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人很快散了。
我埋着头回到座位。
这节是英语课，老师出了名的凶，同学们私底下都喊她女魔头。
前几天发了试卷做摸底测试，老师挨个收，我明明放在书包里，却怎么也找不到，急得满头大汗。
老师脸一沉，我抿着嘴，不得不将手板伸过去。
一下比一下重，毫不手软，打得我手掌发红，伤痕累累。
完毕，老师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下不为例，滚去后面站着。」
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疼得眼泪不受控制就流下来了，我学习不算好，也不算努力，但给老师的印象一直很听话。
第一次被罚站。
众目睽睽下。
四十五分钟的一节课，我像是过了四十五年那么漫长。
下课铃一拉，顾悠然抬着懒散的步伐向我走来，将手里的试卷的撕得稀耙烂，舌头顶了下左侧脸颊说，「你今天不听话，这是我给你的惩罚。」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知道错了就去跟星河道歉，我既往不咎。」
我喉咙像是被什么掐住了，难受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心里最后那根弦彻底断了。
我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已经没人了，打了一份红烧排骨坐在窗边，以前最爱吃的食物今天却提不起一丝兴趣。
宋星河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我对面，把玩着脖子价值不菲的项链，眼里带着一丝挑衅，笑盈盈的说：
「李熠，你应该很好奇我的竞赛作文为什么会在你课桌里吧？也很好奇是谁撕的吧？」
我站起来拍了拍手，将温热的紫菜蛋花汤泼他脸上，开门见山的说：「宋星河，你惹我之前想过惹我的后果吗？」
「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你从这所学校消失，甚至没有一所学校敢让你读书，没有一家工作单位敢聘用你的家人，让你在江城待不下去，你说你哪来的勇气在我面前舞？」
宋星河声情并茂的说：「是，我承认你家境比我好，比我有钱，可有钱就能为所欲为，断别人前途吗？」
而他的心声：
「有几个钱就把自己当人上人了，还不是靠父母的寄生虫，有什么好拽的，没用的男人，连自己青梅都看不住。」
「你青梅就差喝我洗脚水了，你有
像你大大咧咧，是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富家大少爷。」
「我都不心疼他就没人心疼了，你能不能懂点事？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她的大女子主义和保护欲被激发，享受被示弱者无形捧着的感觉。
一如现在，宋星河抽泣两下，他瞪着我，声音像含着冰碴子般，「你哭什么？以为哭一哭就会让我心疼你？」
「你做错事还有理了？我告诉你李熠，我不会心疼你，只会觉得你恶心。」
而此时，我又听到宋星河的心声：
「啧，这男人也太渣了，就算不相信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也不至于这么过分。我要是李熠，心都在滴血。」
「还说这女人除了李熠，都不把男生放眼里，也就这样，蠢货，我招招手就迫不及待摇着尾巴过来了。」
「不过人傻钱多的舔狗谁嫌多呢。」
我哭笑了。
忽然在想，如果有一天她也听到了宋星河的心声会是什么反应？
我想走。
却被顾悠然一把拉住，她眼底一片冷漠，厉声说：「想走？」
「给星河道歉。」
「我不道歉，我凭什么道歉，我说了我没拿他的竞赛作文，更没有撕他的。」
我绷直身体，微微仰头，将眼泪憋回去，倔强的盯着她。
同学的目光一个比一个有压迫感。
「应该是顾悠然喜欢上了宋星河，李熠嫉妒才把宋星河的作文撕了，这样看来宋星河也很无辜，李熠太过分了。」
「没想到李熠这么恶毒，看来我以后都不敢跟顾悠然说话了，要是他看到把我鸽了咋办。」
「道歉！必须道歉！」
没有人听到我的呐喊，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指责的话一句一句落下，像巨石般压得我喘不过气，恨不得原地消失。
而顾悠然是第一块落下的巨石。
她一拳打在旁边的墙上，满脸狠戾，说：「好，很好，你不道歉是吧，以后有事别找我，也别说我认识你。」
尽管宋星河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还是连忙拉着她的手检查，要哭不哭的说：「不准你做伤害自己的事。」
「他不愿意就算了，就算道歉了我的竞赛作文也回不来了，我不还得重新写一遍。」
顾悠然不打算罢休，可上课铃响
什么好高贵的。」
我双手抱胸，冷笑：「有钱就能为所欲为，不信你再惹我试试。」
他雄赳赳的来，气冲冲的走。
下午第一节课后，班级群因一段录音炸了。
是中午我在食堂跟宋星河的对话。
宋星河拦在我跟前，眼睛红得像兔子，楚楚可怜地说：「李熠，不是我，这录音我也不知道是从哪传出来的，求你放过我和我家人。」
而这时，顾悠然风尘仆仆赶回来，挡在宋星河面前，一把推开我。
力道太大，我被推到后面的课桌上，腰撞上棱角，传来剧烈的痛感。
她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而后紧蹙眉头：「李熠，你一天到底在高贵什么？以前你们家不也是臭卖鱼的，一身的腥味，搁这跟我装？」
「有我在，你别想动星河一根汗毛。」
「还有，从今天开始，我会让我爸妈停止跟李氏的一切合作。」
宋星河朝我一笑。
那笑里什么意思，他懂，我也懂。
此时此刻，他的心声：「李熠，你是斗不过我的，我会让你所拥有的一点一点失去，顾悠然只是个开始。」
「再让我知道你为难星河，我不会放过你。」
顾悠然说完就拉着宋星河走了。
出了校门，我看到一辆无比熟悉的车。
「妈，你怎么来了？」
「一忙就忙了大半年，都没时间好好陪陪我的宝贝儿子。」
我靠在她怀里，吸了吸鼻子，低落的说：「妈妈我好想你。」
妈妈拍了拍我的背，音色低柔的询问，「怎么了？在学校受欺负了？」
想到什么，我直起身子，像是终于决定了什么，严肃又认真的说：「妈妈，毕业后我不想去美国读书，想一个人去英国。」
因我和顾悠然的关系，连带两家父母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合作也越来越密切，都默认了我俩的事。
早在去年就商量了好高中毕业送我俩出国，一是镀金，二是培养感情。
妈妈惊讶的问：「跟悠然吵架了？」
「如果我说她是个是非不分，善恶不辨的人，妈妈你相信吗？」
「相信。」妈妈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说：「妈妈尊重你的选择。」
我感动得抱住妈妈，将事情全盘托出。
与此同时

不知怎么回事，从宋星河第一天转来班上，我就能听到他的心里话。此刻，得知真相的我双手攥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他自导自演。
宋星河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眼泪争先恐后的往外涌，哑声说：「你这什么意思？合着是我自己把自己的竞赛作文撕了放在你的课桌里的呗。」
跟他玩得好的同学小声补充：「这李熠脸皮真厚，人证物证都在，还在狡辩。」
可真会装。
我脸都气红了，大声说：「宋星河，这事到底怎么回事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哭什么？我才应该哭好吗。」
「扪心自问我没有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栽赃污蔑我。」
只见顾悠然拨开人群大步走来，虚挽了挽宋星河的手臂。
我欣喜的笑僵在嘴角。
他无声安抚好他，才抬头看我，眉头紧蹙，冷冰冰的说：「李熠，你够了。」
2
顾悠然什么也没问。
就站在宋星河那边指责我：「星河的作文为什么偏偏出现在你的课桌里，而不是其它同学的课桌里。」
「撕了就撕了，好好跟星河认错求个原谅你会死吗？」
「叔叔阿姨送你来学校是学知识，不是仗着有几个臭钱就在贫困生面前秀优越感。」
他说的每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刺进我心里。
旁边的同学们不再窃窃私语，而是大声议论。
「顾悠然跟李熠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都这样说了，这事就真的板上钉钉了。」
「怎么这么贱，不仅撕别人的作文，还是竞赛作文。」
「连自己的青梅都看不下去了，做个人吧李熠。」
脑海里再次响起宋星河的心声：「最喜欢这种青梅背刺竹马的戏份了，有个人傻钱多的舔狗护着真好。」
「李熠，你太失败了。」
我朝他的方向的看了眼。
顾悠然纤细的身影坚定的站在他前面，他也看过来了，递给我一个得意的眼神，仿佛一条匿在暗处的毒蛇。
我肯定不会任由脏水泼在身上，挺直背脊说：「没做就是没做，清者自清，调监控不就真相大白了。」
还有几个理智尚在的同学低声喃喃，看李熠这个样子，可能真的不是他，或
我能听到班上贫困生的心声。
他把自己的竞赛作文撕烂放在我课桌里栽赃我，哭着说：「我知道你一直瞧不起我这样的贫困生……」
所有人都谴责我，包括我的青梅顾悠然。
她压着我道歉。
我摇头，哭着说不是我。
同时，听到贫困生的心声：「最喜欢这种青梅背刺竹马的戏份了，有个人傻钱多的舔狗护着真好。」
顾悠然决绝的话将我拉回：「道歉你会死吗？」
我哭笑了。
但愿你听到他的心声还能这样说。
所以，当我的心声能共享时，我毫不犹豫选择了顾悠然——
1
大课间时，班长宋星河的竞赛作文不见了。
教室被翻了底朝天。
最后在我的课桌里找到，还被撕得稀耙烂。
他脸色苍白，还带着一丝胆怯，像是突然鼓足了勇气，问：「李熠，我没有得罪你吧，为什么要撕我的作文？」
我还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听到宋星河说：「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这样的贫困生，但你也不应该撕我的作文，如果获奖至少有3000元的奖励，这笔钱不止是我整个学期的生活费，还有余剩的给我妈妈看病买药。」
「对你来说不过是一顿饭钱，可对我来说意义完全不一样。」
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人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我不偷不抢，努力上进，被特招进这所学校做学习榜样，我到底有什么错？」
「穷就是原罪，活该低人一等吗？」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同学立刻开始打抱不平。
「李熠凭什么看不起穷人。」
「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吗，欺负贫困生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欺负咱江城首富的儿子杨唯明城啊。」
……
眼看场面要控制不住了，我连忙开口解释：「宋星河，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更没有看不起穷人。」
「我也不知道你的竞赛作文为什么会在我的课桌里。但我没拿，更没有撕，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就在这时，我听到宋星河的心声：
「你当然不知道咯，因为是我撕烂了放在里面的呀。」
「一群没长脑子的富家少爷小姐，投个好胎又如何，还不是任我戏弄，真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