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商量之后的对策，还是要来找我。
可如今我在洞府之中养着，那些凋零的羽毛也被养回来，这里的灵气充沛，正适合我修养。
我也长出了赤羽，曾经我很羡慕姐姐那一身毛发。
不像我，长不出七彩的毛，整个人都是秃秃的，还特别营养不良，瘦的跟一阵风吹过就要死一样。
“她的气息明明在这里。”
“在，就在这里。”
父亲带着长老找上门来，但这一次他们意外地看到我身上流光溢彩的赤羽。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这样？”
长老吓坏了，我身上的那根赤羽如假包换，父亲愣在原地，也是惊呆了。
他们走过来，确定我身上那根赤羽是真的之后。
“去将芊芊带过来，这件事情……”两人对视一眼，大概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如若我身上的赤羽是真。
当初在将我们分开的时候选择错了，将那个代表不详的人养在身边。
但去寻找的人却说芊芊不见了。
“不管用什么手段，把她给我抓回来。”
父亲一改往日对我的态度，他走上前来，难得露出一丝温情，在我过往受尽折磨的人生之中，太想要的父爱，此刻却就在眼前。
我的修为不如他们，但若这赤羽是真，他们不会对我下手。
内心深处的怨恨在不断的放大。
当晚。
我在养伤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走了进来，是姐姐！
“求求你，帮我这一次。”姐姐跪在我的面前，她的身上狼狈不堪，满身是血。
我知道她肯定是被长老他们抓住了，她的翅膀被折断，连飞也飞不了了。
那根曾经我羡慕的要死的赤羽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没有任何光芒的羽毛，她成了那只杂毛走地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跟姐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成了那只该被处死的锦鸡，姐姐给我跪下，她的语气都在抖。
“对不起，在万妖林的那百年，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必定有一个会死，我贪生怕死，跟蜈蚣精做了交易。”
她从蜈蚣精那里要来了毒药，喂在我的吃食里，害我的毛发掉落。
变成杂毛走地鸡，她也用这个方法让我长不出赤羽，而她造了一根假的赤羽。
“我被带回去之后给了蜈蚣精很多好处，我怕事情败露，他一直都在威胁我。”
“可我不想死啊，我没有办法，妹妹你不要恨我。”
姐姐说她本意并不想要我的命，她说求生是人的本能，她没得选。
可这些年，我受尽折辱，被欺凌被斩断手脚，母亲也因为我被流放，成为低贱之人。
此刻我的心很堵，我知道我该怨恨面前的姐姐，是她撒了谎，用尽手段。
但是我的内心却更加痛恨长老跟父亲，凭什么我们一体双生，就非要死一个。
“你顶替了原本属于我的位子，拿走属于我的一切，我该恨你。”
“对不起，妹妹，所以我在尽量弥补你了。”姐姐说她真的很愧疚。
这些年，她没有一天是睡好的，她真的很对不起我。
但这一次，她被揭穿了，她想请我给她留一条生路。
“他们折磨我，要我死，只有你能救我。”
多讽刺啊。
说话间，门外的一群人杀了进来，长老跟父亲带着一群人把姐姐堵在那儿。
“你这个小贱人，差点害得锦鸡一族覆灭，就因为你贪生怕死，因为你撒谎，你真该死啊。”


大概是我太执拗了，我说了许多次，父亲还是央人把母亲带来了。
不过比起从前那般光鲜亮丽的模样，此刻的母亲，神色呆滞，早就没了光亮的羽毛。
甚至她都没有认出我来，她歪着头，一副痴傻模样。
“她这是怎么了？”
父亲痛心疾首，说在流放的过程之中，母亲遭歹人凌辱，道心破碎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我扑过去想要抱一抱她，却听到母亲大声叫了一下。
随即她躲开了我，眼神之中满是恐惧，她抱着头蹲在地上。
“罪奴知道错了，求求各位不要再打我了，痛。”
“母亲。”我哭着喊了一声，哪怕从小我都不曾在她的养育之下活着。
我与她的情分其实也很浅，但当年，双生连体被断的那一晚，我看到母亲偷偷在哭。
她虽然嘴里说着这是我的造化，往后是死是活看我的命。
她说只能心狠丢下我，但依旧哭着跟我说道，孩子要勇敢地活下去，她说对不起，娘亲不能保护你。
我整个漫长人生之中，唯一感受过的好与爱，都来自于母亲那一天。
所以我不能看她被欺负。
“我是若若啊。”
我刚说完，母亲眼角的泪水瞬间流淌下来，她呆滞地看向我，哪怕认不出我，却还是傻呵呵地在笑。
我的心脏很疼，很不舒服，父亲在一旁说：“没事，往后宫内多的是人照顾她，她只是傻了而已。”
只是傻了而已？
我听着这男人凉薄的话，这张嘴是怎么说得出这番话。
母亲在这个过程之中遭受了怎么样非人的折磨，他都没有看到过吗？
父亲要我以后只管在宫内享福，我需要什么都可以跟他们说。
“都怪你那个姐姐，是她抢走了原本该属于你的一切，没事的，我已经替你把她杀了。”
他们从来不说自己的错，把一切都推到姐姐的身上。
我没有说话，那天之后，族内的鸡瘟居然好了，因为我的到来，这场瘟疫过去了。
自此我的地位更加稳固，连父亲都觉得这是我的功劳。
我成了锦鸡一族的圣女，享受着万人朝拜，可就算如此，我的内心依旧很冷。
半年后，我终于等到临渊，但他居然受了很严重的伤，我将他藏在殿内，神色诡异地看着他。
“你身上的伤口，全是魔物所伤，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东西，本座说过，待我这次出关，必定会带你涅槃。”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我相信他说的话，若不是那天他的出现，我已经死了。
我已经被镇魂，在人世间找不到任何气息，他不跟我说是因为什么，我也不多嘴问。
“凤凰涅槃，可能会面临失败，若是失败你会死，怕吗？”
他看着我，话语之中全是试探。
我轻声道：“没什么可怕的，我在这个世上已经死过无数次了，不在乎多这一次。”
“好。”
临渊说会替我护法，让我不必担惊受怕，等到涅槃成为真凤凰之后，天高海阔，一切任由我去做。
我站在那儿，狐疑地看向他，问他为什么要帮我？
他却只是笑着说道：“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


临渊说的没错，一族的荣耀怎么可能会在我们这样的小姑娘身上呢。
锦鸡族每百年能出两只双生凤凰，这对于任何的鸟族而言，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可这些年，靠着这份荣耀，父亲他们的身份高涨，不止在鸟族之中横行霸道。
更是凌虐旁边的其他妖族，为此这一片地方怨声载道。
因为这份福泽，他们属于修炼，只以为靠着这份庇护能让锦鸡族壮大。
不是我的错，也不是姐姐的错。
罪魁祸首就在我的面前。
姐姐用尽手段，害我受尽凌辱，可若没有眼前这批人，我们也不至于被摆在这一步。
“哈哈哈。”姐姐跟疯了一样在笑，“你们只会怪我，可是到头来呢，还不是你们眼瞎，是你们选择了我。”
“明明是你骗了我们！”父亲呵斥道，“现在我就亲手杀了你。”
“父王！”
姐姐一声呼唤，她妄图在这时候唤醒父亲的父爱，但无疑是在做梦。
她被父亲狠狠地掐住了脖子，双脚悬空，父亲眼神之中的恨意在蔓延。
“妹妹，救救我。”姐姐说看在她之前对我还不错的份上，她不想死。
我就站在那儿看着，我不是圣母，我不会原谅所有的人，我知道不是姐姐的错，可我这些年承受的痛苦，被蜈蚣精折磨的痛，全都变得清晰起来。
“去死吧，只有你死了，锦鸡一族的诅咒才会被解除。”
“是啊， 都怪你，害得我们死了那么多只凤凰，你这个贱人，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我所经历的痛苦，姐姐全都经历了一遍，我内心毫无波澜地看着这一切。
等到她闭上眼睛死掉的时候，长老带着人跪在我的面前。
父亲从姐姐身体里剔除那根神骨，说要把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
“对不起，若若，是父亲搞错了，不过都怪这个贱人蒙蔽了我们。”
“是啊，都怪她，她死不足惜。”
我的神色平静的很，我知道现在的我想要杀死这里所有的人是没有办法的。
他们现在要讨好我，但若我动手的话，也会义无反顾杀死我。
我要隐忍，等到涅槃之后拥有绝对凤凰之力，我会从他们的身上把一切都讨回来。
“跟我回家吧？”父亲把神骨放在我的面前，他的语气温柔，是我曾经最奢望的模样。
可是现在没有了。
我站在那儿，众族人跪在我的脚下，我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
我看了一眼临渊闭关的地方，知道他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出来。
长老怕我不肯回去，他低声求我：“是觉得不够泄愤吗？对不起，是我们错了。”
“不是，我想我母亲了。”
我的脸上流下热泪，想到当年母亲一念之间将我救了下来，因为她的爱我才不至于死掉。
可她却因为我变成这样，长老听到这里，他说应该的。
父亲说他会亲自去将母亲接回来：“她没有错，当年的事情是个误会，我会尽快把她带回来，你还要什么，尽管与我说。”
他说天下至宝，只要我想要，都会送到我手里，他让我住进那个宫殿。
我心麻木，但也想确保母亲还活着。
跟他们回了族中，我便吵着要见母亲，但父亲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转移话题。
“若若喜欢吃什么，往后这些人都是你的仆人。”
“我只要母亲。”

我出生不久后，锦鸡一族的守护神像裂了，
从很久之前，锦鸡一族成了鸟族统领，靠的不是修为而是后山的守护神像，
只要神像在，我们族的地位就不会被动摇，
一直到我跟姐姐出生，我们双生连体是为不详，
在那天，神像断了一只手……

我跟姐姐自出生起就被带离家族养在万妖林之中，
只因我们出生时双生连体，天降异象，与我们同一天出生的锦鸡全都死了。
他们说这是不祥之兆，长老们更是要父亲处死我们，
“王，万万不可优柔寡断啊，与其怕错杀，倒不如两个都……”
“她们是我的女儿啊。”父亲的语气透着不忍，“更何况他们之间有一根神骨，有一人可以飞升为凤凰。”
长老说今早有人去过后山，那石像不止开裂还断了一只手。
怕就是我跟姐姐其中之一过于凶恶，但另外一只依旧可以成为凤凰，带领锦鸡族走向辉煌。
他们怕错杀，所以长老跟父亲商量着，把我跟姐姐送去万妖林。
也怕我们的煞气太深影响了锦鸡一族。
如今百年过去了，我跟姐姐无忧无虑地长在这深林之中，不用跟别人一样去修炼，只是在生长过程之中，
我的毛发渐渐凋零变成了一只秃毛鸡，而姐姐生长的特别好，她全身流光溢彩，还长出了赤羽。
那天我以为父亲是来接我们的，谁知道他什么都没有说，
强行起手把我跟姐姐分开，我看到那根神骨被注入姐姐的身体内。
我鲜血直流，倒在地上，苦苦哀求他们救救我，
但只听到父亲格外冷漠的话：“随便在后山找个地方埋了吧，因为她最近族内死了好几只凤凰。”
他在怨恨我，明明自出生起，我们百年未见，我以为父亲多少会过来亲近一下我们。
可是没有，我被一掌拍死，卷了一块草席随意丢入乱葬岗，
雨落下来，四周都是尸体腐败的味道。
我以为我会死，但是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金光，母亲渡给我一些灵气，看着我狼狈不堪的模样。
她也只能说：“往后是死是活看造化了。”
她不忍杀了我，留我一命，但我没有神骨，其实也活不久，我在万妖林里受尽凌辱。
只要是个妖都能欺负我，黑夜寂静漫长，我躲在漆黑的角落里，
想了一晚上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同样是父亲的女儿，为什么我就要被他们杀死，被丢弃。
泪水从脸颊上落下，打湿了衣裳，但我不敢哭出声，在门外的那只蜈蚣精脾气不好，
若是把他吵醒，他会用他所有的脚在我身上扎出血窟窿。
第二天，我听说被接回去的姐姐成了锦鸡族的圣女，再过个百年，她便能成为真凤凰。
她被众星捧月，听说住得是锦鸡族最豪华的宫殿，进进出出都是一堆宫娥陪着。
而我，连饭都吃不起，
“唉，里头那只不也是一个品种的鸡吗？她怎么就那么贱呢。”
“说的就是你，想吃饭是吧？过来，给我舔干净鞋子上的脏东西。”
他们一贯喜欢欺辱我，现在更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他拽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按在他的鞋子上。
我没办法只能照做，我想活下去就必须承受他们的折磨。
周围的嘲讽声一阵一阵，
我的内心很痛苦，为什么同样都是父亲的女儿，我们双生连体，我却只能在万妖林里备受折磨。


他们惊愕于这男人身上至纯之力，神力源源不断地供给我。
连我的父亲都看不穿这个男人的修为有多深，他抱起我，想要走。
但此刻回过神来的长老怒斥道。
“你不能把她带走，她若不死，我们锦鸡一族就完了，石像都已经裂开了。”
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向诸位：“你们守不住玄凤老祖留给你们的福泽，当初是你们的祖先救了他一命，为此给你们锦鸡族带来源源不断的福泽。”
长老的脸色彻底变了，这是锦鸡一族的秘密。
可这个男人却知道的那么清楚。
他到底是谁。
“别拦本座，不然我连你一块杀了。”
我算是被他续上一口气，但我的手脚全都被砍了，没有神骨我是活不久的。
我很感谢他救我，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
但我不想连累他。
“你走吧，沾上我会倒霉的。”
“呵。”男人清冷一笑，“这里的一切都与你无关，只是他们懦弱守不住自己的东西，要把罪过怪在你的身上，你没有错，无需担责，但能不能活下去要看你自己。”
他说这世上多的是人想要活。
而他希望我可以自己复仇。
说话间，父亲带着人堵住我的去路：“交出这个不祥之人，不然的话……”
“你们没资格跟我说话。”男人扬手，一掌一个把他们打得远远地，“我无意与你们纠缠，但既然你们如此嫌弃她，本座大发慈悲帮你们一把。”
他的指腹点在我的眉心，他问长老他们。
“我让她脱离你们锦鸡一族，往后便不会牵连你们，如何？”
他们看到了男人手里的神器忘川笔，一时之间，脸色彻底变了：“阁下到底是谁？”
“不必管本座是谁，我已经在你们族谱上剔除她的名字，往后这世间再无锦鸡若若，她只是我的随从。”
众人见神器，便也不敢造次，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
男人带走我之前对着所有人说道。
“希望你们不会后悔今日做出的选择。”
“快带她走吧，这个晦气玩意害了我们多少。”长老迫不及待，他们都松了口气，看到我的名字从族谱石上消失。
自此我与锦鸡一族再无关系。
男人把我带回洞府，他最近在闭关修炼，给我喂了一颗药，便丢下一句话。
“等本座下次出关，你若还活着，方可涅槃。”
“敢问恩公尊姓大名。”我看向他，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他却是一笑：“什么恩公，是你的出生唤醒了我，你我互相成就，我并无意救你。”
他说他叫临渊：“名字不过一个代号，小东西，希望你能活下来。”
那之后，他便去闭关了，这段时间，我身上的伤口在疯狂愈合，我的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觉醒。
全身都炙热的可怕，但我依旧很虚，每天都在发烧，意识浑浑噩噩。
而在我被驱逐出锦鸡一族之后，族内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鸡瘟，很多幼崽死在这场瘟疫之中。
他们的死相极其惨烈，全身的血液都被放干，手脚都断了。
就跟当初我被捆在祭祀台上一模一样。
这一切像极了诅咒。
长老跟父亲他们坐下商量对策，说话间，连最开始那只凤凰也陨落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后山那座石像不知所踪，该不会咱们被那个男人骗了吧？”