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秦惜乔泯之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后,公主脚踢渣男前夫完结版小说全章节目录阅读》,由网络作家“九方千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不去了。”屋里秦惜先放话,“我与相爷已经和离,住在府中已是不妥,况且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于相爷清誉有损。”青虹不放弃,“可是,亲公主啊,相爷伤心难过,不肯吃药。现在外面都传,是伤了根本,不是男人了。这若是一直不用药,万一真的……”屋里,秦惜原本今日有点精神,想绣只帕子,这琢磨着绣点什么,这会儿啪地将绣绷丢在了桌上。乔泯之不是男人,这世上就没男人了。定是昨晚跟公主相处一夜,顺便圆了房,结果没收住,犯了床上的疯病,把公主吓着了,被人家嫌弃了。别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少管。但是,乔泯之到底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青虹都求到门口了,又不能不管。于是,秦惜在屋里唤萱草,“就拿了我的蜜饯给他带回去,请他好好用药,好好养身子。”秦惜这半年病着,喝药后口...
“不去了。”屋里秦惜先放话,“我与相爷已经和离,住在府中已是不妥,况且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于相爷清誉有损。”
青虹不放弃,“可是,亲公主啊,相爷伤心难过,不肯吃药。现在外面都传,是伤了根本,不是男人了。这若是一直不用药,万一真的……”
屋里,秦惜原本今日有点精神,想绣只帕子,这琢磨着绣点什么,这会儿啪地将绣绷丢在了桌上。
乔泯之不是男人,这世上就没男人了。
定是昨晚跟公主相处一夜,顺便圆了房,结果没收住,犯了床上的疯病,把公主吓着了,被人家嫌弃了。
别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少管。
但是,乔泯之到底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青虹都求到门口了,又不能不管。
于是,秦惜在屋里唤萱草,“就拿了我的蜜饯给他带回去,请他好好用药,好好养身子。”
秦惜这半年病着,喝药后口苦,府中的厨房就专门用当年的青梅子做了蜜饯,不会很甜,微酸中又带了陈皮香,颇似小时候在北雍宫中吃过的滋味。
她很喜欢。
青虹人没请到,但是请到了糖,乐颠颠回去了。
乔泯之还在桌上写大字。
“咱们亲公主给的,您快尝一颗好不好吃?”青虹献宝。
“可把你聪明坏了。”乔泯之微笑,拿过一颗,含在口中。
北雍的东西,自然都是好吃的。
青虹抱捧着蜜饯纸包,凑过去看他写的什么。
只看了一眼,愣了一下,神色微紧:“您写这个做什么?”
书案的宣纸上,赫然四个大字:吾道不孤
乔泯之将毛笔丢了,“皇上让我抓独孤吾道,你说,我抓不抓得到?”
青虹眼珠子一转,“您是谁啊,您肯定抓的到嘛,嘿嘿嘿嘿……”
乔泯之口中含着秦惜给的蜜饯,想了想,又换了只写小楷的笔,在笺上默了个方子,递给青虹:
“这个给厨房,让他们照着做好,明天送去燕喜园。”
青虹乐颠颠接过,看了一眼,“又给公主添好吃的啊?”
乔泯之轻轻瞪了他一眼。
“知道了,不会说是相爷您让做的。”
他说完,又替他不平道:“可是,您待公主这样好,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
乔泯之没说话,转身去睡觉。
刚成亲时,倒是兴冲冲亲手做了点心送过去,结果换来的只是嫌弃和争吵。
他刚走,东西就被她从窗户丢了出去,糊在他脚前。
他不与她吼,但心里也是有气,便一脚从那糕点上踩了过去。
从那以后,便不明着送了。
她不喜欢的是人,喜欢东西也行。
-
这夜,秦惜起初睡得不好。
后来,又梦到乔泯之来她床上了。
自打病了,兴许是许久没给他碰过,居然会常常做这样的梦。
她恨自己不知羞耻。
这一次,他吻她时,口中有青梅蜜饯的味道。
他依然如想她要想疯了一样,却不说话,只是抱着她,吻她,大手疼惜地抚摸她身上的瘦骨。
秦惜一贯不喜欢与男人亲近,在她心中,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不过都是觊觎着她身子的树杈子。
但重新活过来一次,有些事倒是看开了,不想再执拗于过去悲惨的境遇,凡事向前看,心境也释然了许多。
左右不过是场梦罢了。
况且,他若是温柔些时,倒也不坏。
至少,在黑夜的梦境里,这男人是香的,滚烫的,并不讨厌。
但是她还是嘀嘀咕咕骂了他一:“讨厌!”
之后放松自己,承受他灼热的吻,甚至,不经意间,回应了一下,浅尝他唇舌间的滋味。
只这一下,他便顿住了,之后受宠若惊般地更加温柔以待,温存抚慰。
从始至终,他都没说话,只是拥着她,与她肌肤相亲,将他的滚烫的体温传递到她身子的每一寸角落。
就仿佛,这场梦,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心情舒展了,伴着一场没来由的春梦缱绻抚慰,秦惜后半夜睡得极沉,也没有半夜咳醒。
直到窗外有喜鹊喳喳叫,才睁开眼。
“萱草,什么时辰了?”她慵懒地舒展了一下,精神极好。
“都快午时了,难得姑娘睡得香沉,要不是那喜鹊,姑娘昨晚这一觉,怕是能睡到今日黄昏去。”
萱草刚轰走窗台上的大花喜鹊,美滋滋进来:
“今天一早,厨房就送来新式的橘子糕,待会儿姑娘用过饭,拿来消食。大人以前专门交代过,不能叫姑娘空腹吃凉的,天儿热也不行。”
提起乔泯之,秦惜还依稀记得一些昨晚梦境的片段,有些脸红,心不在焉,没说话。
萱草帮她更衣时,瞧见颈后细密的红印,面不改色,换了套刚好能遮住的衣裙。
“姑娘今天穿这身。”
秦惜身子不好,人就始终不爱动,反正都是窝在这园子里养病,又不见人,穿什么都一样,便道:
“嗯,都好。”
餐后的橘子糕,被一个个团成小橘子的模样,上面还各插了片翠绿的薄荷叶,但一口吃下去,却是绵密软糯的,满口橘子香。
这个时候,想吃到橘子,那需得西凉高山上的紫金甜柑,命人以千里快马送来浩京。
乔泯之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得到也并不难。
难的是,他们已经和离,他府中的厨房还变着花样,供应她的吃食。
“这点心,我以前在先生的山院里吃过。”秦惜饭后,倚在南窗边的榻上,晒太阳。
乔泯之府里的厨子,把北雍的膳食做的越来越顺手。
可惜,她过一段时间离了这里,就再也吃不到了。
萱草坐在下面,埋头劈丝线,“姑娘从前的先生,可不是大名鼎鼎的独孤公子呢?”
“什么你都知道。”
“独孤吾道,天纵奇人,普天之下,谁人不知?”萱草歪着头,“奴婢还知道,姑娘美貌盛绝天下,连他那样的人,都想求娶呢。”
秦惜淡淡嗔了她一眼,“先生高洁,什么话你都敢胡说。”
她记得,独孤先生是有洁癖的,又冷情冷性,最不喜别人靠近,偶尔亲自来上课,也都是坐在竹帘后。
她在山院读了三年,连先生的脸都没见过,也只有挨骂受罚时,是与他最亲近的时候了。
后来晟朝提出和亲,她死活不肯,有一天惊闻,先生居然也有意求娶她,以替父皇分忧。
倘若连横北方六国的孤山院娶了她,南面的晟朝皇帝就算再狂,也必定不敢轻易动武。
可秦惜吓坏了。
整个山院里的学生背地里都猜,说先生其实是因为又老又丑,才会整日坐在竹帘后授课。
她不愿嫁暴君,自然更不愿嫁又老又丑又爱骂人的老东西。
被他压着,被他肆意掠夺,却还要背他的锅。
原来,他一切都算计好的。
他从另娶那晚,被她赶出去,就算计好了,不给她离开他的机会。
乔泯之笑着揶揄她:“什么叫难道怪你?本就是怪你,全怪你……”
“可是我还病着,我……嗯……”
秦惜被突然袭来的侵略,带偏了声音。
虽然两人从前在床上也吵架,互相嫌弃。
可自从有孕,他们就再没有欢好过。
现在他忽然招呼都不打就进来,居然会不适应地痛。
秦惜为自己刚才那一声感到羞耻,扭头不看他,伸手拉了纱帐盖在脸上。
听见上面的人在轻笑。
他还笑她!
大白天的!
他一个前夫,赖在她床上不走,这样欺负她,居然还笑话她被欺负地出了声儿!
这样的事,每次若是开始了,便是漫长的过程。
原本,换了从前,她都是不喜,只当自己死了。
谁让自己嫁了他,吃他的饭,住他的房子,总该尽该尽的义务。
可现在,她凭什么由着他胡来?
秦惜被他掐着腰,自知打又打不到他,蹬又蹬不到他,也不自取其辱。
索性去枕头底下摸了摸,刚好摸到昨晚睡前摘下的一只玉镯。
她一只手用手背挡着脸上蒙着的纱帐,一手将镯子递到乔泯之面前,“乔相你卖力,今天我包你!”
乔泯之怔了一下,低笑:“不敢卖力,怕要你的命……”
秦惜知道他穿上衣服文弱,脱了衣服厉害。
但是,她依然不服,赌气地拧了一下腰。
乔泯之没防备,忽然在她耳畔一声“嗯——”
听着甚是销魂悦耳。
他忽然停了,意外看着她。
秦惜即便脸上蒙着纱,依然感受到更大的危险:???
她将纱帐揭开一点点,露出一只眼睛惊恐看他。
“哪儿学来的?”他低声问,言语间忽然温柔暧昧,兴致盎然。
秦惜不是故意的:……不……要……
受不住的,受不住的……,我会死的……!!!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秦惜没多会儿,就哭得梨花带雨。
乔泯之却意外地收兵,没继续折腾她,而是侧卧在她身边,将她拥住,揉搓了一顿:
“央央,现在够不够你镯子的钱?”
秦惜脸上盖着纱,不想看他,不住地抽搭,“你滚!”
“拿我给你的镯子,买我的春,却发现自己被干了,亏了?”
他在她耳畔说着不要脸的糙话,与他平日里人前那一派矜持有礼,端方雅正,截然背道。
“你滚,你滚……!”
秦惜呜呜呜地哭。
这次是被气哭的。
他倒是好,抱着她,由着她哭够。
过了好一会儿,乔泯之去后面浴室沐浴。
出来后,萱草又进来扶秦惜下床去沐浴,忘忧趁这个空档,麻利将床上的一应被褥都换了新的。
等秦惜出来,乔泯之正坐在她妆台前摆弄她那些东西。
因为一向不出门,她也没兴趣调胭抹脂,这上面的胭脂盒子,从几年的式样到今年的新味,林林总总摆了许多,都是乔泯之让人送到后院来的,但大多数动也未动。
只有一盒玫瑰膏,用了差不多过半。
秦惜累,重新躺回床上,萱草又过来拿玫瑰膏,在乔泯之身边弯腰,小声儿道:
“大人,姑娘伤了。”
这话是带了埋怨的。
“我来。”乔泯之平和道。
萱草立刻乐了,“哎!”
说完,拉着正要开窗的忘忧出去。
忘忧还没弄明白,“哎?干什么?哎……?”
秦惜又虚,又累,又疼,正歇着呢,见门又关上了:……
“乔玉郎,你还要干什么?你是不是人!”她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住。
两拨人,正要分道扬镳,就听姜雪娘喊:
“你们两个笨蛋!我儿子喝多了,广宁阁那么高,他能爬的上去吗?让你们送他回哪儿去听不明白?”
白越:“我知道,燕喜园。”
锦书:“对对对对对!借宿一宿!借宿一宿!”
忘忧:“奴婢这就去准备!”
说完,嗖地就先一步跑了。
秦惜:……
她回头瞪了姜雪娘一眼。
姜雪娘站在乔泯之身后,冲她嘟嘴,隔空又啵了一下。
秦惜:……
合着,你们这全府上下,都琢磨着把他往我屋里塞。
行吧,秦惜想想小白。
养牛的钱,还是得挣。
回了园子,乔泯之因为装醉,一头倒下,赖在床上就不起了。
他好不容易爬上这张床,谁也别想把他再弄下去。
秦惜换了衣裳,喝了药,盥洗之后,坐在妆台前,由萱草顺头发。
她垂眸坐在妆台前,随便摆弄一支簪子,睫毛像两把小扇,在眼底投下阴影。
今日见到先生了。
也不知,当初先生知道她被抢来浩京时,是种什么样的表情。
怒其不争,大概多过怜悯吧……
秦惜惨淡笑笑,手指沾了胭脂,在桌上胡乱写了六个字:书难读,屎难吃。
先生骂得对。
当初但凡多些用功,少些胡闹,也不会有功夫招惹楚藏弓,更不会稀里糊涂地就跟李孤芳跑了。
只是,今天冬序跟她那么大仇恨,到底为什么,秦惜想不通。
到底是谁背叛了谁?
萱草小心偷看了一眼桌上。
书什么,屎什么?
她:……
秦惜上床,看到乔泯之已经滚到里面去了,便只好睡在外面。
他喝醉了,万一夜里要喝水,又是她的活儿。
秦惜心里轻轻一叹,想想有小白要养,又忍了。
可刚坐到床上,就听外面大老远地,一声女人尖叫传来。
萱草慌忙出去查看,回来道:
“是白犀在望春园拱了屋子,惊了那位公主。”
秦惜看了一眼睡在里面的乔泯之。
他们家是真没人把楚宁珂当公主啊。
既然乔泯之都不管自己媳妇的死活,她还介意什么呢?
当初,宫宴上被迫献舞,楚宁珂也没少出馊主意。
她一脸天真,拉着楚藏弓的衣袖:
“皇兄,我听说北雍之人,擅长驯兽。秦惜她是公主,应该尤其擅长此道。最近御苑里新来了一只斑斓猛虎,不如,就让她同老虎一起跳舞啊?”
楚藏弓指腹拂过昨晚被秦惜咬破的唇,想着后背上被她抓破的一道道伤痕:“好。”
但是,他们没想到,秦惜不但居然真的可以与猛虎共舞,还突然纵虎,大闹了宫宴,伤了许多人。
而她,则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孤零零站在乱成一团的宫殿中央,看所有人逃命。
老虎很快被大内高手制服,当然,秦惜也没好过到哪儿去。
楚藏弓把她扔去笼子里,跟老虎关了半个月。
直到后来,他又想要临幸她,结果发现她身上都是老虎笼子里的臭味儿,便命人将她好一顿洗,洗过之后,再晾了几日,才送了过去。
她就像个玩偶,被他肆意摆布。
玩弄,丢弃,再玩弄,再丢弃。
直到最后,彻底玩腻了,才甩手丢给乔泯之。
熄了灯的房中,秦惜睁大眼睛,努力回想当初的事。
当初,她好像是挣扎过的。
但是,那些挣扎,实在是太无力了。
每次挣扎过后,换来的,都是更大的凌辱和伤害。
慢慢地,便如一只白犀,在皮鞭和棍棒之下,毫无希望地活着。
身边的人转过身来,搂住她的腰。
一时之间,秦惜倒是没那么讨厌他了。
她见过他为她一夜白头,如今,又一句话,将休书变成放妻书,也算是顾全了她的颜面。
“我没有意见,有劳……相爷。”
最后这两个字,她第一次叫,甚是生疏。
帐外,乔泯之道:“既是和离,无需仓促离开,此时已近黄昏,且慢慢收拾,明早有马车在门外候着。”
他也不知是在对萱草吩咐,还是跟秦惜说的。
秦惜没吭声,萱草感激涕零地替自家姑娘谢过了。
乔泯之打发了司琴,便也回去前面与永定公主拜堂去了。
从始至终,两人毫无交集,形同陌路。
远处,喜庆的鼓乐愈盛。
“萱草,备水,我想沐浴。”秦惜忽然道。
萱草赶紧道:“姑娘,您正病着,不能随便沐浴啊,万一着了凉,又要添重病情了。”
秦惜笑笑,“没关系,你去弄些炭盆来,将屋里烧暖就好。今日新生,是喜事,该当沐浴更衣,洗去晦气。明天我们就走了,与这里的一切,一刀两断。”
萱草见姑娘心如死灰这么久,今日和离,居然忽然有了心气儿,也跟着立刻精神起来,“好!奴婢这就去!”
她去忙的空档,秦惜目光环视住了五年的这间屋子。
屋里全是从前北雍皇宫里出来的好东西。
那妆台,甚至还是她少女时用过的,是即便晟朝当今的皇后,也不曾拥有过的好东西。
可是,她没一样看得上。
若说好,乔泯之算是对她好的。
不管怎么吵架,都从来不打她,不骂她,不但给她正妻该有的一切,甚至还时常为她寻来这些故国流散民间的东西。
甚至,还给她精心挑了个忠心可靠的婢女陪着。
只是,这房里,没有半点他生活过的痕迹。
夫妻五年,相看两相厌,除了每个月仅有的几次例行公事,其他全无交集。
他们俩若说心意相通,那便只有在谈及每个月少得可怜的房事时,才会只需只言片语,便心意相通。
而这相通的内容,也不过是互相嫌弃罢了。
她嫌他像个变态。
他嫌她像条死鱼。
他们之间,唯一亲近过的日子,是她怀孕的头几个月。
也曾小意温柔,依偎在一起,赏过荷花,看过星星,说过几句相互关心的体己话。
可后来,孩子忽然没了,落下来的,是个刚刚成形的男胎。
秦惜血崩,险险捡回一条命,身子也彻底垮了,更是心灰意冷,除了用药吊着命,便是终日昏睡,不想见任何人。
从那以后,乔泯之便鲜少来后院了。
秦惜正想着,又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咳,直到咳得精疲力尽。
沐浴过后,萱草窸窸窣窣地小声儿收拾东西,秦惜喝过药,又在舌下压了参片,沉沉睡去。
……
夜深,前院喜宴的喧嚣渐散了。
秦惜体弱,一向浅眠,半宿被吵得睡不踏实。
此时好不容易安生了,又突然一阵剧烈咳嗽。
咳得太厉害,整个人身子都蜷成一团,随着胸腔,阵阵抽搐。
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她背上。
秦惜还在咳着呢,被吓得魂都差飞出去。
回头,昏暗中这才发现,乔泯之居然躺在她身边。
他迎娶公主的新婚之夜,跑到她床上来做什么?
秦惜被这一吓,还来不及说话,只咳得更厉害,连口气都不给歇的。
乔泯之没伺候过人,也不知该怎么帮她。
他赶紧伸手帮她拍背,可劲儿又可能是大了,秦惜被拍得更咳得难受。
她整个人蜷缩着伏在床上,痛苦极了,又想推开他。
两人手忙脚乱。
“姑娘,姑娘,水来了!”
萱草听见声音,匆忙从外间端了温水进来。
来不及掌灯,直接掀了帘子。
刚好撞见乔泯之也在,好家伙,吓一跳。
“大大大大……人?”
这一阵咳嗽,总算被安抚过去。
屋子里的灯被点亮。
乔泯之还穿着喜服,一身的酒气,颈下的交领被随意扯开,显然之前是热得有些烦躁。
他坐在桌边,喝了两杯凉茶,看着萱草服侍秦惜喝过水,又服侍她在纱帐后将被汗湿了的衣衫换了,从始至终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更不回避。
瘦成这样,怕不是一掰就碎了。
瘦成这样,那俩都没瘦……
秦惜倒是不怕他看,却不想给他看,背过身去,在帐中给萱草丢了个眼色。
她现在还在跟乔泯之冷着呢,谁先说话算谁输。
萱草没辙,只好上前,“大人,今晚是您与公主殿下的洞房……”
她话没说完,小心抬头间,就对上乔泯之带着醉意,却清冷如三九天冰棱的眸子。
后面的话,就死都不敢说了。
“出去。”乔泯之冷冷丢了两个字。
萱草赶紧低着头出去了。
大人虽然一向谈吐温和,举止文雅,从不打骂下人,可她曾亲眼见过他某日与姑娘吵架后暴怒,路过角门,一脚踢死了条半人高的护院大黑狗。
难怪府里的狗,不管平日里多凶,见了大人,都夹着尾巴哼哼。
这种事,萱草向来不敢跟姑娘讲,怕吓着她,跟大人的感情该更不好了。
屋里,重新关了门,熄了灯。
两重纱帐被掀开,乔泯之又回来了。
秦惜依然不想跟他说话。
一来,冷习惯了。
二来,他们俩现在已经和离了,说什么?
说新任相爷,半夜三更,你不该在这儿爬前妻的床,而是该去陪自己的新娘?
他又不是不懂人理的畜生。
他什么都懂,还偏要这么干,秦惜说几句话,也阻止不了。
她以前就从来不过问他的事,现在和离了,更加不管。
秦惜索性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腾地方。
乔泯之躺下,与她挤了同一只枕头。
他不在她房里住,以前偶尔若是来了,也是临时叫萱草准备,秦惜的床上,向来不备他的枕头。
嫌碍事。
于是,这会儿,就只能两人挤一个。
秦惜嫌他身上的酒味儿,转身侧过身去,背对他。
结果,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又把她的被子拉过去一半。
两人在被子里,蜷在一起。
秦惜:……
行吧。
她身子弱,已经很疲惫了,只想早点睡过去,明早好有精神离府。
可是,脑后近在咫尺的呼吸,却一声一声,越来越沉重。
他要干什么,她太知道了。
秦惜身子都紧了。
乔泯之的手,从被子底下穿过她的腰。
这是他惯用的邀请和试探。
她若愿意,就会转过身来面对他,任他拥吻。
若不愿意,就继续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秦惜受不了了,摘去他的手,“相爷,你我已经和离,此生两讫。明日一别,永不相见。”
这一波沉默,算她输。
左右不过是最后再吵嘴斗架一回,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谁知,他的手,又捞住她的肩膀,在她耳后低低地哑着满是醉意的嗓子道:
“央央,最后再给我一次,好不好?”
外面,忘忧已经先一步牵来马车,秦惜上车,一溜烟儿地跑了。
马车跑出去好远,秦惜绷紧的一颗心才总算放松下来。
“府里今晚是不能回了,我们去哪儿?”
萱草假作想了想,“自然是去人最多的地方,我听说长乐大街上的铺子,都开到很晚,有许多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都会去那儿夜游消遣。”
秦惜摸了摸袖中的东西。
她刚才临出门,匆忙中还不忘把那枚鸡血石的私章拿了。
生怕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总要有钱傍身。
“不知长乐大街上的票号这会儿可还开着?”
她想去确认一下,乔泯之这些年,到底给她存了多少钱。
将来离开他,如何安身立命,心里也好有个数。
萱草见姑娘有心逛街,立刻开始顺嘴忽悠:“自然是开着的。那么多人晚上逛铺子,买东西花钱,没有票号兑银子怎么成?”
忘忧赶紧附和:“对啊对啊,一定是开着的。不但票号开着,当铺,酒楼,食肆,胭脂铺子,珠宝楼,肯定全都开着。”
说着,把手从车窗伸出去,飞快比划了两下暗语。
紧随着马车的一个黑影,嗖地抄近路去了。
于是,等秦惜的马车来了长乐大街。
街上所有商铺,包括三家早已打烊的票号,全都喜气洋洋地又开门了。
不但有商铺,酒楼,当铺,票号,古玩店,青楼,小吃摊。
就连镖局门口都忙忙碌碌,热闹非凡的……
秦惜却对满街的灯火喧嚣完全什么都没兴趣,直奔票号。
“老板,有劳。”
秦惜将私章亮了出来。
坐在柜后的老板眯着眼,只看了一下,神色顿时正了正。
“姑娘稍等。”
说着,吩咐伙计将秦惜主仆引入了楼上的雅间,奉了茶水。
没多会儿,一本厚厚的账册被送了过来。
秦惜戴上手套,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只粗略扫了一眼,便眸子微微睁大了一圈,啪地将账册扣上了。
“是不是拿错了?”
老板哈腰陪笑:“姑娘放心,干咱们这一行,账本就是命根子,半点错不得。”
秦惜看了一眼回避在门口的萱草和忘忧,又重新将账本打开。
每一页下,都有她红色的私章印记骑缝为证,的确错不了。
这里面,田庄,商铺,租子,以乔泯之的名义汇入的银钱,五年下来,总计居然有百万之多。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名下有这么多私产,这么多钱。
而最显眼的是每年她生辰那日。
最初嫁给乔泯之没多久,十五岁生辰,只有一千五百两。
那时候,他只是翰林院的小官。
可第二年,十六岁,便成了一万六千两。
之后,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分别是十七万两,十八万两,十九万两。
秦惜的手,将账册再一次合上。
乔泯之即便位极人臣,也不该有这么多钱。
他能给她这么多钱,那他自己该有多少钱?
秦惜总觉得乔泯之在藏着什么。
她有点害怕。
不过这票号中的银钱,她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得了。
在北雍做公主时,父皇只有她一个公主,三岁食邑八千户,十岁永业田一万亩,如果没有亡国,那皇位也毫无意外定是传给她的。
北雍国土虽小,却地灵人杰,十分富庶。
这世间,没有哪个女子比秦惜少时活的尊贵娇奢。
如今,她给乔泯之当了五年娘子,床上给他揉搓了五年,拿他一百万两,也算是应得的。
“看过了,有劳。”
秦惜将账册还给掌柜,带着萱草和忘忧出了票号。
秦惜:……
这不是醉了,是傻了。
傻了更好。
她伸手,狠狠扯着他的俊脸掐!
他这个书生,看着文弱清瘦,可衣裳底下,从来就没有什么软肉,只有脸是软的,掐得动。
乔泯之被掐疼了。
眸子中,却有一闪而过的惊喜。
仿佛看到,当年孤山院里的那个小公主又活过来了。
手劲儿还真不小,再掐几下,他都得毁容。
不过,只要她能消消气,多掐几下也没什么。
于是,他又整个人挤了过去,将秦惜靠在角落里,用脑袋蹭她:“嗯~~~~~~~”
秦惜:“你走开,你干什么呀!”
“嗯~~~~~~”
不管她怎么掐,他赖着不起来了。
顺便另一只手,伸出车窗外,跟白越比划:药!药呢!
白越慌忙又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一遍,只好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
没带,真没带!
乔泯之的手语变成:你等死吧!
之后,无奈把手又收了回来,又抱住秦惜:“嗯~~~~~”
秦惜:……
车外,白越、锦书、萱草和忘忧,都是一哆嗦。
主人叫的真销魂。
马车穿过夜色中的人流,秦惜一面嫌弃地推开腻歪得烦人的乔泯之,一面听见外面有人在兴奋高喊:
“大伙儿快去看,前面那条街上,有人舞犀。”
今日非节非年,夜市中居然会有人舞犀?
那是新年夜,帝后与民同乐,才会有的场面。
如今,沦落到大街上卖艺的,只能说是那犀牛老了,病了,惨了,不中用了。
人潮纷纷涌了过去。
马车里,秦惜忽然不推乔泯之了。
任由他挤着她,颓然地将后脑靠在车厢壁上。
白犀,是北雍的象征。
舞犀,是北雍最神圣庄严的盛典。
小时候,每逢新年第一天,皇宫中所有人都要与白犀共舞,鼓号喧天,场面宏大,世间罕有。
可自从亡国后,象征神明的白犀全部被赶来晟朝,被关在石笼子里,过着牛马一般的日子,生活在皮鞭之下,只为在宴席间,被迫起舞,供王公贵族取乐。
然而,养犀本就金钱消耗巨大,晟朝的驯兽师又不擅长驯养。
五年间,当年被从北雍赶来的白犀,病的病,死的死,如今已经所剩无几。
侥幸适应,活下来的,也早就失了神性,沦为牲畜。
它们,就如她一样……
秦惜用力眨眨眼,将脸扬起来,不叫眼泪掉下来,给乔泯之看见。
但乔泯之好似也感受到了她的心境,不胡闹了,伸手将她拥入怀中,用力抱了抱。
这时,突然外面一阵尖叫声,紧接着,前面的人潮忽然掉头,迎面慌乱地朝着马车这边逃窜过来。
“犀牛惊了,快爬啊——!”
人群惊了拉车的马。
两匹马,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扬起前蹄,胡乱冲撞。
车子被两匹马扯得,在混乱逃命的人群中原地打转。
秦惜与乔泯之抱在一起,被晃得滚到地板上。
这时,地面,咚!咚!咚!咚!
一阵急速隆隆作响!
人群的尖叫,马匹嘶鸣。
发了狂的巨犀朝着他们这边来了。
“保护大人!”
白越拔刀,飞身直奔巨犀而去。
然而,他的身形,在夜色灯火深处狂奔而来的巨兽面前,那般渺小。
巨犀的尖角只轻轻一甩,便将白越给顶飞了出去。
人潮纷纷逃命。
马车还在大街中央打转。
眼看着,来不及逃命的人,被巨犀踏过,顿时拦腰成了肉泥。
若是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
乔泯之从车厢中钻了出来,抢过缰绳,强行勒马,调转车头。
这时,车厢中,传出一阵奇异的哨声,吸引了巨犀的注意力。
这三十二个字,就连他一个不认字的,听了都心跳了。
七楼的跟二楼的,这样表白,是不是不想让他这个中间传话的人活了?
秦惜脑子里轰地一下,乱成一锅粥。
先生他疯了?还是傻了?
又或者,是听错了,房间里那个,不是先生?
小二接着道:“那位公子还说,出了这个门,往右走二十步的园子门外,等您相见。”
秦惜:……
去还是不去?
去吧,去了,兴许这辈子还能有幸瞻仰一下他的风采。
这时,忘忧过来,“姑娘,到底哪儿有蚊子啊?怎么找也找不到。”
秦惜人还是有点懵呢,“不……不歇了,回了。”
刚好,萱草也回来,跟忘忧眨眨眼。
大人回了,我们也可以回了。
秦惜出了酒楼,径直往右走。
萱草赶紧拦着:“姑娘,咱们车在左边。”
秦惜:“我瞧着那边好玩。”
她远远瞧着,前面一处园子的门口,有人出来,便推开萱草,快走了几步。
先生,先生,你等等我……!
他是这世上唯一还干干净净的人。
她不求别的,她只求能远远望上他一眼。
看见他,就如看到了白雪皑皑的北雍故国。
秦惜身子还未大好,今晚折腾地已经很累了,却还走的急切。
可穿过人群,匆匆追到园子门前,却并未看到想象中的那个人。
只有……乔泯之?
乔泯之刚摘了面具,甩手丢给白越,一抬头,见秦惜站在门前的人流之中,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再回头,看身后园子门口的那只匾额,写着俩字:默园。
秦惜也看到了。
默园。
好啊,乔泯之!
她昨晚跟着姜雪娘在这里走了好大一个来回,什么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里面那些男女,一丝不挂,却个个戴着面具,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结果这会儿,看到乔泯之也从里面出来,还刚刚摘了面具。
所以,这才是先生让他看到的真相?
先生果然事事有深意。
他担心她被这个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动了真情,才引她来看清楚他的嘴脸。
可是,先生却不知,她对这个世上的男人,只有讨厌!讨厌!讨厌!
“相爷好兴致啊。”秦惜迎了上去。
乔泯之想解释,却想起自己的声音已经改了,不能开口。
在孤山院隔着竹帘骂了她两年多,只要一开口,就一定会被她认出来。
无论如何,不能与她在这种地方坦诚身份,不然这辈子长一万张嘴都说不清了。
他急中生智,抓住白越的肩膀,揉着脑仁,就是一晃。
白越反应够快,“啊,公主,大人他刚刚喝多了。”
秦惜:挺好,在默园这种地方,喝多了。
她倒也没什么可恼的,就是觉得昨晚被他半哄半强迫地云雨一番,实在是亏了。
“喝多了就赶紧回去吧,在这儿杵着做什么?”
下面,锦书刚好牵来了马车,一看,好家伙,怎么被公主堵在这儿了。
他看萱草和忘忧:你们两个是猪吗?
萱草苦着脸:我们怎么知道公主病着还能走路这么快?
秦惜上车坐好,乔泯之也给白越扶着,厚脸皮坐了进来。
他眯着眼,装着醉,也不敢出声,又怕她生气。
没办法,只好将身子一歪,贴在她小身板儿上,哼唧:
“嗯~~~~~~~~”
秦惜自己还累着呢,又嫌弃他刚从默园出来,不知刚跟哪个女人滚过,便往车厢角落里退了退。
乔泯之靠了个空,想:这是误会大了,难哄了。
他凝着眉,垂着眼,拉了拉她衣襟儿,“嗯~~~~~”
“央央?”
乔泯之终于敢开口说话了。
他察觉到她的气息不对,像是在一个人默默地想伤心事。
秦惜转身面向他,手臂搂着他的脖子,忽然道:
“你今晚还想要吗?”
乔泯之:???
秦惜:“我是说,你刚去过默园,可还有兴致?”
乔泯之不解地笑了一下,她主动成这个样子,他有点害怕。
“央央,你怎么了?我去默园是与人谈正事,真的没有碰任何女人。”他柔声与她道。
远处,又传来望春园里的哭叫声。
十分悦耳。
秦惜忽然理解了,当初楚宁珂为什么会那么热衷于虐待她。
虐待别人,享受憎恨之人的痛苦,真的会很兴奋。
她指尖轻抚乔泯之的脸,碰到他的唇:
“我记得,你喜欢玩些特别的?助助兴。”
乔泯之轻笑,温柔抱了抱她,“央央嫁与我五载,心里却还住着个小姑娘。今晚累了,早点睡。”
他明知她在挑衅,却不为所动,还笑话她幼稚。
秦惜唯一一次主动,居然被委婉地拒绝了。
“乔玉郎,你嫌弃我!”她好生气,转过身去,不理他了。
他从后面抱着她,嗅着她的发香,与她低声耐心道:
“昨晚你已经欢喜过两回,身子未完全好,气血皆虚时,不可纵情纵欲。养好身体,来日方长……”
又是那句“来日方长”。
秦惜又想起了孤山院半山腰那座亭子,想起了李孤芳。
你未笄,我未冠,来日方长。
书难读,屎难吃,度日如年。
她这辈子仅有的对男女之情的向往,都在那最后一次笔谈后,戛然而止。
秦惜没兴趣了,背对着他,闭眼睡觉。
身后,乔泯之知她不悦,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之后,撑起身子,伸手轻轻捏过她的脸颊,低头吻了过来。
她生气地推了他一下,没推动。
看似温柔,却不容拒绝。
他手掌托在她的脸颊下,那般温热。
楚藏弓和李孤芳的手上,都有习武之人惯有的薄茧。
可是他没有。
他的手,干干净净。
他拥着她,轻抚她,仔细深长地吻她。
就像一只不会言语的兽,只能在深夜寂静时,用舔舐皮毛和相互依偎,来安抚受伤的爱侣。
秦惜有些享受这种安慰。
心底刚刚裂开的伤口,忽然没那么疼了。
她依偎着他的身体,他怀抱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寝衣,传递到她身上,将她包裹起来。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她小声儿。
这种缠绵,与欲望无关,反而让她有些羞。
“我一直如此,只是你不喜。”他声线里,还竟然还带着委屈。
不喜欢的,感受自然是不一样的。
厌烦,抗拒,甚至恶心。
秦惜没说话,整个人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下,莫名安稳。
他却在她耳畔,低声调笑:“怎么忽然变了?因为和离了?觉得偷吃才香?”
“你又混蛋。”秦惜掐了他一下,心念一动,又问:“如果那日,我选了那把刀,你会怎样?”
乔泯之自嘲般地轻轻一笑,“你那么讨厌我,必是选择离开我,我还你自由便是。你怎么会选刀?你不是一个随随便便轻生之人。”
原来是这样。
秦惜的唇动了动,“我不是讨厌你,只是……,很讨厌我自己……”
昏暗的床帐中,乔泯之后怕地怔了一下,旋即用低低的笑声将心悸遮掩了过去:
“央央,我被你嫌弃了五年,都还没放弃,你怎可动那些念头?”
“现在想通了,以后都不会了。”
秦惜将脸颊贴在他肩头。
“玉郎,你是个好人,又尽心伺候。我若还是公主,必赏你黄金万两。”
立刻有人上前,抓住司琴便拖走。
司琴大惊:“你们大胆!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今晚我要是有什么闪失,皇后娘娘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楚宁珂从来没想过,自己当日风风光光嫁进这府邸,却有一日要面临如此恐怖的情景。
乔泯之家里关上门时,怎么这么恐怖的?
公主说软禁就软禁。皇后的亲随,说打杀就打杀!
“你们放开她!你们放开她!你们会后悔的!”
然而,她怎么喊,怎么闹都没用,两只小胳膊也被两个大力嬷嬷牢牢按住。
很快,远处的夜色中,传来司琴的惨叫。
楚宁珂知道自己无力回天了,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哭,服了软:
“乔泯之,我是公主,我下嫁于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呜呜呜呜……”
乔泯之不予理会,只看向秦惜:“去哪儿了?”
秦惜听见司琴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想必是行刑的人下了狠手,居然没几下就要打死了。
她对姜雪娘的雷厉风行很满意。
至于皇后那边如何交待,她不管。
于是,来到乔泯之身边:“陪伯母出去走走,听说湖上有北雍的冰灯,却出了岔子,没得见。”
他有几分不悦:“不是说,不出去了么?”
“只说与你出去,不方便。”
他坐着,她站着。
她淡薄地垂眸,看着他。
乔泯之:……
合着她心里门清,就是遛他玩呢。
“我累了,回了。”秦惜转身。
冷不防被乔泯之捉住了手。
他未瞧着她,只是微微低头,目光盯着脚下的青砖,抓着她的手,“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去。”
他压着性子,不与她争吵。
秦惜抬头望了一眼天。
月朗星稀,偶有一丝彩云,哪儿像要下雨的样儿?
可再看一旁一面哭闹,一面恨恨盯着她的楚宁珂。
她忽然又愿意应承乔泯之了。
当年被楚藏弓抓回宫中时,这死妮子才十一岁,就已经竭尽各种穷凶极恶之能事。
本该是她的十五岁生辰那日,天降大雨,楚宁珂命几个太监将她摁在华阳殿外接满雨水的大缸上,将她的脑袋摁进水里玩。
每次在她快要溺毙的时候,又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捞出来。
如此反复折磨,却身上不留一点伤痕,只要时候将人收拾干净,楚藏弓回来,便看不出半点端倪,只道她下雨天到处乱跑,着了风寒,不住咳嗽。
如今她身子虚,咳嗽不止,也是那是伤了肺子,落了病根。
可偏偏皇后娘娘很喜欢,还夸她聪明。
这世上,真的有天生坏种。
秦惜对乔泯之点点头,“到底身子弱,的确是累了,府里园子又这么大……”
乔泯之拍了腿,“上来。”
秦惜犹豫了一下。
乔泯之:“央央,你我之间,何须拘泥这些小节?”
“嗯。”秦惜便迈入肩舆,侧身坐在了他的腿上。
楚宁珂哭了许久,都没人理,忽然见着他俩这样,红着眼睛,指着秦惜:
“你们……!你们俩!你们俩竟敢当着我的面……!你们这对狗男女!”
肩舆被抬起来,秦惜坐在乔泯之腿上,怕身子不稳,又拦住他的肩膀。
他的手臂,便顺势环紧她的腰。
肩舆轻摇,秦惜回眸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哭闹的楚宁珂,抿唇微笑。
原来,祸害别人,还挺有意思。
回了燕喜园,便有些起风的意思,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
几个人前脚进屋,后脚便有卷地风吹过,摇得满院子树乱摆。
萱草匆忙关窗:“还真神,大人说要下雨了,就真的要下雨了。”
他鼻息里笑着,用手掌揉着她的脑瓜,“谢公主殿下。”
“那……”秦惜柔软的身姿,又在他怀里蹭了蹭。
蹭的他呼吸随之一乱。
“磨人精。待会儿不要又哭着骂我。”
“我不管。”
“好好好,你什么都不管,我来管,我什么都管。”
两副身体,不知不觉间,厮磨着纠缠在一起。
夜沉如水,唯有呼吸交织。
偶尔,远处传来一两声女人尖厉地哭叫,打破气氛。
两人不约而同,嗤的笑出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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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不亮,白越和锦书已经送来朝服冠带,在门外候着。
乔泯之自从拜相,就一直称病养伤,昨晚既然已经在街上露了脸,今早也该回朝堂去露露脸了。
若是再不去,恐怕是要生出些宵小来。
他没见青虹,“虹儿呢?”
白越:“忙着给公主养牛呢。”
锦书打趣:“主人昨晚一看就睡得好,今日上朝,必定神采飞扬。”
乔泯之动作极轻,不打扰秦惜,自己穿戴整齐,之后,亲手轻轻关了门,又示意门口候着的萱草,让她多睡会儿。
萱草喜滋滋点头。
这日是乔泯之拜相后第一次上朝,加之迎娶公主,又身受重伤,当街遭遇狂犀,而且,风传已经不能人道等等。
几日间的各种跌宕起伏的传闻,全部加诸一身。
他一露面,便各种恭贺、慰问、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甚至还有人十分委婉地表示,请他对自己的下半身节哀顺变。
乔泯之都一一十分低调地应付过去了。
他颔首立在群臣之首,恭候皇帝临朝,不与任何人亲近,亦不与任何人疏远,让所有人都纷纷摸不清,这位新任相爷的喜怒。
直到楚藏弓驾到。
他大步走上来,四平八稳地坐下,一眼看见乔泯之。
“乔卿来了啊?歇了这么多天,看来朕那皇妹可是把你折腾地不轻。”
“公主贤良。”乔泯之只简单应对了一句,便接着道:
“皇上,臣卧病期间,整理了一份奏疏,请陛下过目。”
他不给楚藏弓扯淡的机会,将展开足足三尺长的折子,请公公呈了上去。
楚藏弓粗略看了一眼,足足一百余条。
他的目光停在其中一行,“修镇江楼?”
乔泯之道:“回陛下,怒江自东向西,贯穿我朝疆土,连年水患,频频改道,两岸民不聊生,数百年来,皆令朝廷头疼不已。臣以为,当于怒江之上,修一座镇江楼,可定风水。”
楚藏弓想了想,“这么一件工程,预计多少银两?”
乔泯之:“三千万两。”
“怪力乱神!简直是无稽之谈!乔相伤了身子,不是伤了脑子吧?”武官之中,一人立刻大声驳斥。
是武陵侯司马摘。
乔泯之没理他。
站在他左侧的罗太师亦点头,“三千万两,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乔泯之微笑,转头看向他:“历年朝廷拨款赈灾,早已远超这个数,倘若三千万两可以一劳永逸,实在是上上之选。”
罗太师倒是客气,“敢问乔相,何以笃定,一座楼,便可镇压怒江?”
乔泯之一笑,“不是普通的一座楼,是一座价值三千万的楼!”
他对殿外道:“呈上来。”
外面,立刻有两名太监,将一副半人多高的画轴,抬上殿来。
画轴徐徐展开,一座恢弘的高楼,横跨怒江两岸。
而画卷一侧,则描绘了精密细致的工事土方草图,将镇江楼内部构造展示地一清二楚。
工部尚书忍不住凑近,捋着胡子仔细看了又看,之后赞叹道:
“叹为观止,如此奇思,乔相,实在是叹为观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