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顶着饿了一夜的肚子来到公司。
桌上意外放着陆晚宁送来的早餐。
我和廷言去见几个客户商，中午一起吃饭。
便利贴上的字是陆晚宁的。
袋子里的早餐，却是我最不喜欢吃的蟹黄饺子。
很明显，这不是她给我准备的。
我将早餐递给助理，让他出门重新给我卖一份。
变了质的感情就像不合胃口的早餐，没必要委屈自己吃掉。
中午一点，我处理完所有文件，迟迟不见陆晚宁的身影。
助理忽然推门进来，随口道：
“老板，我看宁姐和她助理去吃海鲜了，你吃什么，我给你点。”
我愣了半响，皱起眉头。
“你在哪看见的？”
助理挥了挥手里的手机，一脸惊讶。
“朋友圈呀，她助理发了条感谢宁姐请他吃大餐的朋友圈。”
我点了支烟，朝空气中吐了口气。
昨夜冲动之下答应相亲的愧疚感，彻底消失。
下午三点，陆晚宁踩着高跟推开我办公室的门。
身后跟着莫廷言。
“聍洲，抱歉，中午合作商没见完就没赶回来，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你吃饭了吧？”
我拿起她带回的文件，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叹了口气。
“聍洲，跑车的事不知道怎么在公司传开了，他们都在背后议论廷言，你能不能看在今天签了几个大单的份上出面帮廷言解释一下？”
我刚想签字的手顿了顿，抬起眼皮。
“车不是你送的他收的吗？让我这个局外人擦屁股算怎么回事？”
陆晚宁清冷的面容有些不满。
“聍洲，你是老板，这就是一句话的事。”
我背靠躺椅，冷笑出声。
“你是想让我利用权威，强行让下面的人闭嘴？”
老板送助理豪车，被人议论不是正常的吗？
他既然敢收，还敢光明正大发在朋友圈和微博炫耀。
这样的结果，难道不该预判到吗？
她倒是维护他。
还要我顶着恶心跟她一起维护他。
陆晚宁，九年感情 ，你到底有没有心？
她身后的莫廷言开口出了声。
“没事的，陆总，几句流言蜚语中伤不了我。”
“顾总的工作本来就忙，这些小事还是别麻烦他了。”
陆晚宁急了，皱起眉头辩解道：“这怎么能是小事？你每天都跟着我四处出差，我不想别人到处蛐蛐你。”
我将文件甩在桌上，打断了对视的两人。
“首先，身正不怕影子斜。陆晚宁你若是公事公办，奖励他给公司带来了巨额收益，送他超跑无可厚非。”
“可事实是，这些单子的价值远不及一辆超跑。”
“我不管你是误判了他对公司的贡献值还是心疼他每天陪你出差给你开车辛苦，公司都有给他开足够的薪水，不够他也可以提，而不是你私自拿着我的超跑去补偿他。”
“这件事，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不该让我摆出领导架子帮你们解决。”
我说完，两人都愣住了。
莫廷言比陆晚宁早先反应过来。
他朝我低头，声音恳切。
“对不起，顾总，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我会自己解决的，你别怪晚宁。”
他叫她晚宁。
仅一夜之间，还是宁姐的称谓换成了晚宁。
看来两人的距离，比我想的更近。
陆晚宁抬手怒拍桌子，撂下狠话。
“我们自己解决，不需要你。”
她拉起莫廷言，奋力推开办公室的门，头也不回的离去。
下班前，我收到两人提交的出差申请，点了同意。
夜晚，好兄弟喊我喝酒。
他调侃我早该换了。
九年为一个女孩付出一切，到头来人家还不领情。
“她无非是觉得跟你在一块太累了，她再努力也赚不到你家十分之一的钱，又没办法心安理得花你的。”
“没办法，新时代女性都这样。”
我干了一杯莫吉托，没有说话。
不是的。
两颗心真正在一起的人，爱不会成为一种负担。
只有不爱，才会理智判断。
算了，不属于我的人，走了也好。
“宋家的相亲安排在几号？真决定离开A城了？”
我嗯了一声，“下周，把公司的经营权转给你我就走。”

这家服装公司是我和陆晚宁一起开的。
她和我都享有一半的股权。
既然要撇清关系，自然什么都得算清。
接下来整整一周，我都在忙转让的事。
自从那天争吵后，陆晚宁就拉黑了我的微信。
莫廷言的却是可见的。
他每天都会发与陆晚宁有关的照片。
两人和合作商聊完一起看的海边夕阳。
早起酒店送的情侣早餐。
凌晨三点一起为一个方案熬夜的美式咖啡。
我的心从最开始的酸涩到渐渐麻木。
直到，助理忐忑不安地将莫廷言单的微博账号递给我。
“顾总，大数据推的，我觉得该让你知道一下。”
我盯着账号，看了很久。
莫廷言最新的微博里发了陆晚宁躺在他怀里熟睡的侧脸。
底下有粉丝评论：
恭喜博主从单恋变男友，正式转正！
哇哦，看了博主四年的暗恋短文，终于磕到正版cp了！
原来暗恋真能修成正果！！
我没有任何情绪，无所谓笑笑，将手机还给助理。
“通知一下大家，下午开员工大会。”
这纠缠不清的三角关系，该结束了。
下午三点，我带着好兄弟准时踏进公司最大的会议室。
“通知一下大家，我将卸任总经理一职。公司接下来全权交由我身旁的林总和陆总负责。”
全体哗然，对这个消息表示震惊。
我走下台，离开会议室。
隔天，房产中介来登记别墅的售卖信息。
我坐在车上，前往机场。
机场大厅，人群涌动。
我拖着行李箱往安检口走，迎面撞上赶回来的陆晚宁和莫廷言。
她搁着人海，与我遥遥相望。
早在昨天，我就托人给她发了分手信息。
我没有看他们一眼，擦肩而过。
陆晚宁却拉住我的手，沉声道：“聍洲，你闹什么脾气？”
我皱眉，淡淡开口：
“松手，脏死了。”
她没有松开，反而耐心地说：“我知道你生气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但我和廷言真的什么都没有，你又卖股权又分手……”
机场响起提醒登机的温馨提示。
我懒得跟她拉扯，直接打开微博，将莫廷言的微博账号亮在她面前。
“证据确凿，非要我把你们做的龌蹉事都亮出来，你才肯罢休吗？”
她愣了一下，双唇微张，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没有理会她的震惊，将手机收起，越过她往前走。
她反应过来，迅速拦住我，对着身后的莫廷言怒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跟你躺在一起了？！”
“说话！莫廷言！”

前一秒还在微博上跟我秀恩爱的陆晚宁，悄然提走了我在4S店预订许久的限量款跑车。
一小时后，陆晚宁的男助理开着它发了条朋友圈。
有一个体恤下属的女老板，是我的幸福。
她明知我爱车如命，还敢偷拿我的车送人。
当晚，我将家里车库珍藏的所有顶级跑车通通运到她面前。
让她随便挑着送。
父亲更是连夜替我答应了宋家的相亲。
我有钱有颜有身材，何必在不爱我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
傍晚，我站在别墅阳台，遥望日暮。
一阵气派十足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别墅门口出现一辆黑金漆面限量超跑。
莫廷言绕着车身走向副驾，温柔体贴地打开副驾驶车门。
一只闪着银光的细高跟鞋踩在地面。
陆晚宁身着一身白色西服，手握一只白色鳄鱼皮包踏出车门。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为她打开车门的莫廷言，带着一丝侵略性。
我看见他们彼此交流了几句，陆晚宁笑得格外开心。
手机里弹出一条弹幕，是莫廷言刚发的微博。
一张副驾驶女友视角下拍的侧脸照。
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嘴角勾出刚刚好的弧度。
开着女老板送的车送她回家，连风都是甜的。
那一刻，我所有的期待瞬间落空。
下午sales给我发消息时，我以为许晚晴是想悄悄给我惊喜，满心欢喜地在衣帽间选了三个小时的穿搭。
直到饥肠辘辘，我没有等到她，打开手机看见了莫廷言发的朋友圈。
起初我还怀疑，是不是莫廷言为了虚荣心背着许晚晴偷偷拍的。
直到现在看见这条微博。
我才确定。
她是真的把我念了大半年的爱车，私自从4S店提走送给别人了。
我走了出去，站在许晚晴面前。
莫廷言笔直的长腿向前迈了两步，挡在我前面。
“顾总，晚上好，许总刚和我在外面吃了饭，回来得晚了些，您别怪她。”
面对他的挑衅，我眼神冷了几分，觉得有些好笑。
他是以什么身份，让我别怪自己女朋友？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倒是着急往我头上扣帽子。”
莫廷言眼眸微抬，清冷的面容有些发白。
我扯开嘴角，笑了笑。
“车开得还习惯吗？”
出社会这么多年了，大家都有眼力见。
一辆将近两千万的超跑，不是许晚晴这样没有背景的市场总监能买得起的。
他敢收，就一定猜得到这辆车原本的主人是谁。
莫廷言沉闷地“嗯”了一声。
许晚晴挡在他面前，拉了下我的衣袖。
“好了，聍洲，廷言他不是每天都要接我上下班吗？”
“我今天也是忽然想起你先前订了辆超跑，就顺手去提了送给廷言。”
“你那么多辆超跑，应该不会介意吧？”
我双手插兜，嘴角回勾，一双桃花眼冷光灼灼。
“不，我介意。”
“这辆超跑是我等了大半年的，谁也不可以拿走，即使是我的女朋友你，也不行。”
许晚晴没想到我说话如此直白，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场面寂静。
莫廷言也拧紧双唇，一言不发。
同样身为男人，他当然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没有一个男人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拿着自己的钱给别的男人送礼物。
即使送的这份礼物，是服务她自己。
“顾总，是我的问题，我不该接受许总的礼物。”
“我一会就把车销户，还回4S店。”
瞧瞧这话说的，显得我多小气似的。
“莫廷言是吧？一辆车而已，我还是送得起的。”
“我地库里还有十几辆超跑，你随便选一辆开走，就当我送的。”
他抬眸，眼底浮现一丝惊讶。
我倪眼看着他，自带一股威压。
“晚晴跟我在一起九年，见惯了大世面，不觉得送辆超跑有什么。”
“可你要知道，作为一个助理，什么该收，什么不该收。”
莫廷言后退一步，失了方寸，连连道歉。
“顾总教训得是，是我错了，您别怪宁姐。”
宁姐？
叫得可真亲密。
陆晚宁踩着细高跟将莫廷言护在身后，搂住了我的腰。
她从八位数的Hermes包里掏出一瓶古龙香水，笑得格外宠溺。
“好啦～王子殿下，给你买了新到的限量版香水，不要生气啦～”
我低头盯着她手里的香水，想起了这九年的点点滴滴。
陆晚宁和我从校园恋爱一直走到现在。
身为清冷美人，追求她的男人前仆后继，争抢着要舔她。
可她全都果断拒绝，一心一意待在我身边。
她曾在情浓时在我耳边低语，此生只爱我一个男人。
说我是她的命。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我在她的眼里，看见了她对另一个男人的欣赏和心疼。
看见她对他绽开笑颜，表露情绪。
她手里的香水，更是我早就不喜欢的牌子。
她的语气连哄带嗔，将我拉回神。
“知道你是爱我才吃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针对人家小员工呢。”
针对，他还不配。
我双眸微眯，冷声走进别墅。
“莫廷言看你的眼神，绝不是普通下级看上级的眼神。”
“你身为市场总监，眼光敏锐，不会看不出来。”
“敢送两千万的超跑给爱慕你的男人，陆晚宁……”
她皱眉娇嗔。
“知道了啦～我跟廷言什么都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我目光幽深，暂且相信了她的投名状。
爱了她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
为了一个稍有姿色的男助理争风吃醋，着实跌份。
气出了，最爱的超跑也要了回来。
我也没必要太计较。
毕竟没有他们拉扯暧昧的证据。

陆晚宁一路拉着我，走进浴室。
眼眸微红，秋波荡漾。
“阿姨今天休息，你先洗澡，我去给你煎块牛排。”
我点点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拉开存放内裤的柜子。
皱起眉头。
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哦，对了，阿姨说你的内裤该换新了，就全扔了，你从底下拿新的吧。”
我弯下腰，打开最底下的柜子。
我有强迫症，任何东西必须平整摆放。
阿姨对这点格外注意，每天都会仔细检查。
可柜子里，缺了一盒男士内裤。
电光火石间，我想起莫廷言前两天发的微博。
带着生活仪式感的九宫格微博中，放着一盒这个牌子的内裤。
我顿时火冒三丈，失去理智。
陆晚宁，拿着我的内裤送给自己的助理？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现在嫉妒到发狂。
相恋九年，这是我第一次为了别的男人气成这样。
我恨不得立马冲下楼向陆晚宁质问。
她到底知不知道送男人内裤是什么意思。
就在我企图平抚情绪再下楼时，陆晚宁踩着嘀嗒的拖鞋声推开了浴室门。
“聍洲，廷言把车还给4S店了，但销户需要我过去。”
“你自己准备晚饭吧。”
我本就气着，一听这话更是火上浇油。
“就不能明天再去？非得这么晚特意出门。”
陆晚宁一愣，皱起眉头。
“你不是喜欢这辆车吗？我早点销户也是为了你啊。”
我冷下了脸，心凉了一片。
“是你没经过我同意就私自提车，我只是要回了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现在这么晚了，出门不安全，你明天再去。”
她沉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对我的不赞同。
“你当众收回了我送给廷言的礼物，现在又让廷言在4S店浪费那么长时间。”
“聍洲，做事不能只顾着自己。”
“你这样，我觉得很陌生。”
我火冒三丈的怒气骤然熄灭，接连而来的，是无尽的冰冷和失望。
我忽然觉得可笑。
“我顾着自己？”
“我陌生？”
“陆晚宁你要不要听听自己现在在说什么？”
陆晚宁面上有些不耐烦，但她仍然忍着耐心向我解释。
“我的话重了，但你应该知道，廷言是公司目前最能帮我分担工作的男人，你今天让他当众没了面子，我不可能现在再抛下他不管。”
她见我不再说话，叹了口气。
“聍洲，你家世显赫，跟我这种普通人不一样。”
“我想要跟你有个未来就必须变强，今天你当然可以耍小孩子性子让我不去，可让并肩作战的伙伴寒了心，也是我不愿看到的。”
我的脑袋轰然炸响。
原来，在陆晚宁心中，一直觉得我们不够匹配。
莫廷言才是可以和她肩并肩的伙伴。
原来如此。
我寒了心，脱口而出。
“你去吧。”
她见我松口，不带一丝犹豫，推门离开。
留给我的仅有消散在空气中的清冷栀子香。
从前，我最欣赏陆晚宁身上这股理智清醒的性子。
她也说自己最喜欢我这幅与生俱来的傲骨和桀骜不驯。
现在一切都变了。
我识趣地抬起眼眸，朝空中吐了口气。
离了心的女人，没必要留。
我掏出手机，给远在京城的父亲打去电话。
“宋家大小姐邀约的相亲，我去。”
五年前大学毕业，父亲让我回京继承家业。
我不愿抛下陆晚宁，留在了A城。
五年来，我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富二代变成创一代。
陆晚宁想做什么，我就陪她做什么。
五年的跌跌撞撞，相互扶持，我们开了A市最大的服装公司。
每年营收近百亿，换来她一句，我们不匹配。
现在抛下这一切回京，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手机里弹出陆晚宁的消息。
她说跑车已经销户，送回4S店了。
她今晚和莫廷言回公司加班，不回家。
我躺在床上，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