的脸已经红的能滴血了。

我招招手示意他弯下身，然后靠着料理台笑着说：“宋屿，和我谈恋爱吗？”

大脑没经过思考，这句话就那么说了出来。

我倒是不后悔，反正他成年了，翟姐可别说我诱拐少年。

“我我我，我……”宋屿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我挑了挑眉：“愿意，还是不愿意？”

那一刻室内变得很安静，我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但是我胸有成竹。

拍了那么多年的戏，再看不出来一个人眼里的感情那可真是白混了。


“诶，说什么呢，什么连累不连累，这破公司我还不想呆了。钱赚够了，我早就想回去养老了。”

“养什么老啊，我们翟姐永远二八。”

她在那头爽朗地笑了笑，然后轻声问：“你和宋屿？”

我若无其事地说：“分了。”

翟姐顿了顿：“也好。”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去国外，带妈妈去散散心。”

“还回来吗？”

冬天的风掺着冷气，我缩了缩脖子：“也许吧，也许就不回来了，别想我哦。”

“你不回来，我不会去找你，傻啊你。”

我失笑道：“对对对，到时候我好好招待你。”

妈妈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我的积蓄还剩下一点，足够我们短暂地生活，剩下的，去了再想办法。

我定了两天后去挪威的机票，在离开前，我去看了爸爸。

他苍老了很多，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我要带妈妈去挪威了，去让她散散心。”

他愣了愣，笑了笑：“好。”

我站起身：“就这样，你，好好照顾自己。”

准备离开时，我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眼里闪着泪光，愧疚地说：“对不起。”

我看明白了他的口型，垂下头掩住眼里的情绪，快步离开了这里。

冬日的阳光徒有虚表，一点温度也没有，我喃喃道：“真冷啊。”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要去哪里，这里的一切就像是大梦一场。

飞机离开地面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像空了一块，我看着外面的风景低低地笑了：“宋屿，再见。”

我租了一间小小的公寓，前二十几年养尊处优地活着，如今为每一天的生计而奔波的日子倒也不差。

忙起来就好了，忙起来就不会想念。

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差，我看着她一天天消瘦下去，心里就像针扎一样难受。

可我还是笑着哄她，让她开心一点。

在超市工作时要笑，在甜品店打工时要笑，在妈妈面前要笑。

渐渐的，笑容对我来说好像成了生活中的一样必需品。

就算我百般小心，悉心照料，妈妈还是在第二年平安夜前夕离开了我。

她抓着我的手，神色空茫地不知道在看向哪里，就像回光返照一般，她最后一次抱了抱我。

轻声说：“对不起，妈妈爱你，要……好好生活。”

我在她床边坐了一夜，第二天天亮时，我操办着她的后事。

天又黑了，我站在只有我一个人的房子里，慢慢蹲下来环住自己，哭到浑身发抖。

我死死咬住手，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这是只剩下我一个人的世界，是让我感到很累的世界。

往后的生活就像是复制粘贴一样，就这它还不愿意放过我。

便宜租下的房子没有办法续租，我一边工作一边找其他的住处，往日里不屑一顾的价格现在高昂到可怕。

我坐在广场的长椅上发愣，江照的电话打了过来。

可我并不想接，当初的事情他们家帮了不少忙，我不想再欠人情。


刚走出一步，宋屿用了力气扯回我，我跌在沙发上。

他满眼失措，但双手却无法撼动地桎梏着我。

我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的眼睛。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我挑了挑眉说：“宋屿，不说话就放开我，不然……”

我话还没说完，宋屿就贴近了我，他的吻仿佛带着孤注一切的绝望，凶猛又温柔，疯狂又克制。

哟呵，刺激有效，目的达成！

宋屿涨红着脸，但还是没有放开我，反而又亲了亲我的鼻尖。

我觉得好笑：“宋屿，你这算扮猪吃老虎吗？”

“起来，我有话说。”

宋屿犹豫了一下，不情不愿地坐起来，还紧紧攥着我的手，生怕我走了。

我好整以暇地问：“你这算什么意思？”

“我，我……我喜欢姣姣姐，一直都很喜欢，现在更喜欢。”

“但是，我什么都没有，我……”

宋屿的面色难堪，低着头回避我的视线。

我叹了口气，挑起他的下巴让他直视我。

“宋屿，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以后也会是这样吗？”

他急切地说：“不会，当然不会。”

“对咯，那不就是，我相信你。姐到时候不想拍戏了，你养我哦，就这么决定了。”

宋屿眨了眨眼睛，笑得好看极了。

我和宋屿确定关系后，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了翟姐。

然后，火山爆发了。

她在电话那头情绪激动，硬生生教训了我半小时。

我敷衍地应着，视线却落在专心看书的宋屿身上。

“徐姣姣！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着呢听着呢，你放心翟姐，我会小心。”

她气急败坏地说：“小心小心，你能精过狗仔？”

我沉默了一会儿：“翟姐，我舍不得。而且，再过几年我就不拍戏了。”

“是，我知道，但是……”

我打断她的话，笑着说：“好啦好啦，放心，到时候一定让人给你安排省事听话的艺人。”

挂断电话后，我趴在桌子上看着宋屿。

他笑着问：“怎么了？”

“去约会吗？”

宋屿的神色动了动，轻声说：“会被认出来的，在家里就很好。”

我瘪瘪嘴，不再说话。

宋屿放下手里的笔凑到我面前，下巴放在我肩上，亲了亲我的侧脸。

我含笑看着他：“宋屿，胆子肥了啊。”

他环着我的腰，撒娇似地说：“不可以吗？”

“可以～”

我戳了戳他的脸：“不看书了吗？”

“嗯，看完了，陪你。”

我推开他靠在椅子上，顶着宋屿疑惑的目光，我朝他张开手：“抱我，去看电影。”

宋屿抿着嘴笑，我揽着他的脖子靠在他怀里。

我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上，等宋屿来后，我又倒在他身上。

一部电影还没过半，我发现宋屿有些困了。

我坐直身子，拍了拍腿：“来，姐的腿给你躺。”

宋屿迷迷糊糊地看着我，然后毫不犹豫地枕在我腿上。

我将声音放小了许多，一下一下地轻拍他，宋屿的呼吸渐渐平缓。

“好好睡一觉吧。”

我知道宋屿有多努力，他虽然从来都不说，但是眼里的疲惫是不会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