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烨继位后，朝中尚未有皇后。

而最有可能成为皇后的，是他的青梅竹马，大将军之女程诗芸。

程贵妃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后宫中甚是跋扈。

前世，不仅下毒害我，还无缘无故杖毙丫鬟，让妃子们罚抄经书......

我也曾告诉过赵烨，希望他能对程贵妃有所惩罚。

但他只是叹气，说了一句：“随她去吧。”

这一天，我在安华宫里浇花。

秋璃最近一直在研究那只蜘蛛，便不怎么得空罚我。

我看了眼沾满水珠的花瓣，周围的蝴蝶在花朵旁边翻飞。

一片祥和，只是——

“救命，救命！”

我听到安华宫外传来隐约的呼救声。

我放下了水壶。

顺着声音寻去，直至找到了一处湖泊。

不知什么人在湖中心挣扎着，泛起阵阵涟漪。

声音渐渐沉寂下来，那人似乎快没了力气。

奇怪的是，四周空无一人。

我衣袖飘动，一只蝴蝶自中飞出。

我的手指点了下蝶翼。

“莫要沾了水。”

说完，我便义无反顾地跳入了湖中。

我勉强睁着眼睛，在水下搜寻着那人的身影。

说起来，我会游泳还是拜程贵妃所赐。

要不是她推我进了湖里，我还学不会游泳。

找到了。

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

我拉着他的衣角，奋力拖到岸边。

还好，他还有救。

不过趁着他昏迷，我赶紧逃离了现场。

男女授受不亲。

更何况二人都浑身湿透了。

回到安华宫，秋璃竟站在了宫门口。

“怎么？落水了？”

她戏谑地看着我，身旁有几个抿嘴偷笑的小丫鬟。

看来是她们看到了我落水救人的事，禀告了秋璃。

“我要换身衣服。”

“慢着。”

她伸出手拉住了我的胳膊。

“秋璃，你想做什么？”

她挥了挥手，示意那些小丫鬟退下。

“你给我的不是毒蛊，是情蛊，对不对？”

的确。

那只小蜘蛛没毒，也无害。

杀人这种事，我做不出来，也不可能让秋璃去做。

“你想让我在陛下身上种下情蛊？”

我点了点头。

秋璃掐起我的下巴。

“可姐姐，若要让陛下知道了，我对他用情蛊一事，你觉得他会怎么处置我？”

“若你处理得当，则不会有人知晓。”

“所以啊，姐姐。”

秋璃说着，从袖中露出一把匕首。

一如前世在地牢里那般锋利。

她一手掐着我的脖子，一手握住匕首。

她的笑容很是灿烂。

“除了我，只有你知道这事了。而我只能委屈姐姐一下了。”

我努力挣脱着。

可脖颈处传来的窒息感越发强烈。

我看到闪着刀光的匕首向我刺来。

就在这个时候。

宫外太监的声音打破了秋璃剧烈的杀意。

“皇上驾到——”




前世，妹妹在苗疆圣女选拔当日，将我推下万蛊虫池。

她以为我会被蛊虫吞噬，葬身蛊池。

可七天七夜后，我活着爬了出来，成了当朝圣女。

她却将以谋害圣女的罪名，被关入地牢。

她怀恨在心，趁我不备将我杀害。

再睁眼，我回到了圣女选拔当天，却见妹妹抢先一步跳入蛊池。

我知道，她也重生了。

她不知道，那蛊池是何等骇人的炼狱。

也不知道，所谓圣女不过是皇帝的金丝雀。

这圣女她要替我做，我可求之不得。

......

漆黑的夜，唯有悬月发着惨白的光。

借着月光，依稀可见深不见底的地穴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族里的长老拄着拐杖，开口：

“秋沐，秋璃，你们两个谁能跳入这万蛊虫池，谁就能成为本朝的圣女。”

但，只是站在这虫池的边上，我便觉得一阵反胃。

那种滑腻恶心、钻心噬骨——

我不愿再回想。

秋璃冲我一笑。

“姐姐，圣女还是我来做比较好。”

话音未落，她便抢先一步跳入了蛊池。

只这一刻，我便知道。

她也重生了。

前世也是这样的场景。

身为苗疆后人，免不得与蛊虫打交道。

只是说来也可笑，我怕虫子，怕任何多足的东西。

我觉得瘆人。

秋璃也知道。

她总是安慰我：“姐姐，没关系，圣女选拔时，我替你跳。”

只是真到了圣女选拔那日，她却趁我不注意，一把将我推了下去。

她本以为害怕虫子的我必死无疑。

但我却从那虫池中度过了七天七夜，最后爬了出来。

我立马成为当朝的圣女，三日后将会进宫，伴皇帝身侧。

而秋璃则因为推了我，被关入了地牢。

进宫后，我曾回过族里，去地牢探望她。

没想到她在身上藏了匕首，就等着我的到来。

我本不恨她将我推入蛊池。

因为我知道，我比她更适合当圣女。

皇宫水深莫测，秋璃心机不深，根本无法在那后宫中生存下来。

只是......

只是我们都重生了。

只是既然她这么选择了。

就让她尝尝蛊池的滋味，就让她当上圣女吧。

族中长老见状，惊讶地赞叹：“秋璃必定会是位合格的圣女。”

而我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蛊池。

漆黑的蛊池将渺小的秋璃吞入，直至看不见她的身影。

再次见到秋璃，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她拖着遍体鳞伤的身躯，活着回了族里。

族人欣喜难当，奔走相告。

“是秋璃！是圣女回来了！圣女回来了！”

一瞬间，族里到处都是喜悦燃烧的火把。

长老拂过胡须：“秋沐，你去迎你妹妹吧。”

“是。”

只见秋璃被众人围在中心，四周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圣女！圣女！”

在一片喜悦中，只有我注意到——

她隐隐发黑的眉心。

当初，我为了活命，对抗饥饿。

将不知是否有毒的蛊虫尽数塞到嘴里，吞了下去。

以毒攻毒，竟意外得了百毒不侵的本事。

看来秋璃也是这么做的。

只不过，她似乎并没有那么好运。

看到我的脸，秋璃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姐姐，前世你在那蛊池中待了七天，而我只用了三天。”她凑到我耳边低语，“说明，我会比你更胜任圣女的位置，不是吗？”

我只是笑笑，未答。

又过了三天，该到秋璃进宫的日子了。




宫里派了许多下人来迎接。

但秋璃当着这些下人的面，伸出玉手，指向了我。

“我要秋沐做我的婢女，随我一同入宫。”

我本以为秋璃自己要蹚这趟浑水。

没想到她还要拉上我给她垫背。

族中长老虽面露不满，但也还是碍于她圣女的身份，替我答应了。

从苗疆到宫里的路很长。

我虽与秋璃一同出行，但并未能坐入马车之中。

作为她的婢女，我只能一路步行。

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脚上磨了几个水泡，疼痛难当。

不知走了多久，鞋上又渗出了多少鲜血。

迷蒙之中，看到了金灿灿的皇宫。

但在我眼里，皇宫宛如金缠的囚笼。

“圣女到——”

站在队伍的最末尾，我看到前方不远处身着龙袍的赵烨。

秋璃貌美，半遮着面，自马车而下，款款走到赵烨身边。

“参见陛下。”

赵烨扶起秋璃的双手，二人一同步入殿内。

之后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只知道赵烨此后几夜都与秋璃待在一起，夜夜笙歌。

白日里，我总是被秋璃罚做些粗活累活。

而夜晚，我就在秋璃的安华宫里独守空房。

秋璃的脸上也时常洋溢着笑容。

然而，好景总不长。

秋璃，毕竟是苗疆一族的圣女。

圣女之圣，在于纯洁无瑕。

朝中众臣纷纷上谏，说苗疆圣女不可如嫔妃般对待，皇帝也不可如此专宠。

赵烨慢慢也听进去了这些谏言。

受宠与不受宠，全在皇帝一念之间。

一连十几天，我都没有见到赵烨来过安华宫。

倒是有许多嫔妃前来“贺喜”。

其中不乏眼熟的程贵妃。

上一世在宫里，我曾无数次被她下了毒。

若非有百毒不侵的本事，我不知要死几次。

面对程贵妃，秋璃显得很不屑：

“见到我还不行礼？”

程贵妃不怒反笑。

“你不过是穷乡僻壤来的女娃娃，本宫向你行礼？西域公主进来都要给本宫端茶倒水，倒是你入宫一月来，你都从未拜见过本宫！”

“放肆，我乃苗疆圣女！”

程贵妃顺手拿起一旁的茶水，猛地泼到了秋璃脚下。

“陛下宠你，你自然是圣女。但如今，你失宠了。”

她笑着，端详空了的茶杯，疑惑道：

“咦，这杯里怎的无茶？妹妹待客之道竟如此随意，不如妹妹来替本宫上茶？”

我看到秋璃指节攥得泛白。

她脸上的愤怒已经无法遮掩。

“程诗芸，你莫要欺人太甚！”

程贵妃起身，扶起一旁婢女的手，大摇大摆走出了安华宫。

临走时，扔下一句话。

“秋璃，若你想好好活着，就不要和本宫作对。”

秋璃看着程贵妃远去的背影。

怒火攻心，她伸手，将手旁的茶盏推下了桌几。

茶盏粉碎，秋璃也剧烈咳嗽起来。

伴随着咳嗽，她印堂处的黑迹更加明显。

“咳咳，程诗芸，你给我等着......”

她咳嗽完，扭头，恶狠狠地盯着我。

“秋沐，快告诉我操纵蛊虫的方法！不然我就杀了你，像上一世一样！”

我把手伸进袖子，抚摸臂上躁动的小虫。

“蛊虫使用不当，会被反噬的。”

秋璃深呼吸，得意地笑。

“我不在乎！反正我现在是苗疆圣女。那些虫子都得听我的，不是吗？”

我没有回答，伸出手。

一只蜘蛛顺着衣袖爬到了我的手心里。

我看着蜘蛛，对秋璃道：“你想怎么做，都告诉它吧。”

蜘蛛像是听到了我的话。

它一跃，跳到了秋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