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是蛇族最低贱的黑蛇，而我是尊贵的金蛇，也是蛇族的领袖。

他父亲曾救我一命，为了报恩，我接回尚是幼蛇的九幽，用心头血灌溉，让他化妖成神，不再是百年寿命。

但他成神那日，却一改往常，不仅成了天帝的女婿，还在蛇族造就我假死的景象。

我一无所有，他却还对我笑，“跟我走吧，这尘世，再无一人知晓你。”

后来他喂我喝下忘川水，成了他的妾，看着他和公主恩爱情深。

我累了，也倦了，决绝地跳下诛仙台。

他却纵身一跃，拼死救回我。

我望着一身是血的九幽，恢复了所有记忆。

九幽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喝药。

他一把抢过，亲自喂我。

我目光落下，看到被他广袖挡住，仍然露出一角的纱布。

心中五味杂陈。

“等再过几日，你养好了身子，跟我去向梦绾赔罪。”

我勾起唇角，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九幽，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赔罪的吗？”

他本来还理直气壮的态度，却在下一刻化为飞尽。

眼神有些飘忽，声音却仍入刚才那般的语气，“清无，不要任性，公主能给你赔罪的机会，就已经是宽厚。”

我冷笑，“她暗中在我酒水下药，想让我当众出丑，你可知道？

我泼她酒都算便宜她了。”

九幽端着碗的手蓦然停下，眼中闪过惊讶。

在我以为他是内疚的时候，他却说，“公主毕竟是天帝的女儿，你没有成神，只是下界的一条妖蛇，要是还不懂收敛脾气，我也保不了你。”

我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九幽如今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神君，早已不是那条被人欺负的小黑蛇。

若放从前，他一位讨好，何曾敢说这般话。

想到这儿，我只觉得嘲讽。

厉声道，“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他瞳孔一颤，随即怒意浮上眉梢。

“看来还是我太惯着你，让你都忘记自己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没有我，你能活到现在？！”

我神色愣住。

记忆忽然飘回到三百年前。

他失去双亲，卷缩在茅草堆上，是我将他带回养大。

黑蛇低贱不比金蛇万年寿命，只有区区百年光景，为了让他顺利成神，用享长生，不惜挖心头血给他。

他初成人形，战战兢兢抓着我的衣角，怯生生道，“别...丢下我...”我抚摸着他乌黑的头发，说永远不会。

他时常化成蛇与我同寝同眠，我以为我们会相伴一生。

但他亲手“杀”了我，毁掉我的一切，让我成为一个只能依附于他的囚徒。

“九幽，你不该救我的。”

我不想再待在天宫，这里让我恶心。

下界梵净山才是我的家。


“你觉得他会为你得罪天庭？

你往下看看，他和梦绾多恩爱，此事就是梦绾当着他面提的！”

我瞳孔一颤，心脏霎时沉入谷底，又听她道，“你一条不能成神的妖蛇，能在天宫住这么久，总得为天庭做些什么事来报答吧？”

我身子微微发抖，转头朝着下方的九幽望去，却刚好和他的视线撞上。

他的眼神平静淡漠，似乎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我早该知道，什么护你周全是假话，没有什么能比他如今的地位更重要。

说到底，我也是见过他落魄时期的人。

多年禁锢在身边，不过是觉得好玩罢了。

毕竟能让昔日高高在上的的蛇族领袖，成为只能攀附于他的卑微妾室。

天后不等我反应，便唤来傲昆。

身旁一阵清风拂过。

“天后。”

“你此次与魔界大战辛苦，等宴会结束，她会好好伺候你。”

天后指向我。

我感觉到傲昆不加掩饰的刺裸目光，他声音带着笑，“多谢天后。”

我低着头，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被他一把挽进怀中。

突如其来的陌生气息让我生出恐惧。

我的法力被九幽锁住，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用手抵在他胸前，望进他幽深的眼底。

很奇怪，传言中的好色之徒，竟没有半分气虚之态。

天后没有在意傲昆当众无礼，反而劝诫我要好生伺候，任由他挽着我入座。

身旁的案几坐着九幽，他仍然在看我，只是握着酒盏的指尖发白。

这时，放在我腰上的手用了几分力。

“坐在我身旁，还敢看别人？”

我耳朵被傲昆的呼吸弄得发痒，刚想往一旁躲，他就持起手边的酒盏往我嘴里灌。

我推不开他的手，被呛得一直咳嗽。

“三殿下，天帝还在，这样做是否不妥？”

九幽赫然开口，让傲昆停下动作，他瞟了一眼九幽，认出了他的身份。

打笑着说这是怜香惜玉了？

然后朝着他身侧的梦绾看去，笑道，“公主还在，你这样，是否才叫不妥？”

傲昆说完大笑起来，还不忘把我往他怀里抱。

九幽的脸色有些难看，但终究没再说话。

梦绾见此，柔声问道，“你是在心疼她？”

九幽收回看我的视线，笑着说怎么会，只有公主才会让我心疼。

两人靠得极近，那场景暧昧极了。

就连我身后的神君都忍不住议论。

“公主和九幽上神的感情真好呀。”

“可不是，毕竟九幽当年成神，对公主一见钟情，苦苦追求才娶到手。”

我喉咙顿时梗住。

又想起那遥远的记忆，他化蛇成神，飞天之前，依依不舍地抱着我说，“待天帝封我为神君后，我就来接你，两百年了，我们也该成亲了。”

傲昆注意到我的心不在焉，笑着将我一把抱起来，唇在我脸侧摩挲，“何苦迷恋那人，还是跟我快活快活吧。”


九幽以为我说的是气话，只当我拉不下面子。

他依旧和颜悦色地继续喂我药，我却想着要如何才能离开。

如今，我的法力竟没有从前的三成。

七日后，他带我去见梦绾。

梦绾一见到他，满眼都是爱意，从桥的另一头小跑过来，用力撞开我。

我小腹上还有诛仙台留下的伤，忽然的撞击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捂住小腹，抬头时，只看到刺眼的一幕。

梦绾挽住九幽的胳膊，问他几日后的蟠桃宴要准备什么礼物给天帝。

九幽伸手为她整理额前散乱的发丝，语气轻柔宠溺，“跑这么急做什么，脸都红了。”

“想快点见你嘛！”

他们有说有笑地往前走了几步，九幽才想起后面还有别人。

转过头，面带冷漠，“你是来赔罪，还是来赏景？

愣在那儿做什么！”

梦绾在一旁冷笑。

她喜欢看九幽呵斥我，之前没有记忆时，九幽对她说，“清无与我自幼长大，孤苦无依，我对她只有可怜，对你才是爱。”

那时我听到这话，转身便跑去诛仙台。

大梦初醒，忆起前尘往事，竟觉得那么荒唐。

孤苦无依变成我，可怜我的变成他。

“九幽说你是自责才去跳的诛仙台？

这可不像你的性子，还是说，你是故意的，你知道九幽追了过来，故意受伤引起他对你的愧疚？”

我抬起头，看着梦绾嚣张地气焰，觉得碍眼极了。

我何时需要他的愧疚，但我没有动怒，反而在笑。

“你才是他的心上人，我能引起什么愧疚？

他对我只是同族间的可怜罢了。”

九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置愣。

我仍旧对着他笑，或许笑得太过凉薄，让他有些恍惚。

梦绾也注意到他失神，看向我时多了几分厉气，“你虽是来赔罪的，但我若罚重了，九幽也不会高兴吧。”

她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故意加重。

也让九幽回过神。

他似是随意看了我一眼，才对梦绾道，“她当众让公主难堪，你怎样罚都行。”

果然，梦绾听后笑意浮上唇角，吩咐仙使带我去落神树下罚跪。

树下寒冰是她寝宫外的结界，跪在那儿只会让我伤势加重。

我离开时，九幽说梦绾的发钗松了，亲手为她扶正。

看着别提有多恩爱。


我在落神树下跪了三日，等回到寝殿时，看见坐在床边的九幽。

他发现我一瘸一拐，伸手来扶我，被我一掌拍开。

“你受了这么大的罪，还要任性吗？”

他抓住我的手腕，用力将我拉到床边坐下。

我被捏得生疼，正想挣开，却感觉一股暖流进入身体。

低下头，见九幽掌心冒着白光，这是在为我渡仙气。

泛红肿胀的膝盖也很快恢复如常。

“公主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后不要顶撞她，你若乖巧些，安分些，日子会好过许多。”

我转过头，看着他语重心长，一副为我好的样子。

若我还未恢复记忆，一定会因为他这番话而感动，会觉得他在梦绾面前和我说的话都是迫于无奈。

但现在的我，再也不会天真以为他对我一往情深，但又不得不娶公主，才将我带回天宫为妾。

我原本，不用过这般委屈的日子。

是他，让我陷入这样不堪的境地。

他见我没说话，以为我知错了，伸手将我抱进怀中，柔声安抚。

温暖的怀抱，让我恍惚回到三百年前。

电闪雷鸣时，我被吓得惊醒，他也是这般将我抱在怀中，抚摸着我的后背，柔声安慰。

“清无是金蛇，无坚不摧才是，竟害怕打雷？”

那时九幽的修为已经高于我，但我还是赌气地推开他，“你走开！

我才不怕！。”

他笑着认错，说是他怕，如果不抱着我不敢睡。

往事如烟，伴随着逝去的清无，让我泪意浮上眼角。

头上传来一声轻叹，“清无，听话些，我定会护你周全。”

我闭上眼，泪珠从我脸上滑落，滴到手背上，温热地触感让我难受。

我刚想推开他，门外便有仙使轻敲殿门，说梦绾身子不舒服，想见九幽。

他听后，毫不犹豫地松开我起身，走出两步才想起什么，回过头来。

神色有些为难，上一刻才说得如此动听，下一刻却马不停蹄地离开。

连他也觉得有些尴尬。

我望着他的样子，嗤笑道，“不是你说的吗，公主才是最重要的。”

他眼神一黯，刚想开口，身后的仙使又急忙催促。

九幽留下一句好生休息，脚下便再也没有停留。

我仰面躺在床上，眼眶里打转的泪，顺着眼角，一颗一颗往下掉，将身下的被褥渐渐浸湿。

有些人和事一旦变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如今我只想离开天宫，不用再见到他。

只是没想到，这日很快到来。

几日后的蟠桃宴，天后将我叫到身侧，吩咐我去伺候龙王三子傲昆一日，那位人人皆知的好色之徒。

我虽为九幽妾室，却没几人真正知晓，都以为我不过是九幽心善，才收留的同族女子。

天后见我不肯，眼中闪过戾气。

我说我是九幽的人，是否因该询问过他的意见。

谁知天后听到，不仅没有露出为难，反而嘲讽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